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家长会我并没有来来过,所以当我在后门处看见蜷腿靠墙坐着的沈赞时着实有点震惊。我的脚步声显然也打扰到了他,他抬头寻声往来,眼底也是一样的惊诧,或者说惊慌。 我略一思索明白过来,他应该是担心林阿姨出现在学校万一出现初中时那种意外所以才跟过来的。于是收起脸上的吃惊,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他站起身往我这边走了一步解释道:“我刚学生会有事所以没走,你怎么也在这?” 我拿出同样的理由:“我来听听优秀家长发言。” 我俩对峙着一阵沉默让人挺别扭的,为了显得自己的谎言有点可信度,我只好贴在后门上假装听里面的动静。趁着老杨在教室里来回走动发成绩单的时候我踮起脚往里面看,原来家长们的座次是按照我们的座次表来的,所以我妈跟林阿姨正好坐了前后桌。此时俩人可能没想到我俩显得没事干在门外偷看,所以也没按我之前交代的那样特别避讳,两个人拿着成绩单正说着什么。 头顶上方传来沈赞略有些发紧的嗓音:“不知道两位妈妈在聊什么,她们之前不会认识吧。” 我吓了一跳,赶紧否认:“当然不会,之前没听我妈提起过家长会遇见熟人呀。肯定是我妈在向你妈打听学习方法,我之前跟我妈提起过,全市第一在我们班。” “嗯。”沈赞微微弯唇:“没什么,我就是好奇,我妈这个人性格很内向,不大会主动跟人交流。” 从前我觉得这样的沈赞很聪明,可今天我不知从哪里滋长出的戾气,我竟觉得林阿姨更可怜,为了沈赞那点自尊,她连自己正常的社交都不能有。 我顿时没了想在他面前装下去的力气,跟他打了声招呼便侧身往别的教室方向走去。无奈走廊是一条笔直的路,无论我蹲哪个教室墙角旁听沈赞都能看见,所以我只好上了一层楼跑去文科班假装听人家的学习经验。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某个班的家长会已经结束,有家长开门陆续从里面出来。我便不好在人家门口待着,又顺着楼梯回到了我们班后门。 从玻璃窗望进去,老杨已经在讲台上墨迹完了结束辞,一众家长跟小学生似的热情鼓掌后终于起身散场。 沈赞就站在我旁边,我有点紧张的望着林阿姨和我妈在的方向,幸亏她两人并没有在做什么交流,两人间隔着其他两个家长往前门走去。 正巧楼上有一大波人也往下走,里面有一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是练体育的阿姨突然抬眼往这一扫,脸上一下子冒出了惊喜的神采。 “岑霜?”她一边叫着我妈的名字一边往我们班的方向走过来。 我莫名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的往我妈身后去看,果然林阿姨看到那人一下子有些慌神,不自在的往人群后倒退。无奈动作不够快,被那人一眼也叫住了名字。 “哎呀这不是林念雪嘛,太巧了老同学。” 那人一手握我妈一手握林阿姨,显得十分热络。林阿姨和我妈身旁还拥着一些未散开的家长,所以并没有看到我们俩,但我确定身旁的沈赞肯定已经像我一样看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昨天之前,我可能会很紧张的去观察沈赞的反应。但现在自己处境在这摆着,实在没那份善心再去担心别人。我脑袋木木的听着那人高亢的声音传来:“多少年不见了老同学,人家岑霜去了北京跟大家联系不多还好说,念雪你怎么也不跟大伙多聚聚。今天要不是我眼尖这不又错过了。你俩上学时候就要好,现在孩子竟然还是一个班的,这什么缘分你说说......” 我被她最后一句话惊的一个激灵,本想在这等我妈一起走的念头顿时打消了。幸亏我跟沈赞有不小的身高差,只要一直垂着眼睛转身往后走就不会跟他对视。 于是我依着自己遇事就跑的懦弱本性转身就往楼下跑,至于下次见到沈赞要怎么解释,就等到时候再说吧。那时候说不定我就能脑袋灵光的想到完美的措辞。 总之,不能是今天。 我心里揣着这个念头闷着头往出口跑,跑到教学楼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往学校前门的方向冲,而是脚步一转往学校后门的紫藤架那里跑去。现在学校人太多,我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待着好好整理一下乱糟糟的脑袋。 大概是我自己“砰砰砰”的心跳掩盖了身后传来的声音,等我靠着石栏大口喘气的时候感觉手肘一痛,整个人顺着力道艰难的支起了身体。我侧目一看,心里哀哀叹气,还是没能躲掉真相揭露后的对峙。用手拉住我的人正是沈赞。 他捏的我有点疼,这种力量上的不对等让我有点心理上的畏惧。但抬眼看到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平时淡粉色的眼尾可能因热血上涌而变得赤红一片。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又软下来,其实此时此刻他比我更害怕吧。正因为太过害怕,才需要用强势掩盖。 我在他的禁锢中微微动了动胳膊,怯怯的说:“疼。” 他睫毛颤了颤,握在我关节处的手终是收回了校服口袋,然后躲在里面缓缓握拳。 他嘴唇艰难的蠕动,最终用还算平静的口气问我:“你不是说她们不认识吗。” 我下意识想要撇清自己的关系:“我不知道,我妈没跟我提起过。” 说完心虚的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根本不会撒谎,叶岑。” 我低着头继续犟嘴:“你太自以为是了,你的眼睛又不是测谎仪。” 头顶一片静默,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就几秒的时间,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他说:“尖尖。” 他的声音那么生硬冰冷,唤出的确实我最柔软最温暖的回忆。 “尖尖”是爸爸给我起的小名,小时候他总喜欢抱着我捏着我的小下巴说:“我们尖尖就是爸爸的心尖尖。” 只不过上了小学后我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让人有点害羞,就不让家人这么叫了。现在突兀的听到,还真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已经压抑的服服帖帖的情绪像是被海底的漩涡重新以巨浪的形式翻卷出海面,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快速松开,血液因此在我身体里毫无规律的搅动乱窜。 好难受啊,我在心里默默许愿,让眼前所有声音都消失吧,我现在只想把头埋在沙子里不愿出来。 可是没人听得到我心底的祈求,上天不会,沈赞更不会。所以他仍在继续。 “你就是北京的那个尖尖。” 速战速决吧,他说什么我都承认,这样结束的大概能快一点。 于是我木然点头:“对,是我。” 沈赞冷笑的“呵”了一声:“那天你说你妈姓岑我就应该想起来的,你又是从北京回来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我怎么这么蠢,连这点都想不到。” 他眼中满含讥讽:“自从我妈自找苦吃有了那么个身份,她自己也觉得很丢人现眼吧,所以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小时候总在我耳边念叨的也只有嫁去北京的岑阿姨和她家跟我一般大的尖尖妹妹。小时候我不懂事,还跟我妈说要跟尖尖妹妹一起玩。现在人出现在我面前这么久,我却认不出来。” “对不起,沈赞。” “呵!对不起我什么?是我要感谢你才对。感谢你没有在学校拆穿我的身世,感谢你装的一无所知,感谢你还要费心看我表演。” 他字字句句都是平淡的音调,却一刀一刀锋利的切割我原本就已经脆弱到极限的神经。 我无意识的向后退,嘴上仍不停的重复着对不起。 “叶岑!”他突然扬声叫我的名字,声音里竟夹杂着一丝颤栗。 “你喜欢我吗?”他用那双本应温柔多情的桃花眼如鹰隼般死死的盯着我看,喉结旁的青筋突突的跳动。 “不喜欢啊?不喜欢我你他妈的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他走上前逼视着我,那压迫感让我忍不住后退,却发现背已经抵上了冰凉的石栏退无可退。 “回答我!” 我咬着嘴唇沉默半晌后无奈回答:“原因有点复杂,沈赞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回头再跟你解释行吗?” 如果事情过去了再回头看刚才的自己,我一定用“期期艾艾”的小白花来形容。但现在我真的没有力气在跟他纠缠,只想快一点逃开。 也许逃兵都是我刚才的状态吧,所以沈赞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而是含着冷笑继续说:“你不舒服,你高高在上俯瞰我们这种人悲哀的表演有什么不舒服?我真可笑,竟然误以为这种目光是喜欢,原来我不过是台上供人取乐的小丑,演的好了能得你一个恩赐的笑。” “沈赞你别这样说话,我们虽然相处的并不多,可毕竟已经认识一年多了,你起码别把我......别把我想的那么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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