我好像到底还是睡了过去,又好像被惊醒,然后又睡去,又惊醒,就仿佛被困在水中,浮浮不上来,沉沉不下去,分外难受。 这种情况,也分不清是清醒还是幻觉,只听得有人在吵,又像是隔着几堵墙,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早就说过,你已从她记忆里消失,如果你非要填补这段记忆,只会唤醒她体内的蛊毒,只会让她发作得更厉害,只会毁了她,你是想要她死么?” “我知道你放不下她,你跑来暖风晴雪,你化名苏珑,你千方百计的接近她,只要是无法让她认出你,我都忍了。可是你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你以为你戴个面具就可以蒙混过关了?你太过忽略她的执念,就像你从不肯对你的执念认输!” 这个声音好像是秦明非…… 我是回到了暖风晴雪还是他跑来了战场?我怎么睁不开眼睛?我想看一看…… “我,只是想看看她……”有个声音低低道。 我心头一跳。 卿珑,是卿珑吗?他就在附近?他跟秦明非在一起?是他们在吵?他们为什么要吵? 可,又不像卿珑,因为卿珑从来没有过这般低声下气,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 还有他们说的什么蛊毒……苏珑……记忆……这都是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睁不开眼睛? 我是在做梦吗? 快让我醒过来! 不,如果是梦,如果梦里有他,还是不要醒了吧…… 可是我真的很想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他? 可是,我为什么就无法睁开眼睛? “你想看看她?你最近看得还少么?你非要给她带来灭顶之灾才甘心么?” 记忆里,秦明非是头一回这么怒不可遏,这一声,简直震得四壁都跟着嗡嗡作响。我真担心他现在的身体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怒气,可是我动不了,醒不来,我根本无法阻拦他…… “灭顶之灾?”卿珑冷冷一笑:“是谁说服小白衣将功力全部传授与她?你难道不知这会为她带来怎样的灾祸?” “我说服小白衣?呵,小白衣早有去意,只苦于一身功法无人承袭。天下能承受这等无上功力的人寥寥无几但不是没有,而苏苏绝对是最佳人选!因为只有她能在拥有这无敌功力之下不会为非作恶,祸害苍生!” “你不过是看她在逐鹿中崭露头角,为人瞩目,甚至引得众狼环伺,于是恼了,急了,却是忘了,当初是你一意孤行,设计她爆阶,令她不得不加紧修行,从寂寂无闻,到渐放异彩。是你让她一路披荆不可退行,难道你现在后悔了?” “我怎会后悔?而且我没有错!她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好自己,只有真正的独步天下才有可能跟那个人拼力一搏!倒是你,一边想要藏起她,一边又要推她走上风口浪尖,到底意欲何为?” “我意欲何为?这间密室,是我为她准备的最后退路。如今,轮回重启,天道重归正轨势不可挡,一切太快又频出异象完全超出了我的预计,就好像有一个人,在五百年前就摆布了一盘棋,而苏苏,就是在棋盘上早就设定好的一枚棋子,而你、我,则是推动这枚棋子前进的手。她的今天,完全是命中注定!如果我没有算错,那个幕后操纵者的下一步……” “你是说……” 耳边刹那安静下来,久久没有声响,大约是我睡着了吧。 “呵,秦御医,”声音又起,带着几分冷笑:“你不想说两句么?” “我应该说什么?” “那个人分明就是……” “闭嘴!” 这一声后,彻底的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衣袂窸窣之声渐渐接近。 我依旧睁不开眼,却清楚的闻到一股冷梅之气。 卿珑…… 我的呼吸霎时急促起来,眼角也跟着湿润。 我拼命的抖动着眼皮想要睁开眼睛,透过好容易嵌开的缝隙,我真的看到一角白色的衣袖。 白色一划,一只手便抚上我的额头,伴着一声颤颤的叹息,我还来不及感受那只手的温度,一股冰凉便从额心灌入,我就好像被冻住般,霎时没了知觉。 ———————————————————— “你醒了?” 我睁开眼的第一时间便看到了秦明非,他脸色憔悴,却面露惊喜,尤其是对上我的目光的时候,瞬间激动。 他大约是想要扶我起来,于是放下手中的药碗,但似乎觉得我应该先用药才是,于是又把碗端起来,结果手一抖,将药洒在了被角上。 我头回见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却觉左脸剧痛,连带半边脑袋都跟着抽痛,不禁轻呼出声。 秦明非急忙放下药碗,亦是忍笑道:“想不到司徒湛的手劲这么大,连我的灵丹妙药都无法让你的肿痛消下半分。” 司徒湛? 我皱起眉头,隐隐记起我即将沉睡之际,他出现在我面前,然后一个巴掌就盖了过来。 “嘶……” 我仿佛再次看到那惊悚一幕,情不自禁的捂住了腮,想了想:“我的下巴没掉吧?” “下巴若是掉了你还能说话?” 这倒也是。只是我现在说话都费劲,仿佛在一个一个的往外挤字,还含混不清。 秦明非将药小心喂给龇牙咧嘴的我,又拿帕子帮我擦拭唇角:“不过你倒当真要谢谢他,此番若不是他‘出手’,你可能真就睡过去了……” 这一巴掌,这一幕,这种疼痛刺激的方法……我好像在某个人的身上操练过,如今,倒是轮到我“享受”…… 我拿视线在房间里悄悄扫量,却不见那人身影。 “我好像很久都没有发作过了,这回,可能是因为攒到了一起,所以爆发得比较严重吧。” 秦明非本要将碗放在桌边,闻言背影一震,过了半晌,方慢声道:“不错,快一年了,这回若不是过度劳累,怕也不会勾起这毒性。” 是啊,曾有人告诉我不能过喜不能过悲不能过怒不能过忧还不能过度劳累,可是那个人,他在哪呢? 我终于忍不住了:“卿珑……” 秦明非的背影就好像凝住一般,不仅是他,就连在光中轻舞的微尘都静止了。 “他还好吗?” 又是静了许久。 “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我垂下眸子,盯着捏紧被角的指尖:“他让我带他去逐鹿,我没同意,他大约是生我气了吧?结果,我这会都病了,他却没有来看我……” 秦明非霍的转身,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我,就仿佛我是一个撒谎的贼,而他作为名侦探一定要在我脸上看出点破绽来,那目光胶着得都让我恐惧了。 “秦……” 他忽的闪到我床前:“你在战场上没看到他吗?” “没有,”我摇头,顿时脸跟头发胀一般的痛:“我还找了他半天。他可能生气了,我这段时间跟他有点误会……” 至于是什么误会,竟一时想不起,可能我的脑袋被司徒湛打坏了吧。 也果真是打坏了,因为我很少跟人去诉说心事,尤其此刻面对秦明非,尤其是在他面前提起我跟卿珑的事。只是我现在很委屈,因为我都病成这样了,他却不肯出现在我身边。以前的他全不是这个样子,是我伤他太深了吗? 秦明非好像松了口气,竟露出欣慰的表情,对上我的目光,又转瞬变作深思模样:“应该不会,我最近也没见过他……” “呃,我是说,他当是在浣月池吧。嗯,他应该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更不会知道你现在病了。不若,我让阿煌寻他过来?” 短暂的慌乱,但依旧被我捕捉到了。 秦明非今天很奇怪啊。 “嗯,我这就去叫阿煌。” 他也不待我应声便转身走了出去。 我想拦住他,可是刚一张嘴,脸就火烧火燎的痛,头也跟着痛。 我摸着肿胀的脸颊,对比左右明显的大小不一,思及秦明非出乎寻常的古怪,心中忽然一惊……我该不是被毁容了吧? “秦明非,秦……来人啊,有没有人,给我拿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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