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艇拖曳出洁白的浪痕,水下有灵巧的黑影追随,小脑袋偶尔探出水面,光滑的皮肤反射皎洁的月光。 有本地居民一眼认出: “是海豚!” 陈浊站在船头,不断朝林漪栩挥手,她一时激动,漏了几个音节。 崔思袅扯白歆芮的袖子: “陈浊真是猪队友,这样分散她的注意力,口型都对不上了。” 但是台下并没有人在意林漪栩的差错。男女老少全都站起来,讨论的中心是水里的那条船。 镇领导站起来,从石韵潇身边擦过,直接走向总导演,神情严肃地说了什么话。 崔思袅觉得无趣,想拉白歆芮回后台: “他们要作秀,拿义演给林漪栩造人设吧。你唱大海,他们就非要弄一个海豚精灵的人设,对外营销的通稿估计都准备好了。她还是只有这点跟在你后面捡热度的本事。” 白歆芮止住她。 这次的事情不是简单的营销。 陈浊踩在船的边缘,几次三番伸出船桨,似乎是想让海豚跳出海面,他身上成套的救生衣橘红扎眼。 白歆芮亲眼看见镇长冷脸做了一个手势,两位身强力壮的本地年轻人迅速反应,跳进海里。 他们要做什么? 几乎同时,陈浊面向大海倒去。 众人纷纷涌向崖边栏杆。 海豚惊慌地四散,并没有围过去,而是远远地观望。 陈浊漂在水里,扭动四肢。 “他的动作也太自如了。”白歆芮自语出声。 台侧过道狭窄,林漪栩的裙摆匆匆从她身边擦过,白歆芮被重重推开,差点从台边掉下去,崔思袅扶住她,冲林漪栩的背影蹙眉。 林漪栩的喊声划破混沌嘈杂的空气: “陈浊!” 镇长的脸色不太好看。总导演安抚林漪栩,让她不要再哭了: “没事儿,这不是没事儿吗。” 青年男子很快游到陈浊旁边,一人一边把他架上岸,然后双双退到一边,让出一条道。 夜晚的卡林镇,家家户户都挂着纸糊灯笼,沿着古朴的砖石长街,汇成光辉的长河,海水倒映,明灭交杂。 镇长的脸色不如白天温和。他居高临下站在陈浊面前,腰也不弯一下: “年轻人,想出风头的心可以理解,但是行为太危险,下次还是别了。” 陈浊虚弱地躺倒,吐着海水。海水的温度不高,再加上风吹,意识凌乱模糊: “海豚……为什么没有来救……” “镇上早已明文规定,非紧急情况禁止和海豚接触,但是每一年总有那么几个游客,在禁渔期开船出海,就为了看海豚一眼。如果不小心掉下去,被海豚搭救,那就更好了,流量热度通通都有了。” 陈浊咳得比刚从水里捞出来那会儿更剧烈。 总导演及时打圆场: “咱们刚来,不清楚规矩,陈老师也只是想为太太庆祝生日,我想他一定不是故意跳下水的。他白天刚刚才差点溺水,就是被海豚救……” 镇长加重音重复: “差点溺水。怪不得他初来乍到就知道使这种心眼。” 总导演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傻愣愣站在原地。 白歆芮已经从后台出来了,她站在台阶顶上,因为礼服厚重,所以没有靠近。 石韵潇从她身边经过,不经意握了握她提裙子的手。 “怎么那么冷?”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西服外套披上她的肩头,带着融融的体温。 她抓住西装的领口,让它把自己裹得更紧,看他一步步迈下台阶的背影。 白衬衫,马蜂腰,若隐若现的背沟。 最要命的是那条腰带。复古手作黄铜镂花,沉重而庄重,像是要牢牢收束住那些不该动的心思。 崔思袅嗔她: “别太夸张了噢,石先生一来就原地变成望夫石?” 白歆芮苹果肌轻抬,薄唇一弯,含笑半威胁半羞赧地瞪她。 石韵潇和镇长交谈了几句,他面色有所缓和。招呼围观的群众回到台下。 好不容易热起来的场子完全冷了下来,主持人清清嗓子,拿出深厚的功底,信念感极强地找回场子: “好的,今天的演出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接下来是最后一个环节——请镇长先生总结发言。” 白歆芮光明正大坐在了石韵潇旁边,她的手被他牵着。她能感受到背后灼热的目光。 她悄悄倾斜身子。用多年躲镜头练就的唇语,贴在石韵潇耳边,酸唧唧: “石教授,挺讨人喜欢的。” 为了配合她,石韵潇挺直的腰背微微弯下,波澜不惊地用最引人遐想的暧昧语气: “我哪里最讨人喜欢,你不是最清楚?” 白歆芮气得想打他,但她忍住了。好歹是在镜头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她想恢复坐姿,不再理他。 石韵潇原本安安分分放在腿上的手突然揽住她,覆在她的侧腰上。 那一块的衣料最纤薄,他的温度几乎直白地传递。 台上的人说了什么,两个人估计都没有听进去。 她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舞台音响的滋声、海风卷浪的低鸣声、孩子犯困的撒娇声、台下稀稀拉拉的掌声,全都混杂在一起,缠绕着从耳膜掠过,并不入心。 忽然,所有的声音静了一瞬。 大脑奇异的回录功能告诉她,镇长的上一句似乎是—— 有请什么什么合作伙伴。 具体的记不清了。大概是哪个赞助商吧。 她茫然在原地,并未觉得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直到舞台追光灯骤然落下。 有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喊出来: “妈妈你看!这个哥哥在……” 被眼疾手快捂住了嘴。 这光太刺眼了。白歆芮的眼睛睁不开。 石韵潇揽着她的手松开,转而放在她椅背的上端,他半身的重量都撑在上面,明明可以直接站起来,偏偏往她的方向倾斜,半圈她在怀里,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红透了的脸。 灯光被他遮去一半,白歆芮总算睁开眼睛,他身体周围像镀了圣光,白衬衫的边缘透了大半,身材轮廓清晰可见。他凑得好近,近到脸上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白歆芮尽力蜷缩身体,不至于真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到她。 她在心里把他撕成一百片: 知道自己一会儿要上台为什么不早告诉一声啊? —— 白歆芮的脚好得很快,但她牵着石韵潇的手,还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很慢: “所以是赞助商联合起来,以珺晟的名义,给卡林镇捐了钱,才解决了场地问题?” 石韵潇字斟句酌: “算是合作的一部分。” “除了这次演出还有?” “很多,涉及到未来的城市建设和生态保护。” 白歆芮怀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我就是个吉祥物。” 白歆芮没有那么好糊弄: “我不信。珺晟在行业内是出了名的,怎么会莫名其妙开始做慈善?” “因为海藻。这里的生态环境保护得很好,生物资源丰富,而且大多是未经开发的。如果能和这里的研究站建立合作,集团旗下的护肤品说不定会有新的突破。” 白歆芮恍然大悟: “海藻精华?海藻面膜?” 石韵潇点头,轻叹一口气。 白歆芮觉得他脸色不对。 “你不要想太多啦,毕竟是自己亲生父亲,怎么可能完全放弃你?要我看,这一次说不定就是他老人家想和你套个近乎,卖你一个人情。说不定很快啊,你的资金链就能恢复运转,再也不需要我接济了。” 她说的话仿佛真的驱散了石韵潇的倦意,他一把搂住他天真的太太,隔着风衣帽子抚过她的乌发。 不远处有人小跑靠近他们,踏过沙子的声音沉重绵长。 白歆芮回头,对上林漪栩苍白的挂满泪痕的脸。 石韵潇绅士地给她们让出空间。 林漪栩站都站不稳,她扶住一边膝盖,抬起的眼眶湿润通红: “十年前,我把生日改小八天,就为了和你凑双白羊,可是你只和崔思袅,眼里从来没有我。为了这个我被多少人嘲笑? 最开始的那几年我甚至连生日都不敢过,我看了几万条恶评,每一条都在说我不配。” “为什么我们的生日只相差几天,但是所有人都只记得给你过生日,他们会提前一个月为你筹备庆祝,但是从来没有人记得我。” “陈浊只是想给我过一个记忆深刻的生日,我只是不想再活在你的阴影里面,有什么错?” 她哭得惨烈,白歆芮震撼许久,终于没有勇气去扶她。 她不明白,自己从来没有过孤立她的想法,也从来不觉得自己选择崔思袅而非她是什么特别大不了的事情。为什么她那么在意?为什么她能记这么久。 但她没有反驳。 她深知,对于现在的她,一切的解释都是狡辩,所有的同情都是怜悯。她没工夫教导她如何大方地处理一段感情,她不是心灵导师,没有义务支教。 莫名其妙背负的罪名她这些年背得多了。池旭传曾经说过,网友是有眼睛的,偶尔的尬黑可以虐粉固粉。但她不是在想这些,她只觉得疲惫,绵长的疲惫。 她半蹲,认认真真地对着她的脸,静了几秒,声音从高处飘落: “生日快乐。” —— 金松松在别墅里睡得正香,手机一连串消息把她炸醒,心情不是很好。 她艰难地抓起手机随便扫了一眼。 六个未接电话,来自石砚沉。 阿弥陀佛,等下再说。 她得先控制一下血压。需要点开别的东西缓冲一下。 石韵潇的对话框显示未读。 她点进去,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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