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洞窟里过的还算安稳。 每天会有人送来一日三餐,也不用担心摩拉问题,这群女人领头的那个有一双很特别的红绿色眼睛,她的一只手臂是做盔甲打扮的假肢,她说自己的名字不重要,让我随意称呼。 我坐在圆床的边缘,随便披了一件衣服,赤脚踩着地上的兽皮毯子,撑着下巴,懒散的摆足姿态。 “虽说是随意称呼……” 我挠头“小红?” 女人沉默了很久,随后很凝重的点头“好。” 喂你真的就接受了????? [那你也太随便了,下次是不是要给猫起名叫小狗啊喂] “谁知道她都不抗议啊……”我哼了一声。 我快把头挠秃了。 “你们把我养在这里这么几天,应该也不是想要伺候我吧?” 小红点头“不是。” “我们希望为您找回失去的东西后,可以在您复活后将我们纳入轮回。” “为什么想进那种地方?” 女人张了张嘴。 “………我们,想要没有痛苦的地方,那种轮回能连罪孽的价值也一起洗去。” “你们怎么知道复活的事?” 这次被我随便叫做小红的女人没说话,垂下眼睛,慢慢走过来给我的桌子上放了一整杯饮料——那饮料嗅着有股甜涩的酒味,我抽了抽鼻子,闻着很像用水果自酿出来的酒。 我拿过酒杯,里面是浊红的酒液。 [嗯,是赤念果和一些稻米酿出来的酒] 果然是酒。 我微微低头,用嘴唇沾了一点,味道倒是和我印象里的那些粗糙的自酿酒没有太大区别,有些像记忆里那种最早的蒲公英酒,但是要甜的多。 [未成年禁止饮酒] 我心里默默骂道……老子三十多了。 女人望着我,眼神又深沉又迷惘,还有一股敬畏的神色。 我点头,没说同意,但心底有了一些很奇怪的预感。 这群女人看着都不是愚钝的人,却对这种悬而又悬的事深信不疑,我觉得奇怪,眼前的女人气质独特,很明显就是领头的,这样的人从一开始对我的态度就很温顺…… 沙漠人的温顺,还真是让人有种母狮衔喉的不安感。 这让我很不确定,她们看起来并不知道那种轮回已经随着阿尔斯特的死而崩溃了? 还是说我的信息缺少了什么? 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整体来看] 系统说道[她们信息的来源可能因为特殊死域,或者别的什么] “嗯,信息太少。” 我出声,放下酒杯。 女人一愣。 “我希望你们的诺言是可以信任的,沙漠人,为我找到我要找的东西,我需要一个确切的时间。” 我故作高深,装的很像个神的使者。 “我不希望听到‘还没有’或者‘遗憾’这类话。” 女人点头,她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就顺从的有些卑微了“是,蝎尾的女儿已经有了消息,那个孩子在沙漠中心找到了黑色的罐装知识,或许那就是您要找的——” “蝎尾的女儿?”我打断到。 “啊,是的,我们是蝎尾十字佣兵团,很抱歉没有事先说,那个孩子已经在归来的路上了。” “嗯……你们倒是不担心被草王发现。” “她不会发现的,大人。” 女人俯下身子,伸手,用那有些僵硬的锋利假肢轻轻的捧起我的脚来,在我感觉到奇怪之前,我看到她对我抬脸,张开的嘴,双眼,假肢与身体的连接处慢慢涌动出漆黑来。 不是……你抓我脚干什么? 她倒是完全没觉得哪有不对,用金属摩挲我小腿上的一些伤痕,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放弃了全部。” 我心里一跳,忍住躲开她的想法。 这人将污秽纳进身体里了? 她怎么没死? 怎么做到的? 我直接抬起脚踢到女人肩膀上,她还是那么恭敬顺从的态度,女人顺着这股劲直起身体,被我踩到的暗色皮肤下也好像有流动的污秽,正隔着一层皮肉贴着我的脚趾,像是什么殷勤的活物。 [真是疯了] 真是疯了。 我和系统同时感叹到。 脚下的感觉太诡异了,我不想再忍,一边还得撑着人设。 “行了,滚出去——” 我把女人狠顶了一脚,缩回腿。 我下意识去摸我自己的脚,猛猛揉了一会脚趾,总感觉刚才那股涌动的污秽跟之前见过的不太一样。 真的不太一样,但不是糟糕的那种感觉。 那种感觉很像踩到了温热的淤泥,是热的,是一种很诡异的舒适感。 如果说如今作为草神的纳西妲都没有办法找到这些女人,和之前女人的话对应……莫非这些人身体里的污秽可以遮挡来自执政的探查? 我心里想着,抬手叫出自己的污秽。 这种东西? 黑色从我的手上落下来,让我无端想起背包里放着的那把巨大的黑刀。 我曾安心用这种听话的力量,操之过急的袭击那个最初将我击杀无数次的自由少年,却忽视了一样东西,而且一直忽视到现在……这种会让人发疯的,恶心的,如此另类的,却在我这里听话好用,只能造成表面伤痕却不会给我带来任何痛苦的污秽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尔斯特那么年长,甚至出现的时间仅次于摩拉克斯,在此之前,这种东西该不会是是…… 我低下头,突然有一种诡异的预感。 [你怎么了?] 系统问。 大概是因为沉默太久了,于是我哼了一声“没事,感觉自己好像脏了。” [………] “只是突然觉得,你没有那个功能挺好的。” [功能?] “——听脑子里的话啦,不然我一会洗澡你偷看我脑子怎么办哦!” [西八] —— 蝎尾十字如今的团长走出来。 她是个高挑,强健的女人,长发编成干练的长辫,曾经的她与自己的姐妹软弱,全身上下只有那没有用的美丽,甚至人生仿佛就剩下被买卖,被侮辱,被镣铐拖着压在男人身下的命运……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克拉斯妮团长。” 几个女人抱着武器,见她出来了,各自招呼道—— 克拉斯妮点头,面容从面对那个女孩的顺从信徒,变成了冷漠残酷的沙漠佣兵,她的声音又哑又冷。 “卓拉还没返回?” “是的,那孩子受伤了,路上会慢些。” “受伤?她不是那么软弱的孩子。”克拉斯妮不想听见这种借口“——背叛主人的猎鹰想要加入蝎尾,付出更多的努力是理所应当,让她再快些,教令院最近的手已经伸向沙漠了,那些走狗已经太嚣张了。” 见她对女孩受伤确实没有什么反应,几个女人面面相觑。 那个名为卓拉的孩子,确实是团长或者副团长其中一人的血脉,还被丢弃过,但无论是团长克拉斯妮自己的,还是她姐妹的,这个态度也确实冷漠了些…… 像是完全没有感情的样子。 “她该回来了。” 克拉斯妮说道,向通道外走去。 他们的地下基地是连接一处地下河的,就像沙虫挖出的隧洞一样难以预测,每隔十几天,她们都会搬走,环绕着地下河转移,在前段时间的沙暴后,干脆放出消息让别的沙漠人都以为她们死了,这样才更不会被如今自由的草神发现。 蝎尾的女人们忙碌,来往,她们裸露在外的那么一点肌肤都刻满伤痕,接着愈合,被肌肉与力量填充起来。 她们每个人都向她点头。 蝎尾十字的女人们都是身负伤痕的悲苦之人,她们有的幼时遭遇拐,有的在少女时期因为病痛被遗弃,有的生养子嗣却遭受虐待,在极端的绝望和痛苦后,被弱化蔑视的女性们,在嫉妒绝望的时候,举起手中唯一最锋利的武器……那可以是牙齿,可以是头发,可以是被打断突出的骨头,可以是喷涌而出的血液,可以是语言,也可以是互相握起的双手。 她握过每个人的手,成为了每个人的姐妹。 【姐姐,我的手可以摁住他】 【你的手,可以杀死他】 【……我们一起,毁灭他们,毁灭伤害过我们的,旁观的世界吧】 我们一起,帕拉琪,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然后? 克拉斯妮握着空气,仿佛还能感觉到自己姐妹的那双炽热的手。 然后—— 我们就一起在新的世界,纯净而无罪的再次拥抱吧。 “……团长,卓拉是从大风纪官和那个蝎尾鬃狮手下逃脱的,如果她回来,很有可能给那些人留下痕迹。” 克拉斯妮了然,论追踪,常年追查和审讯的大风纪官是及其出色的,而同行的还是那个名声在外的强悍女人……她思索着,突然心下一动。 “那个金发的旅行者动向如何。” “他也来到了沙漠——” 女孩清脆的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十分年幼,清亮,在蝎尾十字的相对沉闷的营地里显得那么突兀。 卓拉狼狈的站在克拉斯妮不远处,她的一只手臂烧伤,一身泥沙,却双眼发亮的看着克拉斯妮。 “母亲,我带着它回来了,你应该夸奖我。” 被称作蝎尾的女儿的孩子举起手中漆黑的罐装知识,笑起来,仿佛一颗被狠狠踩踏后依然成长起来闪耀的,绚烂的须弥蔷薇的花苞。 ——一如她刚刚诞生时,纯净无垢躺在帕拉琪怀里模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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