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依赖感 徐斯年合上报纸，问她：“身体还发热么？” “没有。” “扁桃体呢？还很痛？” “嗯，消肿比较慢，不过感觉比昨天好了许多。” “你说好不算好，待会儿再去医院复查，先吃早餐。” 应姜予的要求，早上孙阿姨蒸了三鲜包子，熬了小米粥，杯中倒了鲜牛奶。此外还有她不能吃的烤吐司、煎鸡蛋、西兰花炒虾仁等。 烤得金黄的两片吐司中间涂了黄油奶酪酱，粘在一起，再切成小块，放在餐盘中。 徐斯年拿着餐叉，将吐司小块送入口，丝毫不像她吃吐司时，用手拿着，一咬就满是碎屑。姜予看着，不由感叹这个男人，天生优雅矜贵。 他好笑地看过来：“你也想吃？” 姜予有些不好意思，只好装作是嘴馋，点了点头。 他的脸一秒由热转冷：“病好了再吃。” “哦。”姜予低头喝小米粥。 “再把牛奶喝完。” “知道了。” 休息一阵后，徐斯年开车送姜予去医院复查。 去了一家刚落成几年的医院，各种基础设施都比较新，门诊部有条不紊，不像昨天去的那家老医院，破旧、杂乱、狭小，弄得人心惶惶。 医生检查和问询过后，说道：“体温已经正常了，后期注意一下有没有咳嗽，如果咳得厉害要及时就诊。扁桃体还是肿的，还会疼个两三天，一周左右恢复正常，饮食上多注意，记得别吃辛辣食物……” 徐斯年放下心来，离开医院时说：“这几天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如果我不在，张齐会留下来接送你上下学。” 姜予问道：“你要回京北么？” “可能周三要回一趟。” “哦……” 听见她的音调有些拖，徐斯年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笑容有些玩味：“你这是，舍不得我回京北？” 姜予：“……” “不是不是！” “？” “我是想说，张齐不是你的贴身助理么，你要是回京北的话，还是让他陪你一起回去吧。等到了周三，我肯定好得差不多了，可以住回学校了。”姜予语调欢快。 住在这儿当然是很舒服的，有人照顾谁不喜欢，但姜予有自知之明，这两天她已经很感激了。 “我看你现在就好得差不多了，”徐斯年语气稍凉，“能说这么一长串话。” 姜予默默闭上了嘴巴。 回到家，姜予坐在沙发，看着茶几上的报纸，不由拿起来读了读。 虽然说她英语过了六级，一些专业术语也有学过，但是整版都是英语，读起来依旧吃力，速度稍微快一点点，就会看不懂。 哎，徐斯年就像是在看中文报纸，胜似闲庭信步…… 正感慨时，徐斯年端了杯温开水过来，把装药的袋子搁在桌上。 “待会儿先把饭前吃的药吃了……能看得懂么？” 姜予老老实实地说：“大部分能懂，只是阅读速度很慢，还有一些缩写和生词靠猜……课堂学的和实际用的，果然不一样。” 他淡淡道：“多读几天，速度就快起来了。” 姜予放下报纸，开始吃药，顺便问他：“你是不是出国留过学呀？” “七年。”他表情漫不经心，“在美国。” “怪不得，跟读中文报纸一样……真羡慕你的英文能力。”姜予把药放进口中，再喝了一大口温开水，艰难把药吞下去。 “语言只是一门工具。不如明天起，送你上学的路上，你读报给我听？”他饶有趣味地说。 姜予讶异看他：“什么？” “训练你的翻译能力和理解能力。”他看起来并不是在开玩笑，“读得慢不要紧，读多少算多少，我有的是耐心。” 姜予瞬间感觉压力山大，但他的提议也挺好的，确实能训练人的能力，而且路上也不用想话题。 “如果实在不知道的字词，能用工具查吗？”姜予问。 他微微拉起嘴角：“不好意思，闭卷口译。” “……” “但你翻译完可以问我，我会解答。”他又补充。 “哦，行。” …… * 午休起床后，姜予被徐斯年带去了附近一家大超市。 “零食不能拿垃圾食品、香辣熟食等。” “除了牛奶，先别喝其他饮料，不如回家榨果汁。” “……” 于是姜予只好挑了□□糖、果冻这类不上火不伤喉咙的小零食用来磨牙，他倒是耐心十足，推着购物车，站在一旁，也没有指指点点，只噙着笑看她挑东西。 后来，姜予发现了一款自己以前很爱吃的小熊饼干，一时欣喜，拿在了手中。 眼睛充满希冀地看他：“我能不能先买回去，喉咙好了才吃？学校附近超市没有这个牌子的小熊饼干。” 他点了点头，但是说：“一次也别吃太多，上火。” “知道了，那我买两包行不，放着慢慢吃。” 徐斯年像是在努力地憋着笑，帮她从货架上又拿了一包。 “等你病好了，我把货架上所有的小熊饼干买给你都行。” 姜予一脸认真：“那倒不用，吃多了上火，也会吃腻。” “……”他好气又好笑，“你还真是实诚。” 拎着两大袋东西去停车场，姜予好奇地问：“今天怎么一直没见到张齐。” “他休假两天，回家乡看望家人去了。” “怪不得。” 回到家，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徐斯年说：“那把雨伞就收在柜子里。” 那把雨伞？姜予这才反应过来，是之前送他的小花伞，便道：“先放着吧，这几天也不像会下雨。” 花伞真的很花，想到当时他这么一个大男人，撑着她的小花伞，画面好像有点儿诙谐……姜予的唇角便勾了起来。 “你似乎很高兴？”他疑惑地看过来。 “刚刚买到了小熊饼干嘛。”姜予赶紧找补。 “两包小熊饼干就把你乐成这样，你还真是容易被收买。” “……” 晚上，姜予早早上了二楼，洗完澡，干脆没再下楼，窝在房间刷手机玩。 直到九点半，徐斯年发了条信息过来：【别玩手机了，早点休息。】 【知道啦。】 * 翌日，周一。 姜予是后两节的课，二人便错开早高峰，八点半才出门。 她手里拿着一份《华尔街日报》，开始逐条逐条地读报纸。 “FOMC宣布连续第三次加息60个基点……政策公布后，美元指数和美债收益率跳水，同时美股和黄金直线上升……这一结果被市场解读为老鹰…鹰派。” 翻译完毕，姜予很不懂地问：“FOMC是什么组织？” “美国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 “哦。”姜予顿了顿，“那鹰派又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看，鹰派是激进型，相对的，鸽派就是温和型。”他望了她一眼，“这点你能理解吧。” “能。” “那么同样，美联储也有鹰派和鸽派。鹰派对通货膨胀容忍度低，主张偏向于紧缩的货币政策，这样有利于美元保值。鸽派看重刺激就业，主张宽松的金融环境，觉得适当通货膨胀也不要紧……” 姜予好像懂了：“所以这次加息目的是降低通胀率，才被解读为鹰派。” 徐斯年欣然地笑：“不错啊，一点就通。” “是你解说得浅显易懂。” “也得有基础才能听得懂。” 姜予：“好吧，那我读下一条。” …… * 姜予没跟舍友透露太多，只说自己感冒发烧扁桃体发炎，住在亲戚家调理身体。 大家都知道她舅舅一家在海市，因此没有多问。 接下来一周，姜予都住在徐斯年家里，由他接送，徐斯年没有回京北，说是会议推迟了。 去学校的路上，姜予逮着《华尔街日报》可劲儿薅，回来的路上，则听他聊早上翻译的内容，谈谈金融相关形势，偶尔指出翻译不对的地方，相当于复习巩固。 跟着徐斯年，每天熏陶，姜予感觉自己的专业能力也提升了一个level，不，好几个level。 有天上课，老师谈到一个金融话题，是她早上刚跟徐斯年聊过的，姜予便站起来发表了一下观点，惹得老师和同学纷纷投来欣赏的目光…… 只是摸着心说，姜予感觉自己对金融并不是很感兴趣。 从一开始就不感兴趣，不过是既来之，则安之地学。现在受徐斯年影响，她反而觉得自己更不想从事相关工作。 也能做个金融业的小职员，但志不在此，早晚会把人的精神力熬干。 看着考研的同学每天都那么勤奋，姜予第一次觉得很不甘心……于是在心里默默地，认真地，为将来做打算。 周日吃早餐时，姜予说：“我已经全好了，打算上午回学校，晚上要开昆曲社的换届会。” 徐斯年点头，交代：“回学校后要是不习惯，可以随时回来，房间给你留着，有事及时打电话给我。” “嗯嗯，好的！” 他却瞥了她一眼：“别嘴上说‘好的’，心里又在倔强地说能照顾好自己。” 姜予：“……” “我明天也得回京北，估计一周后才回来，你要是有时间，就过来陪孙姨吃饭。” 孙阿姨听罢，赶紧说：“是的是的，你什么时候过来，提前跟我说，我做你喜欢吃的菜。” 姜予心里沉默不已。 其实扁桃体在周四就已经没有疼痛了，只是听从吩咐，乖乖调理了两天。在这里住久了，会形成一种极强的依赖感，把徐斯年、孙阿姨、张齐都当成自己可以依赖的人，但是未来的路那么漫长，总是要学会一个人走。 这些天，她从来没有问过徐斯年是做什么的，有次张齐好像是试探打听：“你对徐先生的工作不好奇么？” 姜予摇头：“不好奇。” 张齐：“能问问你，为什么不好奇吗？是不感兴趣么？” “也不是，只是觉得了解太多，反而不好。” 了解越多，会越加产生依赖。 不了解的情况下，告别时会轻松一些。 姜予弯了弯笑：“好的，有空我会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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