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德这便跟着管事公公一路走到前面去了。她与御守分开之后,眼瞅着他们走到了恪贤贵妃与念嫔娘娘站着的地方。沐德眼尖,又看见管事姑姑到了恪贤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心里头便想着说不准是刚才与御守私下议论的那些个话题被报告了。 不过既然说话的御守心里都是坦荡的,沐德这会儿便也不觉得有多慌乱,所以依旧淡定的跟着管事公公到了这地方的最前面,也就是安放祭台的地方。 这地方并非位于这座山的最顶端,只是位于被修建的一百九十九层台阶的顶端罢了。却依旧因着在此处铺设了一个巨大的平台,而能让站在这上面的人将周围的山势、地势还有宫殿与远处的都城一一揽尽眼底。 沐德一边走着,一边忍不住左顾右盼。也不是看已经在这平台上还纷乱站着的人们,只是在看这周围不加阻拦而尤其视野宽阔的景致。 突然一股风顺势刮来,不算太弱,却也没有强到能影响人走路的地步,只是这高处之上的一股自然之气,凛冽的盘踞着而已。沐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将那风中的自然之气尽数吸进了自己的身体里面。或许是那气息里包含了许多青草的芬芳,让她顿时就觉得四肢百骸都跟着轻灵了不少。 只是这一瞬间,沐德就觉得这个地方果真与别的地方不一般,至少比之她们一直居住的大京皇宫要更加非凡。 管事公公带着沐德一路麻利的绕过人群,很快就到了在祭台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的皇上身边。他正在和皇后娘娘坐在那里低声议论着什么。 见着皇上,管事公公与沐德俱是行礼,沐德开口说道:“父皇万福,沐德问父皇康安。这一上来才觉得人不少,想来是沐德来的晚了,让父皇等急了,这就给父皇赔罪了。” 她这一开口,便将皇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他原本正一脸和蔼的笑着,用手指逗弄着在他旁边坐着的,皇后娘娘怀里的九皇子御重,这会儿见沐德来了,像是心情很好,便并未多加斥责,“来了就好,你就跟你大姐姐一块儿站着去吧。前些日子也已经让人教过你一会儿该怎么做了,这会儿就先去站着等着去吧。” 沐德便又一行礼,目不斜视的退到了一旁,与长公主沐临一同站着。 因为今天是祭天礼,又是为着皇太子的册立才举行的,所以这么大个地方之上,却只放了两把能让人来坐的椅子,尤其特殊,也是尤其显眼。想来也是因为今日将被册立的皇太子年龄还小,只能在皇后娘娘怀里被抱着,不然的话,估计是要放三把椅子来供人坐的。 不过不管是两把还是三把,总之是没有沐德能坐下的规矩。她也并不觉得又什么不妥,反而,今天能让她站在此处候着,对于她来说就已经是件十足的好事了。 沐临今日也是一身的朝服。沐德嬉笑的看着,心想着上次见她穿朝服还是九岁那年的年底宴会上,本来还羡慕着,不想这回连自己也能有一件穿,心里可不是特别高兴么? 这还是沐德第一次能有机会穿着御赐的朝服出席宫中活动,要说不兴奋是不可能的。孰不知光是这一身行头,就顶的过不知多少官员数十载的寒窗苦读呢。 她们二人都是正一品的官衔待遇,虽然不能如男子那般上朝堂,却也真是正正经经的大官了呢!若非如此,又哪能这般鹤立鸡群的在这祭礼上站到这众人之前? 沐德自己沾沾自喜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脸上的表情出卖了她,想是沐临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随即低头忍不住’扑哧’就乐了,“四妹妹可算来了,刚才姐姐心里还想着这是怎么了,别是路上出了差错。本还寻思着要不要派人下山去打探,生怕妹妹今日会迟到,到时候别说是父皇,就是给咱们讲了半天规矩的教养姑姑估计都是要对不住的了。现下却看妹妹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看来真是姐姐多心了。” 沐德笑着回道:“妹妹让姐姐这般操心,可真是罪过。本来是让母妃催着早出来了的,只是这山路到底陡峭,妹妹又是第一回走,加之穿着这身衣服,可是没少小心翼翼的,这才慢了些······” “哦,我说的呢。原来妹妹竟然是自己爬上来的?!那可真是令姐姐佩服。说起来今日妹妹又是送佛经来的差事,这般做法可真是心诚,姐姐心里可真盼着上天能护佑咱们这位小弟弟能一生安顺呢。”说着,就拍了拍沐德的肩膀,又是一脸感叹的说道:“想是上天也知道妹妹是个心善的,日后定然也能赐予妹妹大福气的。至少如今看着真是比五妹妹要强上不少,到底是被身子拖累的连这等好事都不能赶的上了······” 这话说的沐德心里也有些忧愁,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好在那边的管事公公正巧一个跨步迈上前来,高声喊道:“吉时已到,请各位贵人就位站好,祭天礼马上就要开始了!” 沐德与沐临便立马双双底下了头,规矩的站好。她们的位置就在距离祭台不远的地方。除了皇上与皇后娘娘两人的座位之外,也就是沐临与沐德这两个人站的最近了。 不过因为今日祭礼隆重,来参与者众多,祭台面积又大,为着防止管事公公在前面的声音听不清楚,每隔两列便有两位小公公在队伍左右站着。管事公公每次喊话之后,小公公们就会按照从第一列到最后一列的顺序,依次将那话重复一遍。而在前面的管事公公也会等着最后一列传话的小公公们说完之后,再继续进行。 沐德就听着那些小公公们的声音,在管事公公的话音落下之后层层叠叠的传递开来。因为一次比一次声音更远,她听着的声音也就更加小上许多。她偷偷的沿着地面向后面粗略地扫视一眼,在他们身后,此时人们都已经纷纷按照位置站好。而距离她们二人最近的,则是皇后娘娘的亲生父亲,大京朝的首府呼延大人。而在他之后,才有文武百官依次列队站着,不可谓不壮观。 而在他们百官队列的左侧,则是由大皇子御勇所带领的皇室队伍。说来他早些年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着手跟人学习军中事物,如今不仅已经出宫建府,也早已经领过了戍边的任务。到今日为止也不过才归来两月,又领了跟着都城卫军学习的差事。他自然也是身上带着官衔,只不过因着都是一步步努力换来的军功,虽然因着皇子的身份比之别人要得来的容易些,却到底还不能位列前四品官衔之内。他今日穿的也是朝服,却是五品的待遇,不能比得了沐德与沐临两人。 不过虽然这么说着,到底已经是参过军的人了,虽然官衔还不大,但却已经结识了不少生死之交。加之大京朝历来重物轻文,重男轻女,因此若说是实权的话,自然还是大皇子御勇要更胜一筹。 尤其是如今这皇宫之内,皇子皇女们年龄都还尚幼,就算是同样已经到了出宫年纪的二皇子御畴,时至今年也才刚刚开始熟悉军中事物,也是不能比的过大皇子的。 大皇子御勇今日站在皇室队伍的最前方这样的安排,同样也是皇上的意思。因为此时那里不止有沐德的手足兄弟姐妹们,还有皇室宗族的许多叔叔伯父们,他们均与皇子皇女们站在同一处。就是不熟悉朝堂事物的沐德都知道这些年那些皇叔们因着皇室主家之内还未有可堪大用的男丁,而打着替皇上分忧的招牌分去了皇上手里的一部分军权,皇上为此没少吃哑巴亏。由此自然可知,皇上既是刻意做了如此安排,也是在以此警示那些皇室分支们此前之所为。更是在借此暗示他们该将军权给换回来了也说不定。 沐德这样乱七八糟的猜测着,又看妃嫔们此时也已经在皇室子女与叔叔伯父们身后站好了。而其余的官眷与皇眷们,则一并在队伍末尾站着,距离妃嫔们的位置还要隔着些距离。她便深吸了口气,扭过头来收敛思绪,集中精力,准备应对即将开始的册立大典。 她忍不住又开始紧张了起来,只想着自己今日这位置竟然是在首府大人与大哥哥之前,顿时就觉得肩膀上被放了好沉的一块巨石一样,让她颇感压力巨大。 她托着佛经盒子的双手已经微微渗出了汗水,又用力的深呼吸了几次才将心中那份不安定给硬压制了下去。 “祭天礼开始,请、法师上前做法——”等着传话的声音与身后人们站队的骚动都停止了,管事公公便按照章程接着喊到。 语毕,一位身着道袍,举着卦幡的道士和一位穿着袈裟的老和尚便从一个角落走到了前面来。此时皇上与抱着九皇子的皇后娘娘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着二人微微行礼。 沐德倒是十分惊诧,因着她方才过来的时候压根没瞅见这两个人在哪,虽然之前教养姑姑说了这祭礼是配合着法师们做法来进行的,只是这两个人就好像凭空冒出来一般的姿态实在是让沐德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觉得自己方才定然是太过兴奋才忽略了这两人的站位,否则怎会一点都没察觉得到呢? 而等着他们到了前头来,沐德与沐临两个人的差事也就开始了。沐德捧着手中的紫檀木盒子到了那位老和尚的面前,而沐临则是从下人手里接过了册立皇太子的圣旨,到了祭台前面的蒲团上双手上举着圣旨跪了下来。 她一跪下来,那位道士便举着卦幡在她身边围着转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的不知道在念着什么。而沐德面前的那位老和尚,则掀开了紫檀木的盖子,从里面拿出了沐德抄写了佛经的绢布,用双手合十将之握住,一边走到了那祭台后面的大香炉面前念起了经文。 按照教养姑姑之前告诉的规矩,沐德这会儿便将手里的紫檀木盒子交给了从旁边过来的下人手里,转而从另一人手中接过了点着火的烛台,托举着到了祭台跟前,将放在祭台上的蜡烛都给点燃了。随后将手中的蜡烛放在旁边跟着侍候的下人手里,又从放在祭台之上的盒子里取出了三柱香,从那些刚被她亲手点燃的蜡烛之上借了一缕香火。 山上此时还刮着风,依旧不算弱。沐德小心翼翼的举着那三柱香,心中祈祷着可千万别被这山风给刮灭了,一边走到了那位老和尚身边,在他的注视之下,将三柱香插在了那鼎巨大的香炉里面去。 这三柱香一到香炉里面,也或许是因为这炉子壁将那山风给挡了一档,立时便冒出了比之前更浓郁的烟雾,熏的沐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才能止得住那被引诱的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那和尚便在此时,将那佛经点燃了埋在香炉之内的土坑里,和沐德一起看着那佛经被火燃烧的黝黑扭曲,随即渐渐的、渐渐的熄灭成了如那烧过了的佛香一样的灰烬,然后被一缕泄露进来的微风卷起,盘旋着飞到了群山之上,青天之中,又渐渐的、渐渐的不知所踪。 此时那位老和尚才一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香火不灭,大吉也。” 听此言一出,一直注意着的管事公公便立刻开口道:“应天承运,册立大京冠荣皇帝嫡出长子赫连御重为皇太子之事,已上达天听,顺应天意。现请二位法师归位,请礼部侍郎上前,宣读皇太子册立之圣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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