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后,萧令曦直接将两个仆人送到了拢翠阁,萧容照面前。 彼时,萧容照刚刚去看望过陆离,一出门便见侍女来通报,说荣惠公主求见。 她闻言便吩咐将人请到了书房。 可是待见到萧懿龄的时候,却惊了一瞬。萧容照惊讶,并不是因为萧懿龄,而是她身后跟着的人。她今日并没有带着往日常跟在身边的文杏,或者赵云袖,而是带着一个男子——向玉楼。 萧容照对着萧懿龄使了个眼色,问道:“五娘这是……开窍了?” 萧懿龄望向自家姐姐,眼中一片清明:“二姐在说什么,小五听不懂。” 萧容照见状,便知道她心思并不在风月之事上。 她带着向玉楼这么个不着调的人在身边,恐怕也只是借着那若有似无的谣言避嫌——非是避男女之防的嫌,而是以此告诉众人,她今日来,只是来看个热闹,并无与嘉会郡主一争高下之意。 想到了这一点,萧容照便觉得,在“让小五学会享乐”这件事上,自己还任重道远。 · 萧懿龄并没有体会到姐姐的“苦心”,她只管让向玉楼站在自己身后,安静地当个人形告示,随后便同萧容照说起了话。 “嘉会郡主不是说调查有了些眉目,约咱们未初二刻在拢翠阁相见。她人呢?” “来了,别急嘛。”萧懿龄话音未落,便听见萧令曦的声音插过来。 她仍是穿着一身男装胡服,不单自己来了,身后侍卫手中还提着两个下人,看衣着,正是明华台大厨房的人。 “嘉会,这是什么意思?”萧容照刚刚不防看见这一幕,迟疑问道。 萧令曦笑着回道:“二位还请稍候。” 过了没一会儿,她要等的人便到了。她竟然派人请来了王姮。 萧懿龄瞬间领会了,她为何要将王姮带到拢翠阁,还叫上两位公主一起。 萧令曦领了临川公主的令要查案,自是可以随意问询明华台的下人们。但王姮毕竟是世家贵女,怎可动用私刑?是以只能带到大庭广众之下问话,以示清白。 这厢萧懿龄见她将王姮请来,煞是惊讶。而她身后的向玉楼,却是更加惊惧于将王姮带来的那个男子。 看样子,那应该是萧令曦身边的得力侍卫。他低眉垂眸,一副极老实温顺的样子,但向玉楼与他对视的一瞬,却立马将他认了出来。 此人正是两个月前在咸京城中,曾试图将向玉楼与张峤劫走的黑衣人首领! 而当时将向玉楼和张峤救下的,还是嘉会郡主。 没记错的话,嘉会郡主当时唤男子“怀戎”,而从两人的对话也可以猜测,两人早就相识。 那时候,大家都猜测,那伙黑衣人的行动应该是鲁国公在垂死挣扎。可如今李自昌尚未处斩,他用过的人竟就公然出现在了嘉会君主身边,这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而当他将此事低声告知萧懿龄的时候,对方却只是拍了拍他的袖子,告诉他“稍安勿躁”。 向玉楼闻言,也就只能“哗”地一下打开折扇,一边做他的人形告示,一边继续紧盯观察那侍卫怀戎了。 此时,萧令曦也开口了。 昨日她领了这差事,便立刻去提审了厨房的下人们。得出中秋夜宴当晚,去过厨房的一共只有两人,文杏和王姮。 文杏到得早些,是替荣惠公主提前过去检查菜品的。众所周知,荣惠公主从不吃鸡蛋,作为她身边最得用的侍女,在宴会之前特地去嘱咐检查一下,若有同鸡蛋相关的菜,便提前撤下,换成别的。这既是情理之中,也是一直以来的惯例。 至于王姮,则是在晚宴前一个多时辰的时候去过厨房,还在那周围盘桓了一阵儿。说是奉了王夫人之命,取一碟桂花糕回去。 只是当时,厨房新做的桂花糕还有一会儿才能出锅,所以王姮才在厨房附近走了走,权当散步。 但可疑之处就在,去厨房取糕点这种小事,不该是王姮这样的身份亲自去做的。 她大可以随便派一个小丫鬟去取,然后亲自将糕点从侍女手中端到王夫人面前,便足以被人称道孝敬姑母了。 作为王氏嫡支的女儿,有何理由一定要去踏足大厨房那种熏热缭杂之地? 这个疑问,萧容照也问了王姮。 可她自站在书房中,就一直垂眸不语。若是被问得急了,她便抓紧手中的帕子,将头垂得更低。 总之,就是一句话都不说。 萧令曦将眼神投向了萧懿龄,无声道:“你有办法吗?” 真凶是王姮?萧懿龄显然不这样认为。 仅凭几次相处,萧懿龄也能感受到,王姮这个人,就是一个被王氏世族教养得很好的闺阁女子。 像王氏这样的世家,教女儿读书,一是为了将来出嫁作人正室,需得担起管家的担子,二则更是要让女儿明礼义,辨是非。 可是众所周知,能够明白一则道理,和能够践行这道理,是两码事。 家中的长辈和先生一定教过她,“忠孝礼义”,“谨言慎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只不过,虽然她在人前一直表现得端庄有礼,不卑不亢,可遇了事才能看出来,她仍是个天真柔弱的小姑娘。 萧懿龄前前后后思索了一番,依旧认为她没理由毒害宴会上的任何一个人,更别提毒害自己了。 因此,王姮很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可她若真的是被人陷害的,又为何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呢?萧容照姐妹三个均是百思不得其解。 · 正当萧令曦准备将王姮带下去,暂时单独关押时,一个小太监进来通报说:“广平侯长子范灼在外求见。” 范灼?就是那个惹了顾定安,还在京中散播他流言的纨绔? 萧懿龄有些疑惑。 当时知道范灼也来了明华台时,她便觉得诧异。范家从前是依附于李氏的,如今鲁国公府被查处,虽然暂时查明他们所犯之事与范家无关,可正常来说,此时的范家也该夹紧尾巴小心做人才是。范家嫡子在这个时候,参加一场如此高调的聚会,实在令人想不通。 范灼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毒不是王十一娘下的。那晚我也去了厨房附近,毒是我下的。” 萧容照闻言一拍桌子,吓得范灼腿一软,立马跪在了地上。她呵斥道:“大胆!你知道,承认在宴会上,尤其是给而二位公主和一位郡主下毒,意味着什么吗?” 很显然,她并不认为,真凶是范灼。可是他又为何要在此时站出来,不顾全族性命,替人顶罪? 范灼伏跪在地上,头微微转动,看了眼旁边王姮的鞋子。 怕吗?他当然也怕,可想到身边这个美丽聪慧的女子,他只觉得,若能因此事得她另眼相看,那让他付出什么都是值得的。范灼的胸中猛地升起万丈豪情,他回道:“我、是我做的。臣任凭殿下处置。” 萧令曦看到他的眼神,拍了拍手,赞叹道:“诶呀,范郎君还真是有情有义,令人刮目相看啊!只是这可并非是小事,范郎君要不要还是先同广平侯商量一下?毕竟,毒害二位公主,便已经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了呢。” “抄、抄家灭族?”范灼怔愣着,似乎并没有想到,此时后果竟这么严重,“可是,不是没人死吗?” “呵呵,范郎君知道,什么叫‘其心可诛’吗?”萧令曦轻笑道。 范灼这下才慌了。他本以为不过是打几下板子的事,谁知竟会严重到危及性命,还要抄家灭族。 范灼面色惨白,浑身虚汗,仰头看了看身边站着的王姮。 他虽无知,不知此事严重,可是她一定知道。范灼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小娘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做下如此大案? 即便有心上人在侧,范灼也免不了心生退意。 而此时,又有人到了。 侍女通报:“殿下,广平侯次子范熠,还有王夫人携女儿在外求见。” “都进来吧。” 范熠一进书房,看到房中情形,便知大事不好。他连忙上前跪下道:“二位殿下,请恕家兄无知。他什么都不知道,那下毒之事也绝非家兄所为,求二位殿下饶命!” “哦?可是你家兄长言辞凿凿,反正又没死人,不是什么大事的。”萧令曦继续笑道。 “嘉会。”萧懿龄出言制止。 京中众人皆知,范家这兄弟俩,一嫡一庶,可谓是冤家。嫡兄范灼不学无术,日日横行乡里,庶弟范熠便日日跟在他后面收拾烂摊子。 范灼带人大闹金吾卫府那日是这样,今日又是如此。 可即便如此,也不见范灼领情。他因为父亲迎范熠母亲入门的事情,十分记恨这母子俩。于是即便范熠为他做了许多,他对待范熠仍是没什么好脸色。 而二人的父亲广平侯范林也是个管生不管养的,儿子无用便无用吧,只要不闯出祸事来就好。所以,有范熠替他盯着范灼,他只觉得乐得轻松。 萧懿龄只觉得,这个范熠也不容易,她们只就事论事,没必要为难一个处境已经相当尴尬窘迫的可怜人。 萧令曦接到她的眼色,便不再故意调笑于范家兄弟。冷声道:“范郎君还是想好了再说话,此事后果严重,可不要因一时意气,平白累及家人。”说完,给范熠递了个眼神。 范熠连忙磕头道:“多谢殿下宽恕!臣这就带家兄回去反省,绝不再给殿下添麻烦!” 然后拉起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的范灼,快步离开了拢翠阁。 萧懿龄这才看向门口站着看戏的王夫人,和她的女儿苏锦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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