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萧懿龄会骑马的人并不多,赵亭算一个,加上文碧文杏,如今还有…… 她看向站在李镜身边的顾定安,却不期而遇与他对视。 顾定安垂眸与她点头致意,眼中暗含的笑意则让她想起了日前那段关于“随心而为”的对话。萧懿龄像是遮掩什么似的,将视线缓缓平移到李镜脸上,然后才又看向赵亭。 还不待萧懿龄回答,李镜便急急开口道:“赵九郎你别太荒谬,殿下都多久没摸过马了,怎么跟我们玩击鞠啊?你别是人缘太差找不到队友,病急乱投医吧!” “李镜这嘴还真是……”萧懿龄不禁腹诽,暗自无语。 她起身看向赵亭,点头道:“那,季匀阿兄陪我去挑匹马?” 萧懿龄同赵季匀二人相携而去,李镜还看着二人背影,惊诧又委屈:“五公主她、她怎么这么快就和赵季匀一伙儿了?” “我也不知道。”顾定安平淡地声音传来。 李镜本就没指望顾定安能回答他的疑问,听到这样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更觉得此人实在是无趣极了,只有击鞠打得好而已。 他摆摆手,“算了,你知道什么啊。走吧,咱们也去准备准备。” · 大景民风开放而尚武,许多公侯府第都有自己的私人马场。世家子弟自幼熟悉弓马,女子也可以学习,只是并无强求。击鞠虽是风尚,但许多人都是只爱看,若要亲自上阵只怕是连球都摸不到。 但赵季匀却对萧懿龄有十足的信心——至少他给萧懿龄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样的感觉让她想起幼时初学击鞠,那时便是同赵季匀一起。他带着她在空无一人的马场上,一圈一圈地跑着,教她如何击球、如何抢球……二人因击鞠而熟识,今日又因击鞠而重逢。 萧懿龄曾想过,如果没有当年那件事,他们或许就可以一直在一起,后面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 可世事没有如果。 “况且,他当初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和我也不无关系。”萧懿龄想。 回到赛场上时,二人分别骑着一批白马,手持木制球杖。赵亭身上的宽袍大袖被一根朱红色的襻膊带①束起,更加利落,方便活动。 场边锣声响起,赞宾唱道:“本轮比赛开始。” 萧懿龄举起球杖,双腿轻夹马腹,朝着场中落下的白色小球而去。 马儿跑起来的瞬间,原本柔和的春风变得凛冽,萧懿龄听着风声,眼中盯着球,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肆意和轻松。 什么赵季匀顾定安,什么朝堂纷争、世家庶族,还有摇光令、观音骨,统统被她扔到身后。她脚踩马镫,坐在马背上,却觉得整个人轻盈得要飞起来一般,心跳得很快,心中却很平静。 此刻萧懿龄的心中唯此一局尔。 · “蓝方七筹!蓝方胜!” 赞仪宣布结果时,李镜还张着嘴不敢相信。 原本他打算得好好的,对面一个女子,一个假道士,而自己这边有一个武艺超群的将军,怎么看对方都是毫无胜算,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李镜看向己方一个孤零零的红筹,回头问顾定安道:“顾兄!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帮我赢赵九的!如此重要的比赛,怎么能放水呢!” 顾定安从萧懿龄灿烂的笑容中收回目光,表情无辜,“嗯?我没有放水啊。” “可是你一直把球传给我诶!这还不叫放水?” 他看见顾定安瞥向萧懿龄的眼睛,忽然明白过来:“啊!我懂了,你是在荣惠公主手下做事的,不敢得罪她!失策啊。这个赵九一定是算到这一点,所以才邀荣惠公主一队,真是太狡猾了!” “嗯……是吧。” “肯定是这样!这下好了,又输给赵九,他肯定得意坏了,正笑话我呢。” 李镜这样想着,更不肯过去,免得听到赵亭嘲讽的话语,遂拉着顾定安到另一边吃酒去了。 · “季匀阿兄多年不见,风采依旧。方才那第五球,进得实在漂亮。” “五娘也并未生疏,不枉我当年偷偷教了你两个多月。”赵季匀取下襻膊带,一旁的侍从替他整理了一下,宽袖垂下,又恢复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是差两天三个月!后来你离开得突然,那招‘凤凰破月’你还没教我呢。”萧懿龄遗憾道。 “哈哈哈,你还惦记着那个呢?那招还是幼时习武的时候,我自己从剑法中感悟化用而来的。”赵亭露出些怀念的神色,“下次有机会一定教你。” “好。” 赵亭看着萧懿龄乖巧的样子,忽然想起今日初见她时,脸上那面具一般的得体微笑。此刻她虽没有笑,却让他感到格外地真实。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摸摸她的头,中途又发觉不妥,收手抱臂,与她一道慢慢走着。 “四年转瞬,五娘也长大了。” 萧懿龄听出他话中有话,只是已经不愿再提及往事,只打趣道:“季匀阿兄也没比我年长几岁,怎么把话说得如此老气横秋。” 赵亭忍俊不禁,调侃道:“我初见你时便觉得,这个小姑娘,心里压着那么多事,将来肯定长不高。” “让你失望了。” “所以,你现在是放下了吗?” “有的事可以放下,但有些事,是不能放下的。” 萧懿龄看向赵亭:“季匀阿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厌恶的那些东西,对我而言并非负累,而是我走到这里的原因。这世道,阿兄看得明白,所以当初选择了远遁红尘。我尊重阿兄的决定,但我想要做出不同的选择。” 赵亭闻言点头,抬手轻拍了下萧懿龄的肩膀,道:“不管怎样,白鹿观永远有一盏热茶待你。” “好。” · “别人都说我鲁莽无状,那是你们不知道,赵季匀以前,可比我疯多了。” 李镜输了比赛,便拉着顾定安借酒消愁。 他灌了自己一口酒,对顾定安道,“你以后进宫的话,可以去瑞霞湖看看,那边的天鹅群里,有一只翅膀受过伤的,飞不起来,只能在湖边扑腾,那就是赵季匀小时候干的。” 赵亭十二岁入宫进文晖阁,那时正是男孩子爱玩爱闹,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赵亭拿着授课的弓箭师父分给他的那把小弓,祸害了宫中不少花鸟鱼虫。 大概是因为赵亭从小就长得乖巧又俊美,虽然调皮但于功课上从不含糊,文章也颇具灵气,博士们都对他又爱又恨。 而皇帝也不知是真的喜欢这孩子,还是给他祖父信国公赵锡章的面子,从未因他调皮的行为惩罚过他。 彼时,李镜刚刚因为砸萧懿龄虫子,被罚回家反省。他一回到文晖阁,便听说来了个比自己还能折腾,破坏力更强的人,却从未因惹祸挨过罚。 从那时李镜便看赵亭不顺眼。 不过后来,也许真是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阴差阳错之下,赵亭、李镜、萧懿龄三人竟渐渐熟悉了起来。萧懿龄还因此被太后叫去谈话,但谈过之后,太后便放任此事了。 从那以后,萧懿龄上有三哥萧承祐,下有赵亭、李镜两个小霸王,在文晖阁的日子终于过得舒服些。 变故发生在萧懿龄十二岁那年的上元节。 上元宫宴,君臣同庆,许多权贵重臣都携家眷入宫赴宴。 赵亭、李镜、萧懿龄三人则约定好,宫宴时趁长辈们不注意,偷偷跑到旁边没人的宫室去单独开一桌,给赵亭庆祝他正月十五的生辰。 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三人并没有一起离开宴会,而是各自分开走的。 可意外就出在这里。 萧懿龄带出来的那盏灯笼被冬夜的朔风吹灭,而在她摸黑走过一处假山时,却猛然被一条成年男子的手臂揽过,塞到了假山缝隙中。 她慌张害怕极了,不由得尖叫了一声,却被男子的大手死死捂住,另一只手则揉按着她的背。 混杂着酒气的热烫呼吸喷在萧懿龄耳边,他放开捂嘴的那只手,凑过来还想亲她,萧懿龄趁机大喊,“我是公主!我是萧……”可还没等她喊出自己的名字,便又被他捂住嘴。 挣扎之间,萧懿龄的手摸到旁边假山上一块松动的石头,她用力将它抠下来,并狠狠地砸向面前之人的脑袋。 男子缓缓倒下,萧懿龄这才借着一点月光,看到他的脸。 萧懿龄捡起那只已经灭掉的灯笼,跑向约定好的那座宫室,打开门就看到赵亭已经到了。 “五娘!你这是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赵亭见到萧懿龄这副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子,吓了一跳,忙上前想要替她整理。 “啊,没事,三郎呢?”萧懿龄故作镇定,顾左右而言他。 “他还没到,不知道是不是又迷路了。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告诉我好不好?”赵亭双手握住萧懿龄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的双眼。 看着相似的这张脸,萧懿龄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刚才,我好像,碰到你堂兄了,在假山那边。” 萧懿龄抬手擦泪,赵亭离得近了才看到,她右手指尖上有细小的血痕,脸颊上还有几枚指印,明显是男子的。他瞬间明白了,怒火从胸中熊熊升起,问过具体位置,又叮嘱了萧懿龄在这里等他,然后便独自出门去。 萧懿龄留在殿中,用内室的清水洗了把脸,又整理好方才挣扎中散乱的发髻和衣衫。过了大概一盏茶,才听到外面有李镜和赵亭声音传来。 “哟,赵兄你这当寿星的,还自己带食材啊。”李镜在夜色中并不能看清赵亭手中拎的是什么,习惯性地打趣他道。 赵亭没有理他,一脚踢开殿门,将手中五花大绑的黑色布袋扔在地上,李镜这才看清,那居然是个人形。 “五娘,我刚才已经把他打了一顿,可还是不解气,所以把他带回来,大家一起出出主意,看怎么做好。”赵亭指着地上,对萧懿龄道。 李镜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还是摸不到头脑。不过他并不关心这倒霉蛋是谁,“先不说这个,赵兄能否先告诉我,这布袋和麻绳是从哪儿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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