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尼罗尼很喜欢看那菈们跑来跑去。 他们那样长长的手脚又灵活又巧妙,最近还来了一个绿头发的小那菈,她帮助一个有长耳朵的那菈到处跑,在躺着的那菈头上到处摸摸。 兰尼罗尼坐在金色头发的那菈旁边,摆弄他头上那只羽毛笔。 草之王的美梦在一开始派上用场。 但是从金色头发那菈从嘴巴,鼻子和耳孔喷红色液体后,他脑海里一直很害怕的黑色却没有再让金色头发的那菈掉进噩梦里去,黑色变得安静。 美梦也就一直没有再用过了。 兰尼罗尼觉得有些奇怪。 ——这个黑色明明是更可怕的东西。 在很久的过去,音乐将记忆传给一代又一代的种子,变成莎兰树,长枝,开花,结果,黑色的王那河流一般的头发一直都在其中,像枝叶一样飘荡。 她的头脑变成这样的黑色,恐慌的游荡。 冰川的孩子没有见过种子。 他们的梦里没有甜蜜,只有草木燃烧,最后覆盖冰雪的气息,那是生命避之不及的死后寂静………但是只有这些吗……兰尼罗尼知道自己离开恒纳兰那太久了,久到有些记忆变得不一样了。 兰尼罗尼站起来,放下了美梦。 祂轻轻靠近了金色头发的那菈,缓慢的,缓慢的想要靠近,兰尼罗尼伸出短短的手,缓慢的触碰那躲在那菈头脑内的黑色。 ——不…… ——……不能…… 被兰那罗放在身后的美梦示警一般发出翠绿的光芒。 兰尼罗尼探入梦境。 年幼的种子瞥见了无尽的黑色——那如同深海,如同无光夜空一般的沉重黑色铺天盖地,包裹了整个梦境—— “不行哦,兰尼罗尼。” 少女突然说道,她的双眼放着翠绿的光芒,伸出的手居然抱住了兰那罗。 兰尼罗尼回神。 这个名叫柯莱的那菈正面容平和,严肃的望着自己,在其中是来自那位年轻的草之王的意识—— “啊,是草之王。” 兰尼罗尼困惑。 “那黑色很可怕,但是兰尼罗尼觉得,黑色好像很害怕,它不高兴。” “——是啊,但是不可以碰哦。” “兰尼罗尼应该不记得吧,被黑色吞并后会发生什么的记忆。” 兰尼罗尼想了想,点点头。 远在智慧宫的纳西妲皱着眉头,她所附身的时间不能太久,太久又会刺激到躲在卡维意识里的那份记忆—— 她留下的那团能量一方面为了保护卡维,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兰尼罗尼。 兰尼罗尼还太年轻。 祂在人中躲藏来往,思维和记忆相比寻常的兰那罗要稍许活泛,具备更像人的好奇心。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被吞噬掉就什么都没有了哦,种子再也无法长大,会变成腐坏的种子被污秽分解掉,森林的记忆也会被抹掉的,所以不要碰哦。”纳西妲的声音轻软,说出的话却略有些吓兰那罗了。 那毕竟,就连银白色的地脉树根都会被侵蚀…… “啊!” 兰尼罗尼惊呼。 祂不要变成坏在土里的种子。 “……兰尼罗尼知道,谢谢草之王。” 纳西妲点点头,收回了意识。 眼前被草之王附身的那菈的身体晃了晃,双手一松,兰尼罗尼就落到了昏睡的卡维的枕边,祂晃一晃脑袋,再抬头。 柯莱正如梦初醒般望着自己的手。 “嗳……咦?我怎么会?手上刚刚是不是拿着———啊啊啊师傅的药!” 提纳里在远处问。 “柯莱,大喊什么呢?” “没有!没事!什么事都没有!” —— …… 克拉斯妮和卓拉这两个家伙算是大吵了一架,最终是以卓拉摔门而去结尾。 真是糟心。 当然,也可以说是摔沙而去。 “我说你根本就没打算告诉我那女孩就在门口吧?” [你不是正好演到那吗] 系统倒是不紧不慢[那个女孩身体强健,去到沙漠也能自己生存下来] “米娅小姐原来不是打算帮蝎尾十字赶走卓拉小姐的吗?”尤金也跟着。 我烦躁的抓抓头发。 “啊啊你们这些家伙——脑子里那个就算了,你小子怎么回事?” 尤金也是,系统也是居然都发现了卓拉的存在,却不告诉我。 系统不告诉我,有可能是因为想让我执行这个仪式?或者别的理由?一般情况下周围发生的,只要是他能感知到的都大概率会告诉我,这次倒是个小例外。 “完全不避讳了吗?” 尤金歪头看我,他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说出脑子里系统的存在。 “你都已经知道了我还掩饰什么?” 系统也没说什么,就是发出了几次滋滋的电磁音,不是太高兴的样子。 ……话说系统能检测到别人的好感度的原理是什么,真想让他看看尤金这些家伙的好感度啊,毕竟大部分时间我也不是都和重要人物打交道的。 “其实如果不是走到门口,我也没有发现卓拉小姐的气息,当时也没有来得及说罢了,米娅小姐只责怪您头脑里的那个未知的东西就好,不要责怪我啊。”之后,尤金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什么叫未知的东西,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东西就是东西,东西不许生气。” [好老套的话术] 我对尤金挤挤眼睛,算是姑且赞同他挤兑系统的话,少年却似乎完全没看见我的动作,很平淡转头。 “米娅小姐,她们要出发了。” —— 克拉斯妮重新整顿了队伍。 卓拉的离开就是她想要的,所以在发现女孩离开后,她快速组织了蝎尾十字开始下一次的转移。 看那副依然沉默冷酷的样子,我都有点可怜她了。 “卓拉继续呆着会对之后的仪式有什么影响吗?”我在一边单独问系统。 “你不告诉我那孩子的存在就是想借机会逼走她吧,为什么?” [仪式过程里,太弱的人会死,看你的意思,不是很想让她死吧] “所以是为了我?” [——] 尤金不在身边,他去帮希尔比搬东西了,旅行者和那个书记官也不在,这是没有任何人在我身边的时间。 我靠在一边,目光发散。 “别开玩笑了,真恶心。” “虽然知道你这家伙有时候很伪善,做的事情很恶心,但我也没什么必要指着你的鼻子骂……漂亮话说说就说说,为了我这种事情没必要。” 从须弥诞生开始,系统这家伙的事情算是零零碎碎知道了大半,他背叛的事并不是我不在意,那种事就不是我可以管的,阿尔斯特她不知道在哪活的好好的等着重新复活,我反正都会死,系统和她的事,因果轮回都跟我关系不大,他们以后自己去处理。 “你是她的眷属,就给我从头到尾为了她做下去。” 系统停顿了好久。 我没等多久,就等来一个欲言又止的旅行者——怎么这个时候来,我拍拍脸把跟系统说话的状态转换掉,尽量表情活泛些。 [检测到重要人物——旅行者] 空满脸心事走过来,他看了我一会,眼神里有些疑惑“米娅,你……心情不好?” “没有,我好的很。” 我摆手“什么事?” 空金色的眼睛盯了我一会,似乎看出我有点事但是又不好问,嘴巴张了张,也就按他的话题说下去了—— “米娅要帮助她们完成那个仪式?” 我点头,嘿嘿一笑。 “对,大名鼎鼎的旅行者要来阻止我吗?” “没有别的办法吗?”空这样问。 嗯—— 我直起身子,开了个玩笑“——我还以为你会说‘不行,一定要阻止’或者‘就算是你我也要阻止’这种话来,你不是那个旅行者嘛。” “米娅。” 空用那种疲惫老爹一样的语气喊我,喊的我一身鸡皮疙瘩。 “哎呀好了,我知道。” 搓搓胳膊,我摊手“跟你一块那个书记官在哪,看来有必要跟你们普及点我的独家情报,按照你们的办法,我猜猜……你们打算阻止蝎尾十字的仪式,然后把她们转交给教令院,或者草神本人处理是吗?” 空望着我,算是默认了。 但有可能他没说话并不是默认,而是别的一些我不知道的安排。 “米娅也想过这种办法吧?”这个旅行者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看着我颇有些惊奇的问道。 怎么可能没想过,那毕竟是十几条人命。 只不过无论教令院,草神还是我自己的角度都是死路而已,这种优柔寡断的感觉烦死个人。 “没想过。” “反驳太快就没有说服力了——”他摇摇头“不是没想过,是行不通吧?” 我抱胸“哈,说出了好像很懂我的话啊旅行者大人,该不会忘了我之前很擅长清扫行动吧。” “如果真是很早以前,米娅会直接把这里一扫光不是吗?”空边说边向我走近了几步,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甚至有些柔软起来。 “你似乎变得温柔了呢。” 啊你说什么? 我愣在原地,嘴张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回复。 我做好了准备应对来自旅行者的劝说,问责或者别的一些硬性问题,这家伙居然就突然一记直球言弹打过来。 这话,这话我怎么接啊? [害臊了] 害臊你妈。 “啊,啊哈,是吗——” 太奇怪了,温柔这词是怎么挂上钩的。 我哈哈干笑,本来就很不自在,现在更不自在了——是为了找机会破坏仪式所以给我打感情牌吗?这家伙毕竟是完全真实的旅行者,说不定现在就是走的软路子,想用这种办法把我说服,利用我制止这个仪式……这不行,我铁板一块。 旅行者的根本目的是什么——找妹妹。 旅行者的当前目的是什么——管闲事。 我铁板一块,主打的就是一个坚定不移,软硬不吃,啊不,软的也可以吃一吃。 但这个闲事他恐怕没资格管,也管不了,这么一想,我被直球揍的七拐八拐的思路回到正轨。 “……我无所谓,你们既然要处理死域,那就等着我把手上的事处理完,我建议你们最好去喀万驿等我。” 我直接说道“这事你们管不了,别掺和了。” 就在这时,另一个人的声音响起。 “——那米娅小姐细说其中我们管不了的部分,可以吧?” 艾尔海森是和空一个方向过来的,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唯一例外的是,这个书记官肩膀上挂着一个睡眼惺忪的派蒙——她正边揉眼睛边迷迷瞪瞪跟着男人往这边飞。 “米娅……” 派蒙轻飘飘绕着空飞了一圈,然后边叫我边掉到了我脑袋上。 我:………… 你在哪睡不是睡??? 你不能去旅行者头上吗???? 话题这下彻底被打断了,我试图把派蒙从我头上抱下来,她顺着我的胳膊就拱到我肩膀上继续挂着打盹,倒是一点都不见外。 “书记官,你故意的吧?” 我用眼刀飞艾尔海森。 这故意带来一个没睡醒的派蒙塞我这,是不怕我掐着她的小脖逼旅行者和他一起打包滚出沙漠地底吗? 艾尔海森完全不在意我的眼刀飞得多频,主打的就是一个稳定“——米娅小姐 ,你说的独家情报,请。” “我请你个头。” 他耸肩,那副嘴脸仿佛是我不讲道理。 “——教令院的书记官都是你这个样子是吧?别干了,我去把教令院掀了。”我当场指指点点。 艾尔海森摊手“您随意。” 我血压上来了。 空赶紧拉住我“喂喂,艾尔海森他就是那样的,米娅你收一下你,你的冰元素漏出来了!” 派蒙响亮的打了个喷嚏。 [降温了] 我忍了忍,把放出来的元素吸回去。 “——行,我很好。” 随手把派蒙扒拉下来,想塞回给空,但是派蒙抱得紧,塞了几次没塞回去。 “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很简单,他们早就沾染了太多污秽,早就治不好了,这样下去本来就是死路一条,就跟鹤观岛上发生的一样——我要么杀了她们,速战速决,要么就等她们发疯死掉,污染土地让须弥多几块发臭发烂的土地。” “所以你们最好什么都别做,等着我处理完,然后再去处理那些把教令院弄的焦头烂额的死域问题。” “——明白了吗?” 果不其然,顿时就安静了。 派蒙那半睡半醒的呼噜也戛然而止,她的呼吸声停顿了半秒后,整个小身子往起一跳。 “嗳——————!?!” “什么?!鹤观什么?!米娅你刚刚说什么你又要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她被旅行者一把捞走。 我:? “我又要?又要什么?” 派蒙突然这么大反应把我搞得一愣,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空的好感度出现了上下波动。 [旅行者好感度:31] [旅行者好感度:28……29] [旅行者好感度:30] 我再抬头去看那个少年,对上的金色眼睛其中神色有些晦暗,空的金发金瞳本来就分外醒目,特别是在昏暗的地下,所以他的眼神一有变动也会比一般人明显一些。 为什么会来回跳动……莫非是因为我说了要杀人? 空的目光实在是沉的好像能凝成水落下来,就那么直勾勾盯着我,看得我不自在的很,不知为啥还有点心虚。 “……怎么这个反应?鹤观的处理方式你们应该都知道啊?” 他沉默了几秒,偏头。 “不,没事,我反应过度。” [旅行者好感度:27] 不不不这好感度下降了三点你这不是没事的样子你到底要说什么啊?!! 莫非真的是这次涉及太多人命……上次鹤观我明明杀的更多,莫非对正义的旅行者他们来说冲击太大了? 不至于吧,他不至于这么过分正义吧? 我有点忐忑,但是不多,心里一阵打鼓后平复下来。 总之话题继续—— 艾尔海森的目光在我,空和派蒙之间跳了一个来回。 “米娅小姐的意思是,蝎尾十字的成员已经被那种黑色的东西污染,所以除了杀死没别的办法了?” “是。” “污染的那种物质是什么?” “啊,大概就是跟特殊死域有点像但又不完全像的那个吧,污浊,污秽,怎么叫它都可以,会吞噬元素,让人发疯。” 艾尔海森思索着。 “——所以,跟特殊死域的始作俑者同根同源。” “应该是。”我耸肩。 这一点确实还没法确认。 克拉斯妮身体里的污秽不太一样,但是又真的让人感觉十分熟悉……甚至是亲密。 “总之先说到这里。” 我发现不远处的克拉斯妮转过身来对我招手,我就起身要走过去,随便对艾尔海森和旅行者他们摆摆手“——还是那句话,不阻止的话别碍事,我答应了小红会让仪式完成的。” 空到还是脸色不佳的样子,低低应了一声也没说什么。 派蒙被他抓着,疯狂用眼神瞪我。 ……就算是你一个劲瞪我我也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啊,总不可能是怕我被干掉吧? 太怪了。 —— “大人,能请您和我外出一次吗?”克拉斯妮说道。 “去找卓拉?” 面对我不合时宜的地狱打趣,她咔一下沉默了“……不,是去拿回那一半的密匙。” “不是说那一半的密匙被卧底拿走了吗?” “是这样没错,大人,但沾染了蝎尾十字的毒的人,就算跑出这片沙漠也没有关系。”女人边说边带路。 这么说,克拉斯妮其实早就知道那一半密匙在何处,该如何寻找……说不定是为了拖时间将卓拉驱赶才会让那玩意被偷走。 “那个女人的部落是不会容许她离开的,就算死,遗体也会被送回来,而遗体只要回来了……那样东西自然会跟着回来。” 我嗯了一声。 “所以说要去那个叫塔尼特部落的营地?特意叫上我这是找什么?” 克拉斯妮眼光闪着某种压抑的光彩,她望着漆黑的隧洞,神色却仿佛望着天边即将出现的黎明。 “从消息来看,是一具遗体,大人。” “那个两面三刀的,与绿林暗中勾结的小偷,她的名字是——罗宾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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