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魏祯那里得到“只要能圆满完成节礼任务就当刚才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承诺后,楚渺渺一阵风卷残云将面前的饭菜一扫而光,充满干劲地投入到成堆的卷籍中去了。 就在方才还被楚渺渺嫌卷的魏祾也默默搁下了筷子,走到渺渺身边坐下拿起一份卷籍。 一派悠然的太子殿下则是安然稳坐,慢慢地享用着他的晚餐。 在楚渺渺和魏祾二人的共同努力下,不出三日便确认了礼单,圣人也满意地点头。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楚渺渺如释重负,紧绷着的那根弦也终于可以放松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务胜利完成后,一直逗留宫中的魏祾也要离宫回府了。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两三日,但楚渺渺觉得她还挺喜欢这位做事专注效率超高的裕康郡主。故而在今日魏祾离宫时,一路陪着她向宫门走去。 “城北永济坊仁安堂有一位李真大夫,他的医术不比太医署的差,你可以请他去为世子看一看。” 当楚渺渺提起想在京中寻一位高明的大夫来为兄长调理身体时,魏祾略一沉吟后,给楚渺渺介绍了这位大夫。 “那是个好大夫,人品端正,诊金的价格也公道。” 此事只不过是楚渺渺的随口一提,原也没指望很快就能得到消息,魏祾的即时回答让她又惊喜又意外。 “多谢你了。”楚渺渺感激道。 魏祾让楚渺渺不必客气,又与她约定闲暇时务必去豫王府上做客。 二人方走至宫门前,就见一道矮小的身影像旋风一样扑进了魏祾的怀中。 “阿姐这么长时间不回家是不是不喜欢我啦!” 楚渺渺这才看清楚那时一个有些圆乎乎的可爱小男孩。大概是生气魏祾好几日没有回家,小孩子嘟着嘴,又生气又委屈地质问着她。 “娘亲说阿姐在宫里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许我进宫来找你。”魏祉扁着嘴,那模样看着委屈极了。 浅笑着的魏祾没有答话,而是拉过魏祉同楚渺渺见礼。 楚渺渺就见着那小男孩面上幽怨委屈的神色瞬间从他脸上消失,立马换了张笑意盈盈的面孔,用软糯稚嫩的童声说了一句:“郡主姐姐好。” 小家伙,年纪不大,变脸的功夫倒是挺厉害。 心中感慨的楚渺渺也软声细语地同他打招呼。就在这时,豫王妃也走上前来,魏祾相互介绍了一下。 好久没见到姐姐的魏祉闹着一定要去接姐姐回家,豫王妃被他缠得毫无办法,只好带着他一起过来。 楚渺渺久久伫立在原地,目送着那载有豫王府一家人的马车渐行渐远,心底里不免生出几分感慨和羡慕。 豫王妃的年岁不大,面相和善可亲,说起话来声音婉转动听,最重要是楚渺渺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她对儿女的疼爱。尤其是见她亲昵地挽着魏祾时,楚渺渺多希望这一幕能发生在自己和母亲的身上。 可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她无情地赶出了脑海里。想让母亲也这样对自己?要么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么是母亲自己疯掉了。 楚渺渺用力拍了拍脑门,想让自己清醒过来,再不要去想一些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世上的因缘实在奇妙,楚渺渺想到她的母亲时,楚王妃也在挂念着她远在京城的一双儿女。 “也不知他们在京城如何了。”楚王妃幽幽叹道,“渺渺那个性子,沧浪会不会反而被气坏了身体。” 身边的莲月宽慰道:“郡主最在意世子了,肯定顾念着世子的身体不敢胡来,王妃放宽心吧。” 楚王妃惦念着儿女,另一边的楚王也难得念起女儿,只不过并非是思念,而是充满愤怒的记恨。 自从之前被楚渺渺带进王府的唐祯也逃婚不见了踪影后,楚王就派人前往常州去打探有关这位唐家子弟的消息。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派去查探的人传回消息,常州世代经商的唐家并没有一个叫做唐祯的子弟。至此,唐祯这个人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楚王和楚信修追悔莫及,当初真不应该轻率地定下这门亲事,还将自己的秘密大咧咧地告诉了对方。 一向觉得自己这个次子最是聪颖的楚王第一次对这孩子的智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虽不敢说自己是绝顶聪明的人,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心里总是有底的,怎么生了这么个蠢货! 被自家老爹看成了蠢货,楚信修也深感委屈。 “这怎么能是我的错呢?还不都是楚渺渺那个疯丫头硬把人拽进府中说要成亲的!我的错,不过就是把这个未来妹夫看做了自家人。” 周姨娘正轻轻为头疼的楚王揉着太阳穴,楚王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一些。 信修说得对,如今把事情变得复杂害他们父子俩不得不谨小慎微的罪魁祸首非楚渺渺莫属。也不知道是上辈子得罪了哪路神仙,如今竟生了这么个女儿来祸害他。 “王爷也不必如此生气,郡主年纪小什么都不懂,您就多包涵她吧。”周姨娘柔柔地说道。 楚王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还小?根本就是王妃没有好好管教她才让她长成了这样的性子。亏她还是出身于名门世家,教出来这么一个疯丫头!” 周姨娘无声地勾起了唇角。 “爹,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朝廷的关注点还放在他们身上,还有个时不时邀请他们品茗赏画,实则是变相监视他们动向的烦人知州,害得他们这半年来处处谨慎,生怕被人抓了把柄。 闭目享受着周姨娘按揉的楚王默然良久,才缓缓睁开双目道:“今年圣人召各地节度使回京述职,听说襄州节度使也没有进京?” “是,爹你怎么问起他来了?” 楚王没再做声,而是在心中默默盘算起来。 除夕那日,举国上下一片欢庆,就连向来沉闷肃然的宫禁之中也充满了快活的气氛。这一日,宫中也举办了盛大的夜宴,一是为远道而来的节度重臣们接风洗尘,一是显示天家恩赐,与臣子们共度新年。 原先空阔的清元殿中左右各安排了三列座位,正中摆着一大两小三张桌案。最正中坐着的圣人,太后与皇后分坐两边。 自皇后下首起,也就是左边的第一个位置则是属于太子殿下。从他往下依次是被从封地召回的肃王与怀王以及几位朝中重臣,对面右边的位置则是几位从地方远道而来的各位节度使。 虽然本该接受皇帝征召入京的楚王缩在平州不肯出面,但楚沧浪兄妹到底是代表楚王入京的,便也出席了此次宴席,坐在了右侧最末的位置上。 楚家人都对这个不怎么起眼的位置表示很满意。 当宫中的伶人们配合着悦耳动听的奏乐翩翩起舞时,魏祯的目光透过移动的舞女间的空隙从那些重臣要员的面上一一扫过。等他的目光慢慢移动到最后一个正自顾自吃东西的楚渺渺身上时,每间隐隐浮现出几条浅纹。 数目不对。 永朝如今分有十二州,后根据每个地域的具体情况设置了五位节度使。分别是延州节度使郑武,豫州节度使陈庭,襄州节度使袁振,维州节度使蔡杉,梧州节度使施旭。 前些日子入京后修整好的节度使们分别入宫面圣,魏祯也在场。那时他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可是今夜宴席上一瞧才发现只有四位。 襄州节度使袁振没有入京。 他为什么没有入京?圣人清楚这件事情吗?他不入京难道也是怀得和楚王一样的心思吗? 当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从魏祯的脑海里飞速而过时,身边响起了肃王的声音。 “皇兄,你我兄弟二人也有一年未见了,弟弟在这里敬兄长一杯。” “哎,二皇兄这话说得好像大哥只有你这一个弟弟一样。”一旁的怀王听见了也举起酒杯来凑趣道,“大哥,弟弟也敬你一杯。” 一个称呼“二皇兄”,一个称呼“大哥”,在称呼上就体现出了怀王心中的亲疏远近。肃王心里默骂了一声“马屁精”,面上也还维持着和善的笑容。 魏祯也举起酒杯,对着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弟弟笑着说:“多谢二位弟弟的挂念。如今你们回了京城,我们兄弟三人也可以时常见面了。” 肃王与怀王皆是笑得灿然,然而笑意却不曾达到眼底。 当年一确定魏祯为太子后,册封典礼一结束他们二人就被打发去了封地。说的好听是要他们去体察民情,实际就是将他们无情地踢出局去。 同样是经过一轮又一轮淘汰而留在宫中的嗣子,凭什么他魏祯就能被封为太子,而他们就只能去封地做一个毫无实权的闲散王爷? 这一回被圣人征召入京,他们一定要把握机会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这边肃王和怀王各有盘算,魏祯的思索也没有停下。他不解圣人为何将早已就藩的肃王、怀王召回,难道是自己无意中做了什么事情惹了圣人不快? 看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要继续盯紧这两个不省心的“弟弟”了。 一边欣赏宫中歌舞一边享用美食的楚渺渺的目光无意中被魏祯吸引住了。明明是过年的快乐日子,眼前又是佳肴又是佳人,怎么还能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呢?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在她的印象中魏祯似乎从来就没有过特别高兴的时候。一想到这个,楚渺渺的面上自然流露出几分怜悯的神情。 人活成太子这样也很辛苦吧,很少有真正高兴快乐的时候。 一舞毕,圣人向几位节度使笑着说道:“你们多年未曾进京了,此番不如在京城多待一些时日。朕也预备着要为太子兄弟三个择门好亲事,观过礼之后再走也不迟。” 这话就是表明圣人对他们几人恐怕另有安排了。即便是心中有不同的想法,此时也不好有所表达,只笑呵呵地应了下来。 听到圣人要为他们兄弟择亲时,肃王与怀王都流露出几分激动,唯有太子殿下依然面无表情。可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太子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那对面角落里的清丽娇俏的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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