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州往京城的路途本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按计划是能在入冬前到达京城。但因楚沧浪身体羸弱,经受不住长时间的奔波,走个两三天,就得歇个两三天的。一路晃晃悠悠,等抵达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寒风阵阵、飘雪点点的初冬时节了。 楚渺渺掀开帘子的一角,瞧了眼城门,不由发出一声惊叹。 “不愧是天子脚下,这城门城墙修得高大恢弘,气派极了。”随后转过头和裹着一身裘衣抱着暖手炉的楚沧浪说道,“咱们平州城就比不了。” 大概是觉得楚渺渺这话有趣,楚沧浪和虞容雪笑着对视了一眼,紧接着说:“平州城要是也这样就有大麻烦了。” 楚渺渺点头表示赞同,后又问道:“咱们进城以后有住的地方吗?” “有。父王多年前进京时曾购入了一处宅院,来之前已经写信给看屋子的人让他收拾出来了。” 平州楚王府一行人在城门口验明身份后就放行了,同时城门守兵将平州楚王世子夫妇及平阳郡主已入京的消息传进宫中。 当听来人通报此事时,正翻阅奏折的魏祯突然抬头看向传信的宫人。 皇帝注意到了魏祯的动作,让宫人退下后问道:“看来你对平州楚氏非常关心啊。” “平州楚氏切切实实怀有不臣之心,儿臣自当多加关注。” 皇帝轻轻颔首:“不过楚王那老头儿还挺机警,自己没敢来,倒是把嫡出子女都送来了。” “父皇打算怎么安排他们?” “不过是质子罢了,随便派几个人盯着别让他们闹事就行。” “是。” 魏祯应承着,又重新拿起手中的折子,然而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激动。 没想到这回楚渺渺也一并来了,很好,非常好,平州城的账可以和她一笔一笔的好好清算了。 不知道此时有人正计划着找自己算账的楚渺渺正指挥着下人搬运东西,收拾自己的住处。 常年来不曾住过人的宅院此时又重新焕发了生气,搬送行李的下人在前后院穿梭,好不热闹。 等全部收拾完毕,万事有了规矩后,也是该用晚膳的时刻了。 看守屋子的老管家一早就找好了厨娘,安置好了厨房的大小事情。不等主人家传唤,便将热腾腾的饭菜送上。 折腾了这一整天,累得楚渺渺一沾枕头就睡着了。可梦中所见却令她一个晚上都相当疲惫。 她先是梦见自己在京城里迷了路,后来碰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好心人说给她引路。她跟着人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好久没到目的地。实在没了耐心,她一拍那人的肩头想问问怎么回事,不料那人一转头过来竟是张开血盆大口的狼首! 吓得她撒腿就跑,那个狼首人在后面紧追不舍,还不时发出可怕的嚎叫,吓得她是一路狂奔、一边飙泪。等她渐渐听不见狼嚎感觉自己安全了,才敢钻进一个小巷子里休息一下。 可就在她连气都没有喘匀的时候,就听旁边响了一个男子的声音:“你跑什么呢?” 她转头一看,那个狼首人不知不觉地就出现在自己手边,惊得她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梦里的楚渺渺晕死了,现实中的楚渺渺猛然睁眼,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呆滞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方才是在做梦。 “幸好是梦,幸好是梦。” 楚渺渺拍着小心脏安抚自己,这时初荷端着水盆走进来。 “郡主,该梳洗了。” 楚渺渺伸了个懒腰,很不情愿地离开温暖的被窝。 待坐在镜前准备梳妆的时候,楚渺渺灵机一动,拿起一支笔沾了些胭脂膏就往脸上点。 “郡主,您这是做什么?” 楚渺渺解释说:“今日面圣,点上一脸疹子,嫁太子这事就准没戏了。” 初荷犹豫:“不合适吧……” “没关系,圣人问起来就说水土不服,他也不会和我一小孩儿计较的。快梳头吧。” “是。” 这日清晨,天色灰蒙蒙的,不时有点点雪花飘落。等众人用过早膳准备进宫面见圣上时,雪势愈重,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楚沧浪看着楚渺渺那一脸的红疹子,惊得他直咳。 “渺渺,你脸怎么了?” “水土不服,长疹子了。” “我们昨天才来的。” “所以我这水土不服是真的挺严重。” 既然楚渺渺坚持这样说,楚沧浪也拧她不过。只好接受了这样的说法,想着回来就让大夫去给渺渺抓药治治这毛病。 庄严雄伟的皇城宫殿为白雪所覆,另有一种静穆之感。车轮吱吱呀呀碾过地面,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车辙。 众人下了马车,发现已经有宫人守候在此。 “陛下听说楚王世子自来身体羸弱,便令奴婢等人备下软轿在此等候。世子、世子妃、郡主都请上轿吧。” 三人连忙叩谢皇恩,又道公公等候辛苦,便上了软轿。 坐在轿子里的楚渺渺实在好奇宫城模样,略掀起轿帘一角向外望去。 宫道宽阔,地面上铺了一层厚雪,宫人们踩在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在耳边异常清晰。视线上移,高大的宫墙遮住了天空的一角,遥见巍峨庄严的宫殿飞阁银装素裹,气象恢弘。 那一瞬间,楚渺渺感到了一种震撼。人总是不由自主地为高大雄伟的景象所震慑,从心底里自然生发出一种崇敬之感。 这里是天下最有权势之人的居处。 这就是最高权势的具体表现。 面对她爹的棍棒竹鞭都不曾产生过一丝畏惧的楚渺渺,此时感觉到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她能清晰地听到心脏鼓动的声音。 这一次,楚渺渺感到了畏惧。 她生平第一次意识到,这世间还有一处地方、还有一些人,是她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 完了,她这个点疹子的计策好像是真的不合适。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正暗自懊悔时,一声“落轿”后软轿停下,三人来到了御书房前。 宫人唱名通报:“平州楚王世子、世子妃、平阳郡主觐见——” 随着声音落下,御书房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位年纪较大的公公走了出来。他面带和煦的笑容向三人微微鞠躬。 “陛下请三位入殿。” 不管心里是如何懊恼,眼下只能硬着头皮觐见陛下了,但愿陛下不会发现她的小伎俩,就算发现了也希望他宅心仁厚不要拆穿才好。 楚渺渺深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随后迈开沉重僵硬的双腿跟在了兄长的身后。 御书房内烧着地龙,暖和极了。入殿以后,渺渺跟随兄嫂向圣人跪拜问安,得到“起身”的命令后才敢站起来。 这会儿楚渺渺也乖觉了不少,一直垂首肃立。哪怕好奇圣人模样,她也不敢抬起头来,只认认真真地盯着鞋面上绣的流云纹样。 圣人也不过问些“楚王是否康健”、“旅途是否安好”、“初到京城感觉如何”的家常问题,楚沧浪一一作答。 旁听的楚渺渺虽不见圣人模样,却从声音中感觉到他应该是个气质高雅的美男子,嗓音温润而不失威严,比她爹那把粗嗓子好听多了。 “平阳郡主一直低着头是怕朕吗?” 说着说着,话题竟牵扯到了自己身上。楚渺渺忙答道:“臣女第一次入宫,心下是在恐惧不安。失礼之处,万望陛下海涵。” “朕也并非洪水猛兽,不必如此害怕。抬起头来吧。” 惨了,这回不抬头是不行了。 楚渺渺眼一闭、心一横,猛得抬起头直面圣上。 “你……” 圣人的话没未说完,就听御书房的大门被推开,一道略感耳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儿臣向父皇请安。” 这种声音清冷中又带了点高高在上的感觉,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呢? 满心疑惑的楚渺渺下意识转身向后看去,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确实眼熟啊,在哪儿见过呢? 和楚渺渺有同样疑惑的还有楚沧浪,他看这位皇子也怎么看怎么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 高坐龙案前的皇帝向三人介绍道:“这位是皇太子。” 皇太子殿下长身玉立,月白色的长袍上以浅金色绣着龙纹更衬得他气质高华。其面如玉,其眸如墨,其鼻直挺,其唇如朱,神情淡然,令人望之而心生敬意,不敢接近。 这种淡漠疏离的感觉她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那就是—— “唐公子?” 楚沧浪最先想起此人的身份,同时反应过来的楚渺渺瞠目结舌,震惊在原地,直愣愣地望向魏祯。 不是吧!人可以偶尔不走运,但也不能这么不走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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