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歆芮今天穿了双低调的粗跟窄带牛奶灰小高跟，在平整的碎银地砖上嗒嗒踩出回响。 舒瑞传媒的上班时间很有弹性，只要打卡时间够，上午不来都可以。因此很多人都会选择放弃早班。十点已过，工位上的员工寥寥无几。端着咖啡杯打瞌睡的年轻姑娘，一见到白歆芮，立马精神地站起来问好。 “歆芮姐。” 白歆芮轻轻颔首，快步向楼层尽头的办公室走去。 等她走远，女孩子们展开讨论： “歆芮姐怎么会来啊，她不是在录节目吗。” “不知道啊，但是她今天好漂亮，皮肤好白好白。” “没化妆呢吧，口红都没涂，眉毛也很淡。” “好绝好绝好绝啊啊啊我要发朋友圈。” 陈泮带上门，白歆芮啪的一声把手包砸在桌上。 伏案的男人缓慢地把脸从茶壶后面抬起，玻璃镜片后折射出精明的算计： “你来了啊，坐。刚还在直播里看你，也就一个半小时之前吧。看来你们直播有点延迟啊。” 白歆芮单刀直入： “舒瑞下一步目标，是要和珺晟打擂台了？” 池旭传轻嗤一声，却也顺着她说： “你野心不小。国内现有的大型集团中，单独拎出任何一个，都无法和正鼎盛的珺晟抗衡。” 他直视白歆芮的眼睛，露出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过，如果你们没做婚前财产公证的话，我会建议你，再坚持坚持。” 白歆芮双手撑在桌子上，镇静地逼视他： “你也知道我准备离婚？所以你买的词条是在提前埋线，准备到时候把舆论全部引到我的身上，扣我个无情无义的帽子？” 池旭传明白了。他站起来，按住她的肩膀，想让她坐下。可是白歆芮执拗地一动不动。 “Sylvia，你似乎变了许多。” 以前的她，横冲直撞。虚张着声势，却没有信心，一点点困难就能让她束手束脚止步不前。一别三年，她的锋芒渐隐，可是在看不见的地方，她仍蓄着坚硬的内核。 白歆芮无视他端起茶杯的手，毫不回避地对上他暧昧非常的眼睛。 他在警醒她，无论她走到什么地位，都不能忘了舒瑞的托举和他的引荐。 “你以为珺晟真拿你没办法？他们能废掉你旗下全部的艺人，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他舍不得。” 池旭传把茶杯塞到她手中： “就算他们要这么做，也一定会替你把违约金交了。到那时候，舒瑞也不算亏。你懂的呀，软软腰肢儿的事情，对吗？” 见白歆芮沉默不语，他满意地拿自己的杯子和她相碰，然后，他凑到她耳边，以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音： “三天之后，Bauxy晚宴，打扮漂亮些。” 白歆芮静默地立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的门被拍开。 一个妆容昳丽的姑娘站在门口，表情很有点委屈。白歆芮一眼认出她身上的裙子是Ocean下一季主推的荆棘公主系列晚礼服，繁复精致的花纹，层叠的裙摆，几乎是宽大地披在她身上。她抱着厚厚的衣料，捂住胸口，流露些些风情。 她没料想到能在这里看见白歆芮，乖乖打了声招呼： “师姐。” 白歆芮笑一笑： “小施。” 她和陈泮交换了眼神。Ocean服装工作室一向眼高于顶，不是一线的女艺人压根不会自讨没趣找他们借衣服。在同一场晚会中，他们只会指定规格最高、最有潜质的一位女星进行合作。 三年前的白歆芮倒是常常能穿到，和业界其他知名品牌相比，他家的工艺和材质确实精致许多，设计也往往别出心裁，作为红毯压轴出场的嘉宾，压住气场毫不费力。 当初自己选择退圈三年，她就做好了被大众忘记的准备。没有压轴，没有私人订制的贵族品牌晚礼服。 近几年，她虽较少关注圈里的事情，却也知道和她师出同门的施茹已然成为了风头最盛的小花，她当然是有资格的。 白歆芮垂眸，目光从施茹露出的一小节瓷白的脚腕上移过。 她淡声招呼陈泮： “走吧。” 女孩子娇滴滴的声音从门后传来： “Vincent，你帮我和品牌说一下嘛，我觉得裁剪上还是有点不合适……” —— 坐上车，白歆芮打开手机。 昨天的直播里，石韵潇当众和穆邹过不去，他咄咄逼人的片段被剪辑传播，播放量已过三百万。 网友纷纷猜测：“石心”CP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估计是白没有给石足够的安全感吧，她太漂亮太张扬了，而且有嫁豪门的前科，难保她不会对别人动心】 【楼上的，你有事吗，众所周知，只有loser才会那么自卑哦，石教授有钱有颜有才华，有什么好自卑的】 【说了10086遍了，穆邹是自己跑进场馆的，摆明了冲着我歆去的，我就不懂了，人家老公在呢，他去干嘛，要说他没这个心思，我是不信的】 【是是是，白歆芮万人迷，别人都得上赶着当她的舔狗，买自家老公的通稿也就算了，现在都买到别人家了，知道她复出需要热度，真够不要脸的】 【有病吧，穆邹是人夫，和玥玥感情好着呢，大家都有目共睹的。白天后粉丝丢黑锅也就敢丢在没粉丝的玥玥头上呗】 白歆芮的微博超话里，几个大粉都发了小作文，中心思想是教训小粉丝们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你一言我一语地去攻击话剧圈的梁玥。 其中一篇写道：“我们的粉丝基数是人家的一百倍，什么概念？一人一句就能刷她家广场了。恃强凌弱什么时候变成小星星的标签了？人美心善的星姐去哪里了？” 白歆芮本来想点赞的。要不是因为看到最后一句： “要去就换路人号去，平时教你们养的号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她脱力地息屏躺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 陈泮忙前忙后一夜没合眼，她眼下有明显的乌青。 “#石韵潇全自动吃醋#，这条最不友好，凌晨点进去的时候全部都是你的对家粉，内涵你手段高明，迷得珺晟大太子神魂颠倒。” 白歆芮闭着眼睛：“你说，有记者去堵珺晟大楼了，后续有了吗？” “石砚沉倒是没出现，让保安把他们都轰走了。” 白歆芮长叹一口气。 虽然结婚已经三年，但她从来没有见过石韵潇的父母。从他口中得知，他父亲是个不怒自威的人物，这次怕是动了大气了。他对自己的儿子寄予厚望，怎么可能允许他陷入舆论漩涡？ 内娱一向拜高踩低。过去的三年里，有关她婚姻的报道一直没有停过。大家说，石氏高傲，看不上混圈的儿媳。所以这次复出，许多人都还在观望，因为猜不透珺晟的心意，所以不敢贸然踩之捧之，一切都保持着礼貌的疏离。 白歆芮预备离婚，但她并不想为自己徒增烦恼。如果闹得不体面，落得“被逐出豪门的菟丝花”名号，那她今后的每一个舞台，大家看到的就不是她精湛的技术和充沛的感情，而是： 呐，这是一个利欲熏心最终遭到反噬的女人。 她眉心一跳： “准备公关吧。” 陈泮点头：“从什么角度？” —— 《结婚这件小事儿》的官博今天又一口气开了三个直播通道。 Bauxy晚宴在即，接到邀约的林漪栩和白歆芮都需要时间准备。 陈浊陪着林漪栩试礼服首饰，赛凡收到了太多品牌自荐的珠宝和裙子，几次三番来电话催她回去了。 梁玥和穆邹在小屋逗小猕猴玩，给它换尿布，像一对新手爸妈。 白歆芮的保姆车刚开到动物园门口，工作人员告知她，石韵潇不在。 天喑的春风是穿林而来，和这里萧瑟的草地、光秃的土壤一样，凌厉得毫无感情。 Pd路尚飞的声音都在飘：“不知道啥时候走的，一大早就没看到他，说去实验室了，” “谁知道他实验室在哪里啊。”陈泮嘟哝。 风大，白歆芮的长发被撩起，她回头望向不远处的山林，声音还是很稳： “上车吧，我可能知道。” 白歆芮摇上车窗，给司机指了个方向，保姆车悠悠调头，朝山沟深处开去。 作为实验室最大且唯一的投资人，白歆芮对石韵潇的研究丝毫不感兴趣，只在最初的时候简单视察过一回。 那里条件艰苦，石韵潇也充分尊重她的意愿，后来没有再邀请过。所以那是她至今唯一一次去到他的实验室。 山路陡峭，车子很快就开不动了，白歆芮第一个下车，陈泮和路尚飞紧随其后。 周围都是密集的冷杉和高山松，擎着庄重肃穆的色彩。 走着走着，他们脚下的小路逐渐变淡，最后消失了。 密林一层一层地把他们包裹在最中心，像金屋藏娇了一株菜心。 “好像迷路了。”白歆芮的眼中浮起迷茫。 一蓬野生的雀舌黄杨正在花期，细腻鹅黄的小花夹杂在枝桠间，很是温柔。 白歆芮刚想走近，灌木背后传来逆着风声的沙沙响动。 路尚飞警觉地护在她前面。 “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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