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文过来看了一眼，见她们两人有说有笑的，也就不管了。 舒云芹问她：“你是不是要开学了？” 庄梦点点头，“应该是九月一号吧，估计要提前些日子回去。” 舒云芹想了想说：“那你要走的时候给我说，我去送送你。” 庄梦摆摆手，“有什么好送的。那班车这么早，天没亮就要起了，你过来也说不上几句话。” “那你这次去，下回再回来就是冬天了吧？”舒云芹撑着头。 “嗯，寒假都会回来的，要过来过年嘛。”庄梦说。 “那要好几个月见不到你了。” “没办法呀，要上学嘛。” “庄梦。”舒云芹喊她。 “嗯？怎么了？”庄梦歪着头，看着少女被火光烤得通红的脸颊。 “你能不能不回去？” “哈？”庄梦满脸疑惑。 “哈哈，我说，你要好好上学啊。等你下次回来，给我说说你们学校里的事情呗。”舒云芹笑起来。 “那肯定啊，我啥都告诉你了，你可千万别给别人说哈。”庄梦用肩膀蹭了蹭她，笑着说：“等我回来，给你带城里好吃的。我在这边都没有见过，估计你应该也没吃过。然后过年的时候，咱们约着去赶集，或者放鞭炮都可以，到时候要是可以，我问问我妈她们，我去你家玩两天，这样就不用老是过去过来的，把时间都耽误在路上了。” 舒云芹点头，庄梦站起来，侧耳听了听，说：“好像雨停了。” 两人打开门，天还黑着，雨倒是小了许多。 舒云芹正要告辞，奶奶走过来说：“吃了中午饭再走吧。” 中午吃得比较随意，一般都是煮面条或者煮稀饭。今天天气有些冷，奶奶烧着水准备煮面条吃。 庄梦拉着舒云芹去园子里摘葱和香菜，说：“加上这个才好吃。我奶奶种的小葱可好了。” 两人蹲在水缸边，嘻嘻哈哈把香菜和葱洗干净，拿进屋子里。 把猪油，味精，盐巴这些调料都摆放好，奶奶已经下好一大锅面条。 “吃多少自己夹，咱们家不拘束的。” 庄梦给舒云芹加了满满一大碗，两人自己放了调料，端着碗坐在门槛上，一左一右开始吃。 吃完面条，舒云芹陪着庄梦洗了碗，又收拾了桌子，要走了。 “你要走的时候，一定告诉我，怎么说我都要送送你的。”舒云芹戴好帽子，认真道。 庄梦点点头，“我到时候提前给你说嘛，如果下雨的话就不要来了。” “哪里就天天下雨了。” “谁知道呢，盛夏的天说变就变。” “我走啦，等雨停了，你一定要来找我玩哦。” “必须的必须的。”庄梦笑着回答。 “你自己可以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这条路我比你熟悉多了。” “我是担心那桥。” “我绕点远路回去，不过桥就是了。” 庄梦把舒云芹原本的衣裳用一个塑料袋装好，说：“下次我去找你，你再还给我就行，不着急。” “嗯，我洗干净给你放着。” 舒云芹摆摆手，庄梦送她到园子口，她催促着庄梦赶紧回去了。 “一定要小心啊，走慢点都没事的。”庄梦朝着她挥手道别。 庄梦后知后觉发现，奶奶晚上睡觉没有以前踏实了。夜里总是起夜，穿着拖鞋在外间，踢踢踏踏的声音有时候响彻到天亮。 偶尔还会传出轻微的喊声，不一会就听不见了。庄梦只以为是自己睡得迷糊了，产生了错觉。 奶奶扯了些花布，准备给庄梦做一身衣裳。 “你这一去，也不知道下回回来，还能不能再见到我。”奶奶戴着老花镜，一边捻线一边感叹。 庄梦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坐在奶奶身边，轻声道：“奶奶，你别想太多了，吃了药就会好起来的。” “嗯。” 不过两天，衣裳就做好了。奶奶按着庄梦的身材，做了一条碎花裙子。 红色的布料上开满了黄色白色的小花，肩膀和裙摆处都缝上一圈白色的花边。 庄梦穿在身上，裙子刚好盖住小腿。她高兴地在奶奶面前转圈，那些碎花就像活了一样，一圈一圈散发出香味来。 “你年轻，该多穿些鲜艳的。老是穿你大哥二哥的衣裳做什么，又大又垮，像道士先生。” 奶奶也很满意，叫来庄梦，给她梳了两条麻花辫。庄顺特别懂事，跑去园子里摘了些野花，奶奶给庄梦编在辫子里。 “老姐，你这样真好看！”庄顺由衷夸奖。 “咱们家女孩子，就庄梦长得最漂亮。”奶奶笑着说。 庄文和庄武都啧啧称赞奶奶的手艺真好，直哄得奶奶哈哈直笑。 庄梦也高兴，说：“奶奶，我可以穿着这条裙子出门吗？” “去找你姑奶？” 庄梦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忐忑，她怕奶奶不同意她出门。 “去吧，玩一会就回来。你姑奶不容易，你别老是缠着别人。”奶奶摆摆手。 庄梦欢呼一声，找了个草帽戴着，直直奔着舒云芹家去。 “可以啊，你奶奶这手艺。这裙子很漂亮，你穿着更漂亮。”舒云芹转了几圈，连连夸奖。 庄梦被太阳晒得红彤彤的脸更红了，她捏着裙子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裙子呢。” “那你以后可以经常穿，很好看。” “上学学校都要求穿校服的，我可以在家里穿穿。” “这么好看的裙子，在家里穿多浪费啊，就是要上学穿着出去，让别人也看看你多好看。” 庄梦瞪了她一眼，“可别说这样的话，要是我妈听见了，可要不高兴了。” “你妈事也多，这也管那也管。”舒云芹呸了一句，“我要是有你这么乖巧听话的女儿，做梦都要笑醒。” “你才多大，就想着要女儿了，不害臊！”庄梦骂她。 “我明年该相看对象啦！你以为像你一样，还上学呢。”舒云芹回嘴。 两人说说笑笑一阵，临走时庄梦说：“星期五我应该要走了，我妈说要提前回去。” “这么快！”舒云芹震惊道。 “我上中学了嘛，要回去参加考试。我考上了实验班，班上全是学习高手，早点回去复习一下也好。”庄梦笑着说。 舒云芹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道：“庄梦，你要好好学习。” “那是肯定的。”庄梦说。 “你坐最早的那班班车是吗？到时候我一定去送你。”舒云芹认真道。 “这几天天气阴晴不定的，到时候如果下雨，你就别来了知道吗？这么大一早上，你过来我会担心的。” “没事的，我都在这生活这么多年了，你别老是像个老妈子一样，什么都要交代。”舒云芹给她戴好草帽，说：“回去吧，慢慢走，田坎还没干透呢，滑得很。” 舒云芹又拿了些自己炸的鸡蛋粑粑，还有一篮筐的苦李给庄梦拎上：“拿回去，说谢谢你奶奶，上次留我吃饭。” 庄梦点点头，拎着篮子朝着舒云芹挥手：“云云，下次再见！” 庄梦走了老远，忽然听到舒云芹在背后喊她：“庄梦！” 庄梦转过头，舒云芹已经是小小的一粒。她站在马路边使劲吼：“衣裳忘拿了！” 她突然反应过来，也学着舒云芹的模样，把手放在嘴边，朝着她喊：“下回，下回我来拿！” 回家这天，真的被庄梦的乌鸦嘴说中，下起了大雨。 天还没有亮，庄梦已经起床，收拾好自己以后庄顺才打着哈欠出来。 “最讨厌早起了。”庄顺说。 奶奶原本想给他们做早餐，奈何班车的喇叭声已经传来。 “看来天气不好，早发车了。”奶奶说。 “你们自己小心，坐车都会的吧。庄梦，看好庄顺，别让他丢了。” 这条路庄梦好歹走过很多回，自然是万分小心的。 庄梦撑着伞，手里还拎着临走时奶奶给她的洋芋片和洋芋丝。 她看着天边的雨幕，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倒是传来河水轰隆隆的响声。 不过在路边站了一会，身子湿了半边，黏黏的贴在身上不舒服，鞋子也湿透了。 上车的时候，庄梦在想，幸好舒云芹没有来。 庄梦望着靠在自己肩上睡着的庄顺，心中只期待着下次寒假赶紧到来。 中途换车的时候，他们再也没去过小姑家。庄梦叮嘱庄顺：“如果老妈问起来，就说我们坐坐就走了知道吗？” 庄顺撇嘴：“我还不想去呢，欺负我小孩不懂吗，每次去的时候小姑父都甩脸色，从来不和我们说半个字。” “等以后我们考上大学，他们就不会瞧不起我们了。”庄梦说。 “他们为什么瞧不起我们？”庄顺问。 庄梦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瞧不起他们。只是胡晴经常挂在嘴边，说庄家人都瞧不起他们，要她和庄顺好好读书，将来做庄家的第一个大学生，就可以挺直腰板了。 “等我们长大了就知道了，他们为什么瞧不起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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