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听到侄女的话，既觉得欣喜若狂，又觉得不可思议，瞌睡了也不带这么送枕头的。 徐春蕾也是个痛快性子，既然决定了就敞敞亮亮的说出来，不让两个哥哥着急，三人转到门外，她把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云哥，就是刚刚果果说的那个意思，我家里老林不是出去干活了，有间空房就让爸妈过去住吧，正好也给我们娘儿俩壮胆。” “不是，有儿子哪能上你那去啊。”徐东晨连忙拿出“祖训”，就差说一句祖上有规定了。 徐春蕾笑话他：“哎呦我的哥，你想起来我是闺女啦，你抢我菜窝头的时候，不是说大伙都是爹妈的孩子，分什么男女嘛。” 徐东晨脸都红了：“你这都记着，那不是小不懂事吗！” 徐春蕾不接他话茬，说回眼前事：“咱们这几家，哪家不是大人孩子一大堆挤得插脚不下，是不是除了我那就是大姐家还点地方？大姐家姐夫不在，如欢又大了，还有个奶孩子的儿媳妇，爸大夏天的住她家怪不方便的，咱们就别上她家裹乱去了。” “剩下咱们仨都是亲兄热妹，哪来那么些个讲究，我那方便我就先上呗。你们要是非得讲那个儿子女儿的，我也不拦着，就把老俩接回去住你俩脑门上吧，我看就那儿还有点地方，别处我怕你们半夜起来踩着他们。” 眼瞅着两位哥哥满脸局促，徐春蕾按照路上果果交代的，又摆了个低姿态，示弱说道：“哥啊，你们也知道，我现在下岗了，家里都靠老林一个人撑着，每月也是过得紧巴巴的，这次想着把爸妈接过去，也是想着他俩要是在我那儿住的舒坦，是不是就把盖房子的事儿先缓一缓，我们家实在是拿不出这个钱来。” 徐家兄弟脸更红了，钱，他俩也没有啊。甚至刚刚他俩已经想到了小妹家那个宽敞的大院子，妹夫走了以后的空房子。如果不是正好碰到，他俩说不定已经在哪个旮旯角里商量怎么劝服小妹把爹妈接回家了。 现在小妹自己提出来，还说出了他俩的心声，两兄弟反而不好意思起来，自觉他们那些心思仿佛惨遭阳光照射的霉菌，赤裸裸暴露出来，都要羞愤死了。 “那个……小妹啊，我们……” “还得是我们老妹子，真是给你哥哥嫂子解决了大难题啊！”李金慧那把喜气洋洋的声音猛地插进来，打断了徐东云。 李金慧一屁股杠开自己男人，热情的握住小姑子的手，“唉，也是我们两口子不争气，这么多年了就没混上个大点的房子，这次老爷子他们多亏了妹子……真的，你哥他们眼瞅着都快愁死在这儿了。” 徐春蕾讪笑道：“都是应该的、应该的，嫂子别这么说。” 李金慧又说：“他们老二位住在你那，咱们也还是按照以前那样，隔月过去给他俩擦身，每月的孝敬也绝对不会少……” 一旁听着的林沛在不由感慨三舅妈就是会说话，言语间已经安排好了老两口的常驻计划。 徐东晨在旁边插话：“嫂子，咱们得多给妹妹一个，本来是咱们的事，怎么能让小妹白干呢。” 徐东云也说：“就是，咱们每月每个人多出十……哎呦！五块钱，就是小妹的跑腿钱。”身上挨了媳妇笑意满满的一肘子，徐老三把嘴边上的十块钱生生扯下一半，成了五块。 李金慧面不改色，好像刚刚那一拐子根本不存在：“那啥，大哥二哥那边我们去说，他们该给的一分不少，就是小妹的辛苦费得翻倍。” 徐东晨：“对！” 徐东云捂着肋条，瞪他一眼，也默认了这话。 徐春蕾刚想拒绝，李金慧又拉着她的手，深情款款的说：“妹妹啊，这就是哥嫂的一份心意。爹妈岁数也大了，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着。早就该跟着咱们这些孩子们过日子，可……唉，你也知道我们是实在使不上劲，顾不上他们。” “这回借这个机会，这事呢也算成了，我们多补贴你点，也算是尽了心了。啥也不出，都托给你。咱们这些亲戚朋友们还不得戳我们脊梁骨，捅我们肺管子啊。” 一番话说的情深意切，大实话夹着甜言蜜语把徐春蕾捧得高高的。让徐春蕾说不出二话，拍着胸脯保证一定照顾好老父母，让哥哥嫂子们没有后顾之忧。 幸亏她没被一筐筐的好话砸晕了脑袋，还记得林沛的提醒，跟哥哥嫂子们要下一份承诺，“哥、嫂子，虽然话不吉利，但还是得说一声啊。万一老二位有点啥，上个医院什么的，我还是得去找你们搭把手，老林也不在家，我自个估计是不行的。” 徐家兄弟二话不说应下来，李金慧在一旁没有搭腔，整得徐春蕾还有点担心，怕她突然说点啥，比如什么以后父母就靠你了，我们帮不上忙什么的，所幸她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了徐家兄弟的保证。 几个兄妹达成共识，李金慧又进屋，用她好似安了弹簧的舌头，三两下说动了还在惶惶不安的老两口，让他们点出来能用的东西，一人一包捆在自行车后，带着一起往林家去了。 看着徐家大门关门落锁，林沛在心底比了个胜利的“V”，带领姥姥姥爷离开土坯房计划，et！ —— —— 林家。 徐春蕾把老两口带来的炕被铺在西屋的床上，方庆兰战战兢兢的问：“小妹啊，我们这就来了，你是不是得跟大林他说一声啊。” 把床单铺展，徐春蕾直起腰，撩起额前的碎发抿到耳给老二位宽心：“说了说了，我给他打电了，让你俩来家里住还是他先提的，别惦记了，踏实住着就行了。” 方庆兰只觉得一颗心浮翘着，别说踏实住，就是屁股挨下闺女家的床她都觉着心里不得劲，那感觉和平时到女儿家串门就不是一回事。 有点害怕，还有点期待。自家那房子虽然白天晚上黑漆漆的看个东西都费劲，可那毕竟是自己的窝，住着心里气势，不用惦记着看人脸色。孩子家亮堂堂的大房子她也稀罕，可这是女婿的房子，她怕在这儿待着女婿心里不痛快，惹得闺女两口子闹别扭。 儿媳妇说让她和老徐在这儿住俩月，等家里房子整好了再回去。她瞅着这架势可不像，锅碗瓢盆都带了过来，只是住俩月的话，哪用得着跟搬家似的往这儿扛东西。 徐正也觉得不是孩子们说的那么简单，儿女们出去嘀咕半天，就商量了俩月的安排？后面也没听他们说老房子怎么安排，就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呢，孩子们都有一堆事在那堵着，着急安顿好他俩好该干嘛干嘛去，小女儿这儿也确实是解决眼下这事最好的地方了。他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拒绝的理由。 他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跟老婆子攒了一辈子的钱，到头来还是修不起那个破房子。 孩子们没有明说，但是一群人围着他俩劝个不停，容不得徐正细想，就按照儿女们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吧。 且顾眼下。至少，现在，听话、懂事，少给孩子们添麻烦。 方庆兰母女俩在屋里收拾东西，徐正爷孙光看不动手也就算了，还要指点江山碍手碍脚。终于惨遭徐春蕾的驱逐，让他俩一边玩去别碍事。 站在林家正屋前，徐老爷子感慨，“你两个哥可不敢从你家这房顶上往下蹦，看这台阶高的，还有这些个花墙子，跳下来还不得把腿呛折了。” 林沛：“……”所以我这些哥哥们天天在都是把上房揭瓦贯彻到底吗？家里的房子突然就破成那样，军功彰他俩是不是一人一半？ 古话说得好，一件事情的发声不是无缘无故的，总会有一只蝴蝶煽动开始的翅膀（哪里来的古话？），被林沛视为报信员的两位表哥，其实才是加剧房漏事件发展的罪魁祸首。 不肯承认自己误算的林沛，拉着姥爷的手，让他去看自家葡萄架上的圆果子，昏黄的灯光下，葡萄架投下斑驳的影子，一串串葡萄倒垂着，散发着甜甜的清香，吸引了一群觅食的小虫围着这些果子团团转。 “今天姥姥姥爷过来，我给你们摘点葡萄接风洗尘！” 说罢往前一步，一脚踩空，差点把好好地葡萄架扒拉倒了。 徐正目瞪口呆，赶紧把外孙女从藤架上摘下来。 虽然林沛反应很快，只挣扎了两下就不再乱动，可到底体重在那，一砸之下压烂了不少葡萄，黄色的小背心沁上葡萄汁，染成了淡绿色，果香扑鼻黏黏答答，往那一站就开始招惹小飞虫。 就这破坏力，果然一个两个的都是老徐家的种，不是一般的费东西。 最终还是徐正在一片狼藉中摘了两串，洗好了等着擦干净的外孙女来吃。 当然，砸烂的葡萄，作为奸商的林沛挑挑拣拣、剥皮去籽，熬成了葡萄酱，成了今年夏天的头一批葡萄雪糕的原材料。 没有吃坏同学们的肚子，真是可喜可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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