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刘扬扬是从赛车俱乐部匆匆赶来的，他到得不算早，随舞活动刚好开始，他站在人群最外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中心位置，扎着两个哪吒似的丸子头，别了许多五颜六色的发卡，穿着短款上衣和小短裙的叶蓁蓁，也不知道冷不冷，从她昨天的表现来看，她分明很怕冷才对。 周围有很多人在拍摄，说着他不了解的话题，刘扬扬看了几眼，也举起了手机，锁定了人群中心的双丸子头。她跳舞时完全看不出喝醉酒时迷糊样，许是这首歌就是这种风格，她的动作有劲得很，表情也摆得冷冷的，盯着前方相机的位置不怎么动。 前面有女生喊了她的名字，大声告着白，她的表情一下破了功，朝声音来源嗔了一眼，也终于在这时瞟到了站在人群外围的他，如果没看错的话，她大概是朝他这儿眨了下眼，也不知是对着手机镜头，还是对着他。 刚听到“随舞”这个名词时，刘扬扬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听了她的解释才清楚，她说随舞的歌单她扒了大半，尤其是女团舞，没几首她不会的。现在看来的确是这样，每次切歌间隙她都只是转身做个要下场的样子，和周围认识的人打个招呼聊聊天，甚至还会跳起来朝他招手，音乐一响起就立马进入状态。 她连着跳了五六首才终于下场，和朋友们打了声招呼，就越过人群钻到了他面前，抬起头气喘吁吁道：“你怎么不往里面走呀？” 刘扬扬这才发现她画着比前两次见面还要精致的妆容，眼下抹了些星星似的银色亮片，衬得她的眼睛更加亮晶晶，没忍住在她圆滚滚的丸子头上捏了一把，“人太多，不太好挤。” 其实是因为人群里谁也不认识，怕尴尬。 “没事的，我带你去，”她说着就牵住了他的衣袖，拉着他往人群中走，“给你找一个好拍照的地方，这样我又可以多一个直拍机位了。” 又是没听过的名词，但刘扬扬一下就明白了意思，嘴角不自觉染上了笑意，“好，我一定好好拍。” 她将他带到自己社团的朋友旁边，刘扬扬看了看，有几个好像在那天的酒局上见过，只是他也记不太清。那晚他前半场一心和朋友聊着比赛的事，后半场就在想对面那位爱吃关东煮、声音很甜、长得很像洋娃娃、一直被人叫妹妹的妹妹到底能醉倒什么程度，结果比他料想的还要糟糕，他当真是人生头一回见到有人酒量差成那样，也得亏她酒量差成那样，否则都无法弥补他拒绝了那个对视三十秒的大冒险所带来的损失。 她在朋友们的起哄声中板起脸向她们介绍他：“这是我的朋友，他认生，你们给他留个位置就行。” 刘扬扬瞥见她泛红的耳尖，不禁笑出了声，又遭来了她的一记毫无杀伤力的眼刀攻击，以及她从朋友手上接过、塞进他怀里的外套，“你帮我拿一下哦。” 很快又到了叶蓁蓁会的歌，她上场时依旧格外专注，吸引了大半围观人群的目光，刘扬扬不断听到身后有人夸那个双丸子头女孩跳得好好、长得也好精致好漂亮，而他们口中的女孩所注视的位置，有他这一个。 下场时她就完全收起了那副气场，要么和朋友们一起聊天拍照，要么就对朋友们的起哄声置之不理，蹭在他身边和他聊天，看他拍的她的视频，就连抱怨他拍糊了的语气都是甜腻软糯，分明比他这个台湾人要嗲得多。 随舞活动进行了足有一个半小时才结束，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叶蓁蓁的精力却好像使不完，拉着他的袖口说刚刚她做错的动作有多丢脸，神色却没有半分丢脸的样子。 “蓁蓁，你是和我们一起去吃火锅，还是和这个帅哥一块走？或者带着帅哥和我们一起吃火锅？” 她踮起脚朝他凑近了些，刘扬扬便配合低下头，她说的话都好像都在他耳边冒着滚烫的热气，“你想去吃火锅吗？不想的话我们去吃别的，我请客！” “那就吃你想吃的吧。”他说。 叶蓁蓁在商场找了家看着不错的餐厅，兑现了请刘扬扬吃饭的承诺，如愿再次坐上了炫酷机车的后座，他递给她的头盔换了一个，纯白色，脑后还固定了一个红色的大蝴蝶结。 “刚好在俱乐部看到，就买下来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其实不用问，单是看她一下亮起来的眼睛就能知道，她绝对是喜欢的，也不枉他昨晚一回家就问遍了俱乐部的朋友，只是想要听到那句喜欢，好让自己更满足一点。 “超——喜欢的！谢谢你！”她抱着头盔左看右看，语调拖得老长，面上是抑不住的欢欣，这又给了他更进一步的余地：“那作为答谢，陪我去江边兜风吧。” 以江边的晚风很冷为理由，他的外套再次落到了她的身上，又以兜风会开得快一些为理由，刘扬扬握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这样安全一点。” “刘扬扬，”叶蓁蓁的声音很轻，被闷在头盔里听不太真切，在他的耳朵里却格外清晰，“你经常这样去江边兜风吗？” “对啊，”他朗声回答，“不过都是和俱乐部的朋友一起，在没什么人的大半夜，开得飞快，比现在还要快。” 他听到她哦了一声，随后环在他腰上的手臂就收紧了些，她提高了音量，尾音重新上扬起来：“那你等下再开快一点吧，我不会害怕的！” 车辆逐渐少了起来，刘扬扬握紧油门加快了车速，她便欢呼着抱他更紧了些，分不清其中更多的到底是惧意还是兴奋。 他将机车停到江边步道旁，摘下头盔面对她伸来的手却没有动作，仰着头笑得狡黠：“蓁蓁，你敢不敢自己下来？” 叶蓁蓁动作一滞，推头盔护目镜的动作好像都带上了怨气，表情委屈得要命，“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 “嗯，”他笑着点头，后退半步朝她伸出了双手，“你跳下来试试，我会接住你的。” 于是她摘下头盔放在一旁，扶着车身小心翼翼地将另一条腿跨过来，看着他再三向他确定：“我跳了哦。” “嗯，我接着。” 刘扬扬话音刚落，就见她伸出手跳下来，伴随着小声的闷哼，准确无误地落入了他的怀里，他便顺势搂住了她的腰，在她抓着他的手臂站稳后也没有松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玩？” “好玩。”她抬起头，声音仍有些颤巍巍，胸膛贴着胸膛，让他仿佛感受到了胸腔共振的频率，“但我觉得还是不要再体验了。” 他放声笑起来，再次在她的丸子头上捏了一记，手臂被她轻飘飘拍了一巴掌，他又拍了拍她的背才放开手，“好啦，不逗你了，去江边走走吧。” 约莫是身边的人的缘故，见了无数次的江边的风景突然变得丰富多彩起来，就连江面映着的霓虹灯光都有了全新的说法：“它好像被倒进了一大盒亮片。” 闻言，刘扬扬歪着头凑到她面前，“像你眼睛下面的这种吗？” 叶蓁蓁下巴枕在手臂上，安静注视了他片刻，大约足以弥补一次三十秒的对视了，才开口问了个有些重复的问题：“你以前真的只和俱乐部的朋友兜过风吗？” 他嘴角的小窝陷得更深了，数不清第几次在她的丸子头上捏了一记，还戳了戳她的脸颊，在她要炸毛拍开他的手前才慢吞吞开口说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话题：“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抛开幼儿园和小学时不算的话，昨天应该是我人生第一次载除了我姐姐之外的女生。” “……”她沉默半晌，终于在他一错不错的视线下转过头去，“哦，知道了。” 04. 一个来月的时间下来，刘扬扬的机车后座已然成为叶蓁蓁的出行专座，她没在的时候就固定挂着为她买的女士头盔。 他总是会从俱乐部赶去各个商场看她的演出，然后载着她去江边兜风，直到很晚才回到宿舍，城市夜晚的霓虹灯都快被他们看遍。而叶蓁蓁也跟着他去过他所在的赛车俱乐部，在他朋友们调侃暧昧的视线中被他拉着衣袖坐上卡丁车的副驾驶，下车的时候头晕到要吐。 刘扬扬似乎总是有一些千奇百怪的捉弄人的小心思，让她自己从机车后座跳下来只是其中之一，他还会在无人的公路上毫无预兆加快车速，把她吓得惊呼着收紧搂在他腰上的手臂，然后放声大笑；也会在她等他时悄然绕到她的身后，猝不及防捂住她的眼睛，捏着嗓子让她猜他是谁，如果她说不知道，他就会拉长语调说“再猜一猜嘛”；还有一次在电影院里故意拿开放在他们座位之间的爆米花，害得她摸索了半天最后也只摸到他温热的手掌，拉着她的手揉捏了好半天才肯把爆米花放回来。 用黄仁俊的话来说，刘扬扬这就是万年不动的铁树开花，听他这么说，叶蓁蓁直咧着嘴笑，问他：“那他之前是什么样的？” “就那样，刚开学时话都不说一句，基本上一没课就跑没影，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谈恋爱去了，问了他之后才知道是玩赛车去了，然后一成年就买了他那辆宝贝座驾，宝贝得跟什么样，哥们儿想坐一下都不让。”黄仁俊说到这儿还白了她一眼，“你都不知道那天我看到他后座坐了个人时有多震撼，你摘了头盔的时候简直怀疑我自己的眼珠子。” “整挺好，你们俩谁都不和我说。” “说什么啊？”叶蓁蓁反问，还面色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我们就是经常一起出去玩而已啊。” “……你就硬装。”黄仁俊翻着白眼，撑着舞室地板站起来，“排舞排舞，懒得和你讲！” 年末将至，他们舞队的活动愈发多了起来，不但有各种商演邀约，还有校内的演出活动，有时候来不及排新舞，就来来回回跳那几首应付商演，更多的时间都花在街舞社自己的活动上。眼下最耗精力的就是将于十二月中旬举办的街舞社展演，不止他们k-pop部门有表演，其他舞种部门都会同台演出，而且正式队员和普通学员都有节目，演出完还会评比奖项。像叶蓁蓁、黄仁俊这样实力强经验丰富的队员，不但要自己进行排练，还得负责给学员班的社员排舞，到了展演前半个月，他们几乎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k-pop队要表演的三首歌叶蓁蓁都有参演，以至于她都没了多少出去玩的时间。 在连续四天约她吃饭没约上后，刘扬扬终于没忍住在周五下午下课后找来了他们舞室。 彼时叶蓁蓁正和学姐一起指挥着学员班的同学，商量修改他们舞台的endin动作，她刚把最边上的高个男生摆弄到合适的位置，回头看镜子检查整体效果时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舞室外走廊墙壁上的刘扬扬。 “你怎么就来啦？不是说八点半吗？”明明约好的是等她八点半排练结束后去吃学校后街新开的甜点店呢。 “反正也没事干，就来看看。”刘扬扬视线又往舞室里瞟了一眼，“都是你们社员吗？” “嗯，学员班，等会他们走之后我们队员还要排一个小时，仁俊也会来，你要在这里等很久吗？” 他的关注点却有些偏移：“你现在也不叫仁俊哥了？” “大家都熟了嘛，上次喝酒的时候我还和他不熟，后来发现社团的大家都是叫昵称，就这样叫了，怎么了吗？” 他抿了抿唇，唇角的小窝彻底消了下去，“你叫我都是叫全名。” 叶蓁蓁咬住下唇想要憋笑，开口时却禁不住弯起了眼睛，学着电视里的台湾腔：“扬扬，我发现你真的好幼稚诶。” 第一个“扬”是三声，第二个“扬”是二声，氧羊，是他即使在台湾时也不太常听到的叫法，刘扬扬却成功被这个昵称取悦，也跟着笑了起来，在她发顶揉了揉，“你说话不要这么机车哦。” 05. 街舞社展演那天叶蓁蓁从中午就开始忙活，先是在宿舍给自己画好了妆做好了发型，又穿上厚重的羽绒服，带着一大包化妆品卷发棒去和大家约好的咖啡店帮其他人做妆发，刚给一个同学画好眼影，又去给学姐编头发，简直比那些专业的Tony还要忙。 原本说可能要等晚上开场了才能来的刘扬扬来得意外的早，撑着脑袋做在一旁看着她给黄仁俊涂眼影，看了一会儿忽然踢了踢黄仁俊的椅子腿：“诶，你自己不会画？” “就是不会才找人帮忙啊！”黄仁俊理直气壮道。 “你不知道学吗？” “手残学不会！本来自己画了下，跟被人打了一样，又卸掉了。” “那怎么蓁蓁能画这么好看——” “别动了！”叶蓁蓁忍无可忍地在刘扬扬那不安分的腿上拍了一巴掌，“等下手抖画毁了你就死定了！” 刘扬扬悻悻收回腿，委屈巴巴看着她不说话，看的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在他那染回黑色显得格外乖顺的头发上薅了一把，“等我忙完哈。” 这种活动直到结束前就没有不忙的时候，做装造、拍照、一遍遍对流程彩排，快到展演正式开始叶蓁蓁才终于有时间，大家心照不宣的把她旁边的座位留给了刘扬扬，满场的喧嚣声里，她听到坐在后排的黄仁俊阴阳怪气了一句“哟，家属席呢”，她能肯定刘扬扬也听到了，因为他正看着她直笑，又靠过来在她的耳边问：“别的社员有带朋友坐在这里的吗？” “没有吧，”她顿了顿，飞快抬眸看了他一眼，“不过听说隔壁jazz队有个姐姐带了个很帅的男朋友。” “哦～”他做出恍然的神情，搭在凳子边的手不经意蹭上了她的小拇指，“那你们k-pop队没人带男朋友吗？” 叶蓁蓁也凑到他耳边：“k-pop几乎都是寡王，大家只追星不恋爱，队长姐姐说，如果大一没恋爱，以后就别想了。” 不等刘扬扬再说什么，她口中的队长姐姐就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快点准备上场，她迅速收回手起身，脱下羽绒服塞到他怀里，和他道了声拜拜便往外走。 k-pop队的三首歌分两次表演，待到叶蓁蓁表演完第一首，在洗手间换了身衣服，刚出来就被等在外面的刘扬扬用羽绒服给裹住，她顺势将手伸进衣袖，问他怎么没在座位上等。 “怕你冻感冒。” 其余的节目一个个过去，很快就轮到他们k-pop队的压轴演出，叶蓁蓁又一次把羽绒服交给刘扬扬，起身时却被他拉住了手腕，“我会给你拍好看的照片的。” 叶蓁蓁愣了愣，马上又笑答：“好啊，一定要拍好看点哦。” 然而直到演出结束好半晌她都没顾上看他拍的好看的照片，不是和社员自拍，就是有来看演出的同学来问她要合照，刚空下来没两分钟，又被叫到台上拍社团的大合照，刘扬扬抱着她的羽绒服，在台下等了良久，才终于等到能再给她披上衣服，待到和她聊天的学姐转身和别人说话了，他才开口问：“你们等下要去聚餐吗？” “嗯！”叶蓁蓁有些兴奋道，“社团请客！你要不要一起去？” “我不是你们社团的人，”他的手顺着她的肩膀手臂一路下滑，直至握住了她的手，“这样的活动，不是只有家属才能去吗？” “对哦～”她夸张地点着头，回握住他的手指，眼底是藏不住的狡黠，“那可怎么办？我很想带你去耶。” 刘扬扬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倾身压低了声音：“那能让我变成你的家属吗？我可以开机车载你兜风回学校，可以陪你一起吃很多好吃的餐厅，可以带你去玩赛车，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所以，我能做你的男朋友吗？” “好吧～”叶蓁蓁语气轻快，尾音上扬，抬起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看在我真的很想带你去聚餐的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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