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歆芮的第一场戏要在三天以后,但她还是一起参加了开机仪式。剧组在邵县的影视城安营扎寨,就带着全部主演往附近香火最好的庙里走——要祈求拍摄期间风调雨顺,开机大吉。 白歆芮不是女一号,甚至连前五都排不上,但是因为有女主角邀请,她也在列。白歆芮并不是很信神佛一说,但老一辈人有老一辈人的坚持,她每次巡演的第一场也会有这样的流程,算是例行公事。 男女分开进殿。女二号是戏里的皇后,戏外很端庄,态度谦虚。她看崔思袅和白歆芮连体婴一样贴在一起,主动让出靠中间的位置,白歆芮吓得连连摆手拒绝:她是不在乎,但是总有人在乎。她第一次客串电视剧,不想被骂。 她在队尾端正站好,沉静的烟气徐徐将她包围。木鱼声在无风无波的空气里一圈圈漫开,伴着毕毕剥剥的焚烧声,温厚而不辛辣的味道钻进鼻腔,居然清冽甘甜。她静下来,让大脑尽量放空。 她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她是出品方加塞的资源咖,还有女主角背后的崔氏撑腰,她只需要无忧无虑,当散心。 三根香烧起很旺的火,第一件事,她许愿所爱之人健康平安。 第二件事,许愿自己干干净净混圈,永远只靠自己。 现在的日子是她一开始就想要的。可是为什么她日夜不安,觉得前途迷茫,没有他在身边,她好像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也许他说得对,也许陈泮说得对,她总得学会和自己相处,依赖会让她变得软弱。 香炉里的香烧到三分之一,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大家齐齐往殿外看去,导演浮夸了说了些遇水则发的喜庆话,所有人配合他笑,无人注意到白歆芮放空的眼神,下一秒就要淌出泪来。 南方的梅雨季到了。 —— 天喑传来消息。 原本举家搬迁到市内的村民,这几天大多吵嚷着要搬回来:天气太潮了,很多人生了皮肤病。老人说只有山里的草药能医好。他们问了一开始软磨硬泡诱哄他们搬家的工作人员,可是人家完成工作后立马转变态度,说着“有本事就去问董事长”的话。 石韵潇在主楼办公室坐着,读完一叠厚厚的文件,钢笔在空中转过半圈,旋即刷刷签下字。 搬回去也好,无人的村庄只能坐等被蚕食。 再度抬头,窗外雨云密布。 她今天在邵县。 是糖糖发了朋友圈,抱怨天气好湿,酒店的床都霉了。 —— 今天有两幕大场面戏要拍,分别是百暹入宫和持烟大婚——作为全篇人最齐的戏,依惯例要先拍。 先拍入宫。 白歆芮不知道这部剧居然有那么多人。 她不在里面。 按照剧本,持烟那个时候已经嫁人了。 她于是没什么架子地坐在剧组的小马扎上,为了能抓紧一切时间观摩前辈演戏,她提前穿好了马上要拍的戏服——大婚的华服引人注目。她妆容昳丽,眼眸顾盼,裙摆翩跹,头饰精致,点翠流苏。再匆忙的工作人员经过她时都忍不住放轻脚步,恐怕惊扰了这位仙娥。 他们说,她周正稳重,居然比女二号更有气质,天生的角儿。 她悄悄和立在一边随时补妆的尤茜耳语: “昨天的床单真的太潮了,后背都闷出红点点了,还好衣服够厚。” 尤茜微微一笑: “大家都喊热,衣服稍厚一点就发牢骚,姐居然还庆幸。” 她拿粉扑去遮她湿漉的鬓角——同样是人,她怎么可能比别人更扛热呢。 耳后忽然传来一阵清凉。 两个女孩子回头看去,原来是剧里那位郁抒,也就是持烟青梅竹马的丈夫。 他的戏服是水亮的正红马褂长袍,绣满高贵黑金牡丹花纹样,束一条金属亮泽的腰带,身段修长。 他们第一次见面,但白歆芮早就做好了功课。 她礼貌地扶住尤茜站起来,喊一声: “唐老师。” 唐锦连忙摆手: “白老师太客气了。” 如果按照出道时间来说,唐锦比白歆芮小四岁,从业五年,算后辈。 可他演戏五年,前年出演现代爱情电影突然蹿红,圈粉无数。他这样的咖位,是可以演男主角的。 他倒坦诚,直接和白歆芮聊开了: “这部剧的合同两年前就签好了,再有改动会被骂死。我经纪公司……” 虽然只是配角,但他还是很重视地带了一整支团队,他助理推了一车冰过来,还弄了风扇,颇有剧中古意。 刚才那阵凉风就是这样来的。 周遭的工作人员都围过来雀跃,感谢他的大手笔。其中不乏有人眼睛一亮:呀,持烟和郁抒总算碰上了!然后是大家不约而同的会意的笑。 估摸着用剧里的名字来称呼是剧组规矩,白歆芮只轻轻颔首,微笑应对。 唐锦朝白歆芮恭恭敬敬地伸手: “请多指教。” 她搭上他指尖,不清楚剧组规矩但乖乖重复道: “请多指教。” 今天的第二场戏 机器成排摆开,小小的礼堂里挤满了人。有的穿厚重的成套戏服,有的不出镜,只穿轻薄的私服。 白歆芮第一次亲眼看到电视剧背后的工作量,默默为自己打气。希望不要给他们增加工作量。 今天的戏很简单,但是导演怕她第一场戏紧张,还是安排了详细的走场指导。 “从台下走到台上,注意台阶儿,别绊倒了……然后咱们有一个对拜,诶对,手势动作都跟礼仪老师学过了哈……实在有不会的就问唐老师,他演过很多这样的……” 白歆芮越听喉咙越发紧。 没想到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婚礼会是在这里。 当初匆匆立下协议,和他只领了证而已。他有说过要补,被她拒绝了。本来就不是真的。 她胭脂红的指甲在掌心掐出弯月。 打板声下,长公主府里庄重又不失喜悦的宫廷乐起,她和唐锦一人捉红绸的一端,缓步走上舞台。 幸好古典婚礼没有交换戒指和亲吻的环节,不需要演亲密接触,这让她松了口气。 她毕竟不是专业演员,很难分清楚虚实。作为演员来说多少有点矫情做作和不敬业,但她又不是演员,这一点是可以被原谅的。 又是一声打板,她人生中第一幕戏就这样过了。 总导演用哄小孩的语气赞她: “一遍过!真了不起!” 虽然不知道大家的善意是真是假,但她还是很受用地拎起裙摆,如释重负地从低矮的台阶上跳下。 忽然被一个人大惊小怪地扶住: “姑奶奶,你小心你的脚。” 白歆芮猛一抬头,对上那人的眼睛: 第一句是:“陈姐?” 第二句是:“你瘦了好多!” 她们真的很久没见了。 自从互联网上往事重提,陈泮内疚悔恨告假休息,已经快一个月整了。 明明是回家休息,可她连眼圈都是黑的。 她知不知道她离婚? 知不知道石韵潇真的如她所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她猜她会说:你早该听我的。 可陈泮什么也没说。她只仔仔细细端详她的脸。妆面太厚重,换作平时她肯定要唠叨。但她现在不敢。 陈泮心里有很多不确定。她不知道白歆芮现在是不是还需要她。离开那么久,她也该习惯了吧。也许舒瑞早就给她安排了新的执行经纪,比她这个惹事无数的更细致入微。 下一秒,白歆芮把她抱住: “你总算回来了,姐姐。” 陈泮被她的华服礼裙裹得喘不过气,回抱她的手在她后背拍两下: “你真的不热吗?” 白歆芮的汗已经连成串,流进领子里。 她也不在乎,问她: “谁领你来的?” 舒瑞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们十年前就想开除陈泮了。更不会是池旭传。他好不容易把白歆芮脱手扔到剧组里,以为有出品方罩着就放心不管了,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层。 陈泮望进她写满疑惑的眼睛,朝片场角落里扫一眼。 白歆芮的目光追过去。那个人正朝她走过来,她身材瘦长,头发已经褪成没有营养的枯黄,长度及肩。 她的脚步看起来有些迟疑,但还是拿出了大小姐气派: “代表我爸来看看进展,顺便来看看你,怕你演着演着戏不想回去唱歌了。毕竟我是你的制作人。” 金松松很了解白歆芮,知道她向来对事不对人,而且从不喜欢腻腻歪歪,在无用的事情上磋磨。她哥是她哥,她是她。她们是战友。 白歆芮果然不迟疑地也给她一个拥抱。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 “谢谢你。” “对不起。” 白歆芮刮她鼻子: “罚你再给我做几首歌。” 松松佯装苦恼: “几首就是几百个de,几千次修改!我头发都掉光了!” 大小姐要来,剧组准备了星级酒店最好的套间,但她非要和白歆芮一样住在剧组。她和陈泮带了烘干机和新的凉席被单,为了不让她过分点眼,给剧组上上下下大到男女主角小到群演都安排上了——以琼元的名义。 一笔大开销,绕不过珺晟总部。但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个名字。离婚了,他再做什么事情都是他一厢情愿。 Xiao:【??】 松子:【歆芮同意我进组的条件是我不能再给你通风报信。所以想知道的话自己来看吧[调皮[调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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