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继续说：“这次咱们几个是代表了班级，不是我们个人，大家要有集体荣誉感，再苦再累也不许退出。现在虽然不知道会不会被选上，但是我们一定要尽力。” “大家先看看，咱们多久有确定跳舞的舞种，确定下来就开始排练了。我去看看学校的排练室，估计人应该很多，我去找找人，如果能给我们留个位置最好了，不然咱们连排练的地方都没有。” 顾湘很有领导的风范，一番话说得大家都不住点头。 庄梦就歇了心思，这样代表班级荣誉的事情，她要是现在拒绝，岂不是有点不识好歹了。 她忧心忡忡回到家，组织了许久的语言，把这事告诉了胡晴。 胡晴一直盯着她，庄梦的后背都是冷汗。 “跳舞？你会跳舞？”胡晴嘲笑她。 “不会，但是老师选了人，就说排练着。如果到时候节目过了，就要自己买服装，还要化妆什么的…”庄梦小心翼翼回答。 “那你就先排练着，到时候再说。”胡晴扔下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就不再管这事了。 庄梦得到了许可，放下心来，这样她即使下课后排练不回家，胡晴也不会说什么了。 等到庄梦知道要跳的是民族舞时，脑袋都大了。 奈何那个民族舞的服装实在好看，女孩子们都喜欢，庄梦微弱的建议并没有被采纳。 下午上完课，顾湘集合需要大合唱和群舞的人，到排练室集合。 顾湘确实有些手段，这么多班级抢排练室的位置，她抢到了两个。 唐薇拿出她的笔记本电脑，用来播放她们即将要排练的舞蹈。所有人都在惊呼，围着她转，看看这新奇玩意儿。 庄梦还是第一次见这东西，稀奇得不行。 唐薇很享受这样被拥护的感觉，说：“这也没什么啦，我从小就有电脑的，你们别弄坏就行。为了班级的荣誉，我这小小的牺牲不算什么。” 几人又坐在电脑前研究要跳的舞，这才发现似乎难度有点大。下腰，劈叉的动作就很多，几人面面相觑，除了唐薇有些舞蹈功底外，其他人都是懵的。 于是排练的第一天，就两两一组，互相练习下腰和劈叉。直到能顺利自己下腰，劈叉的时候双腿能伸直为止。 唐薇教了大家要领，顾湘一边忙着排练合唱，一边还要看着她们的舞蹈，忙得团团转。 庄梦和罗小小一组，两人互相压对方的腿，想先练劈叉。 等排练结束后，庄梦已经不会走路了。确切的说，是罗圈腿。 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痛，大腿内侧的肉和韧带被拉得生疼。几个女生的情况都差不多，相互搀扶着回教室上晚自习。 连着练了好几天，这样的情况才好些。少女的身体，总是要柔软些。 正式开始练习动作的时候，庄梦发现了，自己根本记不住。 一个动作接一个动作，让她颇有些为难。记住前面的就记不住后面的，庄梦连着错了好几次，心里越来越慌。 “没关系的，慢慢来就好了，咱们还有时间。”罗小小笑着安慰她。 “我觉得，我不太行…”庄梦叹了口气。 “大家都是一样的，也有犯错的时候，别放心上。” 庄梦越是想要记住那一连串的动作，就越是容易出错。 顾湘实在看不下去，压抑着怒火说：“咱们先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来吧，先不用学着视频里那样去走位。” 庄梦红着脸点头，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自己。 明明那么简单的动作，自己就是记不住！庄梦不禁感到懊恼，自己这么这么蠢！ 她突然就想退出了。 她不想看到别人对她失望的目光。趁现在才刚开始，赶紧退出，也许才是正确的。 训练完，庄梦悄悄拉过顾湘，犹豫半天还是小心翼翼开口：“顾湘，我…” “你想退出是吗？”顾湘问她。 庄梦有些惊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刚开始跳舞都是这样的，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觉得你可以再试着努力一下，实在不行的话，到时候咱们再商量退出的事。再者，人是肖老师钦点的，你这样退出，我也很头疼。”顾湘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没有一点情绪。 “你还想继续退出吗？”顾湘问她。 庄梦想了想，摇摇头说：“我有点笨，会拖大家的后腿…” “知道自己笨，就该多练习，给我说没有用。”顾湘摇摇头。 庄梦张着嘴，这样直白的被同学说，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和不堪。 她轻轻点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来，“谢谢，我知道了。” 顾湘点点头，转身离开。 晚自习庄梦有些闷闷不乐。 小学时她是所有老师口中的三好学生，学东西快，记知识牢，听话乖巧懂事，这六个字是胡晴一直教育她的，她也一直在努力做大人们喜欢的好孩子。 她知道，很多家长都在背地里说自家的孩子：“你学学人家庄梦，这么小就这么听话。” 这一直是她骄傲的地方。 可是如今，短短的几个动作她都记不清，一遍又一遍，错了一遍又一遍。 庄梦闭着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为什么上了初中，自己反而不行了？成绩在实验班中也不突出，家世也没有其他同学那么好，身材也像一个平板… 她咬了咬唇，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东西，似乎在这里，根本没什么用，也没有人在乎。 挫败感。这种感觉，或许就是挫败。 她尝试着融入别人的话题，却发现很多女孩子说的东西她都没听过。 比如她们会讨论今天又买了本《花火》，明天又买了本《漫青春》。庄梦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又比如，他们会讨论是张韶涵的歌好听，还是SHE的歌好听，或者那些庄梦都说不出名字的韩国歌手或者美国歌手。 又比如，她们会谈论班里哪个男孩子长得帅，家里有钱，应该封为“班草”。或者三个实验班里哪个男孩子最帅之类的。 又比如，她们会谈论自己都会的兴趣爱好。唱歌，跳舞，钢琴，小提琴，画画… 又比如，她们会讨论什么样颜色的指甲油好看，或者哪家的饰品便宜精致，或者哪家的衣服好看款式新，或者什么牌子的鞋子最经典最贵。 又比如，她们会讨论班里有哪些“小帮派”，谁和谁又在一起了，谁和谁又分手了，谁和谁在暧昧，谁和谁都睡过了… 庄梦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她根本插不上话的话题，很多东西她根本没听过。 除了学习，庄梦其实觉得有些孤独。她努力去了解女孩们口中的杂志，饰品，服饰，发型，歌星…却发现似乎每一样，都是需要花钱才能了解的。 庄梦没有钱。 她看着草稿本上乱七八糟的字，这或许就是距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东西，它们就自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占据了她所有的思考。 她有些烦躁，这种烦躁不知道从何而来。自从上了初中，似乎没有一件事情是她如愿高兴的。 连着排练了半个月，庄梦这才慢慢记住了所有的动作，除了偶尔还是会乱走步伐，或者一两个动作会记错，几乎已经很完美契合队伍了。 第一次筛选，由所有班级统一在操场上进行抽签表演。庄梦看着乌泱泱的人群，还有各式各样的表演，内心不是不慌乱的。 要是出错了怎么办？ 庄梦根本没有心思听身边女孩子们的尖叫和男孩子们的口哨，手心里全是汗。罗小小安慰她：“没关系的，不用太紧张。” 幸好班上的合唱和群舞被保留下来，其中还有张青的独舞和另外的一个小品，四个节目将进行下一轮的淘汰，最终留下来的才能参加学校的校园汇表演。 所有人的信心满满，庄梦提着的心也算放松下来。 看过了初场节目，大家牟足了劲。对于每一个舞蹈动作和变换姿势，能换的都尽量换成漂亮又有些难度的表演。 庄梦内心叫苦不迭，只能每日跟着训练。除了下午的两个小时，周末也得在学校里和大家一起。 顾湘信心十足，“咱们一定能过的！来来来，再来一次！” 庄梦的腿都不是自己的腿，每天晚上睡觉都痛得要命，手也酸得抬不起来，腰更是像快断掉一样。 最终选拔这天，大家不是不紧张的。 庄梦深吸一口气，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台下乌泱泱的人群。 音乐起。 旋转，探海，射燕，卧鱼，劈叉，下腰…庄梦跟着音乐，配合着大家，紧张得满脸通红。 表演结束，大家都气喘吁吁，致谢后退下舞台，台下响起一阵阵的掌声和口哨声。 一下台，庄梦就被顾湘叫住。 “刚才你有好几个动作都慢了些，还有个动作做错了。”顾湘看着她。 庄梦啊了一声，小声道：“抱歉，我可能有点紧张，没有注意…” “庄梦，要是因为你，节目选不上，怎么办。”顾湘问她。 庄梦满脸通红，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揪着衣角，脚趾已经抠紧。 “你不用和我抱歉，大家辛辛苦苦排练了一个月，要是因为你节目选不上，你去给大家道歉吧。”顾湘淡淡道。 庄梦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所有的声音瞬间褪去，她看着面前的人群，各个都在欢声笑语，没有人注意到她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心脏像是被人用手揪着，一阵阵发疼。她有些发昏，双脚不受控制颤栗。 要是因为她… 她急促地呼吸着，像是一条缺水的鱼。 “你去给大家道歉吧。” 庄梦闭着眼，缓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慢慢抬脚朝着肖老师的办公室走去。 她要去道歉，去请罪。她辜负了肖老师和所有同学的信任。 肖老师知道了她的来意，看着已经哭成泪人的庄梦，笑着说：“选不上就选不上，至少你们尽力了。没有谁规定参加比赛一定要选上的，你放轻松，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可是，都是因为我…”庄梦咬着唇，抬手擦了把眼泪。 根本控制不住，眼泪自己就流下来了。 “你们是一个团队，又不是你一个人。庄梦啊，别太放在心上，没人会在意这些的。哎哟，你别哭了，不值得，待会其他老师看到了，还以为我训你呢，哈哈。”肖老师拍了拍庄梦的肩膀。 庄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还哭出了猪叫声，鼻涕从鼻子里喷出来，刚好喷在肖老师的衣服上。肖老师本来抽了张卫生纸给她，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庄梦哭得更大声了。 为什么自己老是做丢脸的事情！ “哎呀，你们这些小女孩，真是难哄。”肖老师哭笑不得，“别哭了，多大点事。是我的错，我是个男老师，没有你们女孩子那么细腻的情绪。” “你回去好好平复一下心情，明天我会在课上给大家说一说。你们刚上初中，正是青春期的时候，很多事情可能会比较在意。”肖老师叹了口气，脸上还是挂着笑，“别哭了别哭了，你还是笑起来好看，这哭的都是啥，这鼻涕真是…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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