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都拿好书本去上课了，庄梦这才坐起来。 听着上课打的铃声，听着各班唱歌的声音，听着学生们朗朗的读书声，她觉得整个人晕乎乎的。 金小小买的药膏放在桌子上，庄梦爬起来，先去接了一盆凉水，把脸埋在水里缓解脸上火辣辣的痛感。 如此来回几次，直到感觉水的温度高了些，庄梦擦了脸，把水端出去倒掉。 她拿了药膏，把自己能擦到的地方先擦了个遍。 穿好鞋，她朝着班主任的办公室去。 这件事，本身和她们没有关系，她想自己解决。 脸上又疼又痒，庄梦摸了摸脸，一步步朝着班主任的办公室挪过去。 庄梦艰难地爬着楼梯，却突然听到董奕星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庄梦？” 庄梦下意识抬起头，她现在这幅样子… 她急忙转身，董奕星却几步跑下来扶住她摇晃的身子，问：“你脸怎么了？” 她已经好多好多天，没有看到董奕星了。 “被打了。小事。”庄梦拂开他的手，笑着说。 “你找你们班主任吗？他不在。我刚上去交作业看到的。”董奕星一脸担忧。 “哦。谢谢。”庄梦转身，沿着来的路慢慢挪下去。 “你就非要这样吗？庄梦，我能帮你！”董奕星大吼。 庄梦突然想起鄢秦说的那句：你和董奕星分手了，没人护住你，庄梦。 “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能解决。况且，这是女生之间的事情。”庄梦说。 董奕星没有再追上来，她轻轻松了口气。 庄梦挪回寝室，在路上遇到了吴雨和他的同桌姚瑞。 姚瑞似乎远远就被吓了一挑，跑过来说：“还真是你！你生病了？怎么请假了？” 庄梦抬起头，姚瑞震惊道：“你被打了！是谁打的！” 庄梦继续一步步挪着，说：“谢谢你的好意啊，这是我自己的事。” “是我们班人打的？”姚瑞有些生气，见庄梦不说话，忙拉住她。 庄梦嘶了一声，这小子，偏偏拉到她被扭的位置，痛死了！ 吴雨终于走到他们面前，看到她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开口：“姚瑞，回去吧，下雨了。” “庄梦被打了！”姚瑞说。 “我没瞎看得见。那是她自己的事情，女生之间的事你别跟着掺和。”吴雨一把拽过姚瑞。 庄梦眯着眼，原来他知道。 他妈的！ 姚瑞却认真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是你说你喜欢庄梦，让我把她让给你。吴雨，你现在这是什么态度！” 这是唱的哪出好戏？ 庄梦像是听到什么不明白的事情，眼睛来回看着他们两人。 “我现在不喜欢她了，可以吗？你要追你自己去追吧。”吴雨淡淡的说。 姚瑞一拳打上吴雨脸的时候，庄梦已经站不住。她慢慢蹲下，看着两人扭打在一起。 然后她才注意到，班里的人都朝着教室的方向去。她想起来，这节是体育课，可以自由活动。 马上有人将他们俩拉开，庄梦蹲在那里，眯着眼睛看到鄢秦一脸担心的眼神，还有她身边的胡月，眼神却是在姚瑞的身上。 原来如此。 纸条是胡月传的。 胡月知道她和吴雨的事情。 抵住门的，也是胡月。 鄢秦看到她，朝她抛来一个得意的眼神。庄梦想站起来，却实在支撑不住，晃悠悠的要倒。 吴雨和姚瑞脸色一变，两人都朝着她的方向跑过来接住她。庄梦终于站好，脸色却苍白得要命，她说：“谢谢。” 说完，她朝着鄢秦的方向看了一眼。 自己再不好看怎么样。 被毁了又怎么样。 你也始终得不到他的一个眼神。 庄梦被吴雨和姚瑞扶回寝室。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说：“麻烦你们，帮我把垃圾也一起拿下去扔了，可以吗？” 吴雨收拾着垃圾桶，庄梦看到他浑身一震。 她就是故意的。 垃圾桶里是中午她丢在里面的，破烂的校服和裤子，上面还残留着她的血。 如果这就是吴雨想要看到的，那她如他的愿。她被打得很惨，他应该很高兴。 如果这不是他想看到的，那就如她的愿。 庄梦闭着眼，鄢秦，有这层芥蒂，你如何能得到他？ 楼道里传来拳头到肉的闷哼声。 还有压低的怒骂声。 庄梦翻了个身，淡淡地想：晚自习有一节班主任的课，她可以在上课之前去找他。 庄梦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李老师正在和地理老师说话，看到她的时候，地理老师说：“我先去上课，一会有事再找我。” 李老师点点头，地理老师拿着她的教具，绕过庄梦走了。 庄梦把具体情况说了，李老师端着茶杯，看着她的脸说：“打得不轻啊，这鄢秦下手也太重了！” 庄梦忍着泪，心中的委屈终于爬出来。 她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看起来懦弱，说：“事情就是这样。鄢秦在没有通知我我情况下私自翻我的课桌，拿走我的东西，后又组织同学对我施暴。一共六人，我可以指认，我身上的伤是证据。老师如果不信，可以调女生寝室走廊的监控，她们把我拖进去，踢出来的。” 庄梦缓了缓说：“李老师，我不和解。” 她记得，学校有规定，打人是要被开除的。 她要鄢秦被开除。 李老师点燃了一支烟，办公室里都是烟雾的味道。他有些遗憾地说：“你也不是一点过错都没有。” 委屈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庄梦浑身发冷，问：“我有错？” “你不应该上课传纸条，你父母送你来是好好上学的，不是让你们上课开小差的。还有，既然是私密的东西，你自己不收好，被别人翻去了，这能怪谁。若是你们的聊天没有牵扯到她，她也不会找你，在背后说同学的坏话，可见你被打也不冤枉。”李老师说。 庄梦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攥着拳头，浑身发抖。 “这样吧，这事你们都有错。只是她毕竟打了你，你是受害方，让她给你道个歉就是。这事也不用上报学校了，女生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李老师重新点燃一支香烟，笑眯眯地征询庄梦的意见。 “我如果不接受呢。”庄梦反问。 “你非要我请家长是吗！庄梦，这事本来就是你错在先，你就不应该和班里的男同学保持暧昧不清的关系，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却不自爱！况且，你明知道她们就是不学习的，混个年纪将来嫁人，你非要去招惹她喜欢的男生做什么！今天吴雨和姚瑞还因为你在操场上动手，后来还跑去女生宿舍闹…这些事情，你是要我告诉你爸，还是告诉你妈！”李老师吼道。 庄梦从未如此生气。她砸了李老师办公桌上的烟灰缸，转身啪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 怎么可以如此颠倒黑白！ 庄梦靠在花坛上，脑袋里一直重复着李老师说的话，甩都甩不掉。 明明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却不自爱。 不该和班里的男同学保持暧昧不清的关系。 自己的东西不放好，被别人翻去了能怪谁。 女生之间吵吵闹闹很正常。 …… 妈的！ 去他妈的！ 这一刻，庄梦恨不得鄢秦去死。 恨不得李老师去死。 恨不得对她施暴的那些女生全部横死！ 她捂着脸想，草他妈的世界！ 一只拿着纸巾的手伸过来，说：“需要我帮忙吗？” 庄梦抬起头，眼泪已经哭干，巴在脸上，皱皱巴巴，扯得皮肤痛。 男生平静地说：“又是你。” 她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个人。 男生蹲下来，把纸塞进她手里，指着她靠着的花坛说：“上次，卫生纸，你。” 庄梦突然想起来。 她觉得有些尴尬，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小操场上除了会谈恋爱的学生，勤奋刻苦的也是有的，夜跑锻炼的也有。 男生却没有接她的话，淡淡地平静地问：“你被打了。谁打的。” 庄梦听不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天太黑，隐隐约约的男生轮廓在她面前，男生站起来，庄梦才惊觉他好高。 “我没事，谢谢你的纸巾。”庄梦低着头，想要从他的身边绕过去。 手臂却被一把拉住，男生似乎在思考，然后平静地说：“我可以保护你。” 啊？ 庄梦晕乎乎的回到宿舍，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被鄢秦打坏了。 男生说：“做我女朋友。” “你愿不愿意。” 庄梦愣愣的想，自己可能是疯了。 她点点头说：“可以。” 居然莫名其妙答应了男生的要求！ 最重要的是，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楚！ 庄梦摸了摸头，确实有些痛。像是在做梦一样。 大家纷纷过来问她和李老师沟通没有，庄梦瞬间回神。她说：“李老师说要她给我道歉。” “道歉就行了？她这么打人，校规不是说可以开除吗？”金小小疑惑道。 黄媛媛轻轻说：“我听说李老师和鄢秦她们，是一个地方的人。” “什么叫一个地方？”金小小问。 黄媛媛看了庄梦一眼，说：“就是老乡。” “这…这是包庇！”金小小气得在寝室转圈。问：“那去告诉校长，校长肯定不会包庇她们的！” 庄梦笑了笑，说：“李老师说，我要是敢告诉校长，他就让我请家长，告诉我爸妈我在学校私生活混乱，谈恋爱的事情。” 金小小焉下来，坐在自己的床上生闷气。她的学长打来电话，她接起电话，急急忙忙跑出去了。 谢矜言从头到尾，拧着眉不发一言。 庄梦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扯出笑来说：“别担心，老师不管，那就好办多了。” 谢矜言问：“你想怎么办？” “还没想好，不着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庄梦说。 谢矜言轻轻说：“我懂你。这事，你受委屈了。” 庄梦点点头，“有你在，我觉得自己没受委屈。你不知道，你给了我很大的勇气。” 如果是以前的她，除了哭，只会把这口气咽下。 但是还有人在关心她，在担心她。 她突然就不想忍这口气了。 凭什么？忍的那个人是她。 谢矜言轻轻给庄梦上药，庄梦从未觉得自己心里目标如此清晰明确。 她今天受的，她要还回去。 姚瑞却突然开始给庄梦传纸条。 上面写：你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庄梦。这事我已经说过她们了，你还好吗？ 她们？看来他也知道这件事，他和吴雨一样，是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庄梦撕了纸条，她不会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一节课姚瑞传过来十张纸条，吴雨传了两张纸条，庄梦看了没有回复，撕得细碎之后扔掉。 下课时，鄢秦磨磨蹭蹭过来给她道歉，语气里半分歉意也没有。庄梦也不听，就这么看着她。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鄢秦低声警告她。 “怎么？要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那去操场吧，那里宽，人多，亮堂。”庄梦说。 “你！臭婊子。”鄢秦骂了一句。 “不敢？哦，我忘了，你本来就只是个只会在背后拉帮结派做小动作的垃圾，光明正大这种事从来不在你考虑范围。我居然还和你这种垃圾说话，拉低我自己。”庄梦笑着说。 鄢秦一把拍在桌子上，同学们纷纷看过来。庄梦笑得更得意：“忍不住了？动手呀，你亲爱的吴雨现在正看着你呢。” 鄢秦脸都涨红，哼了一声回到自己的座位。 庄梦并没有感觉到出一口气的胜利。 现在怕了，将来会一直怕下去。这是胡晴告诉她的。 庄梦看了一眼坐在后面朝着这边看的吴雨和姚瑞，脑袋里出现一个疯狂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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