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了停车场内没有蹲守的媒体和私生，叶蓁蓁在保姆车前和成员们分开，快步走向了停在保姆车旁不过几个车位的小车。 副驾驶的车门已经贴心地为她拉开一道缝隙，她迅速闪身坐上副驾驶，利落摘下帽子口罩的动作在对上董思成视线的那一刻开始卡壳，一向利索的唇舌也变得磕绊起来：“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就只是看一下，好久没见到你了。”他说着，将空调暖风口向她那边拨了拨。 怎样才算是见面呢？如果说是像这般以亲近的距离面对面聊天，那么他们上次见面还是一年多前；若是匆匆一瞥打个招呼也能算上的话，那么最近一次见面是在昨晚的演唱会上，他第一次坐在她演唱会的观众席，遥遥地朝她挥着应援棒招手。 既然用上了“好久”这个形容词，大概指的是前者吧，可叶蓁蓁却平白认为，他说的“好久”大概能够追溯到更加久远之前。 在车内的空气变得粘稠前，董思成收了回视线，问：“想现在去吃饭吗？还是说先在外面转转？” “吃饭吧，有点饿了。”演唱会前没法吃什么东西，体力消耗又大，她哪里只是有点饿，分明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她话音刚落，肚子就很合时宜的咕咕叫起来。 “那走吧，除了中餐，还想再吃点什么吗？”把导航定位到提前预定好的中餐厅，董思成发动汽车，引擎轰鸣声一下盖过了她肚子的咕咕叫声，余光瞥见她胡乱飘乎的视线暗自发笑，明明过去她更窘迫的状况被他撞见时都不甚在意，怎的现在反倒因为这点小事而不自在。 “不知道，到时候看吧。”叶蓁蓁飘忽的目光最终落到了他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上，平白开始感慨：“好神奇哦，第一次坐你开的车。” “是啊，好神奇哦，第一次来演唱会接你下班。” 叶蓁蓁被他这同自己如出一辙的语气给逗笑，和他随口闲聊了几句，又问：“这是你们经纪人的车吗？” “嗯，找经纪人哥哥借的，开着挺顺手的。”他说。 “那你们经纪人还挺大方。” 小车驶出了地下停车场，董思成趁着打方向盘的间隙觑了她一眼，故作随意道：“你们经纪人不也是吗？演唱会结束还能让你单独出来。” “都出道五年多了，有什么不行的，他们哪里会管那么多。”也不知经纪人是不是对她太过放心，甚至在知道是董思成来接她后，连他们要去干嘛都没有过问，只说让他们小心别被拍到传出绯闻。 “是啊，出道五年多了，有什么不行的。” 分明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被他这样低声重新复述一遍，却好像赋予了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味，叶蓁蓁垂着眼睫，开始在脑海里预设今晚所有有可能出现的场面。 预设他日益明晰的感情箭头，她漂浮不定的心绪，他们之间愈发暧昧模糊的关系，最终究竟会如何落定。 然而很可耻的，时至今日，时至坐在董思成副驾的此时此刻，她也依然做不出决断。 她本不该是如此优柔寡断的人。 车载音响里放着Ko:LONA几年前发行的冬日特别专辑，董思成开着车，时不时和她闲聊几句，说他们回归和年末的拍摄已经基本完成，这次回归的歌很不错，又说他昨天和几个NCT的成员一起来看她们的演唱会，舞台很好看。 叶蓁蓁望着车窗外纷扬飘落的雪花，同样随口应答着，心底却没由来的感到悲哀。 她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从何时起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明明此刻身处近在咫尺的距离，明明他们依然能够用最平常的语气分享自己的日常生活，她却觉得董思成离她那般遥远了，遥远到仿佛再也无法触及。 车子在巷道里七弯八拐，最终在叶蓁蓁最爱吃的那家私房餐厅门口停下，董思成停好车，下车前细心地帮她把帽檐拉低了些。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餐厅，老板一看到他们就笑开了，操着一口川渝地区口音说：“好久没见你们来过了，接到小董电话还以为是别人，没想到还真是你们俩，包间给你们留出来了。” 叶蓁蓁一进店就开始左顾右盼，闻言也笑弯了眼睛，问：“阿姨，您这店新装修了呀？” “今年年前就装修了，你们都好久没来了，看着新鲜。”老板笑答。 一直到在小包厢内坐定，叶蓁蓁也还在感叹餐厅的新装修，这家私房菜馆还是他们练习生时发现的，是叶蓁蓁按网上的安利吃遍了首尔有名的中餐厅后认为最合她口味的一家，不但川菜做得好，湘菜同样很正宗，口味清淡的淮扬菜也还不错，因此前些年他们中国line常来这边吃饭，尤其是她和董思成。 只是后来大家陆续出道，时间少了，顾虑多了，来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今年她更是因为忙碌而一次都没曾来过，只点了几次外卖，更别提这两年大部分时候都在中国的董思成了。 菜一道接一道的送上来，都是她爱吃的，味道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厨师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叶蓁蓁却只放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注意力在佳肴上，其余的心思尽皆落在了眼前的董思成身上。 他的妆发还没有完全卸掉，显然是刚拍摄完就赶了过来，细长的眼线拉得他的眼尾更上翘了些，或许他这双极具辨识度的凤眼的作用，在昏黄的灯光下反而显现出柔和的神色来。 她过去总觉得他好像从十多岁到现在都没有长变过，此刻却恍然发现面前的他和十多岁时的模样无法完全交叠了，她一时半会儿说不清具体的变化，但就是直觉他在国内的这两年里成熟了许多。 “我过两天就要回国了。”毫无预兆的，他突然开口，视线定在她面上不肯错过任何一个表情。 叶蓁蓁一下睁大了眼睛，惊诧道：“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两个多月了，蓁蓁，我这次已经待了两个半月了。”说罢他又笑了笑，“可能因为你太忙了，所以没怎么见到我吧。” 叶蓁蓁心虚地垂下眼睫不敢再直面他的目光，的确是没怎么见过面，工作忙是事实，就算和他同处一层楼，她也没有主动去他们练习室串门也是事实，明明当时主动问他什么时候回韩国的人是她。就连当下也并非事先约好的见面，而是在演唱会结束后收到了他问她有没有时间的消息。 他不会不知道她在逃避什么，却还是选在这个时间节点来奔赴一场无法预见答案的会面。 所以到底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就同觉得他未曾长变过一样，过去她也始终坚着她与他能够永远亲密无间，永远无话不谈，永远只需一个表情动作便能从对方那儿得到想要的回应。 是她既怯懦于改变现状，给不出他想要的回应，又自私的想要一直拥有他独属于她的爱，强行将他拖在原地停滞不前。 他的赤诚而透明的真心早已毫无保留的在她的面前悉数奉上，只等她签字落定，是或否，接受或拒绝，只肖一句话就好。 她却从始至终都未曾正视过这份心意。 他一定也明白，若他当真向她告白寻求答案，她定然说不出拒绝的话，可他始终都不曾开这个口，她便也给不出确定的回答，脑海里混沌混乱的思绪错杂，最终也只是垂眸启唇，哑声唤了他一句：“思成哥哥。” 映在她脸上的光影不知何时静止了下来，唯独剩下颤动的眼睫，他何曾在她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呢？是拜他所赐啊，他始终放在心尖上的人儿，如今却因为他而真切的难过着，是否也能说明她依然将他看做很重要的人呢？ 董思成收回不合时宜的想法，终是自嘲地笑了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试试这个吧，老板说是今天的特别菜单，应该很合你的口味。” 这顿饭两人最终也没尝出什么味来，吃完饭董思成便将叶蓁蓁送回了宿舍，外来车辆未经登记不能入内，叶蓁蓁不愿再添麻烦，解开安全带说：“我自己走进去吧，思成哥哥，你也早点回去，” “我送你到楼下。”他说着便开始找车位停车。 叶蓁蓁没再拒绝，耐心等他停好车。 两人沉默着并肩走在路灯下，路面的积雪都被铲起来堆到了路边，徒留下湿润的痕迹，也不知道这场雪下了多久。 宿舍楼栋的单元门已经近在眼前，叶蓁蓁酝酿着语言该如何和他告别，突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了眼角，她用力眨了眨眼，抬手抹下来看，是雪花，抬头有看见更多的雪花纷飞洒落，喃喃道：“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今天是初雪。”董思成抬起手接住一捧雪花，轻声说。 雪花在手心迅速化开，叶蓁蓁愣愣道：“思成哥哥，我突然好想堆雪人。” “现在还堆不了，雪太薄了，你上楼吧，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起床就可以了。”董思成隔着帽子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过几天我就走了，你好好吃饭，多休息，不要生病，要照顾好自己，就算生病了也不要硬扛着，有什么问题就找锟哥仁俊他们，他们都会帮忙的。” 叶蓁蓁的身影在玻璃门后愈发模糊，最后回过头来朝她挥了挥手便彻底消失不见，董思成放下手，仰头迎上一片冰凉，他早该知道的，初雪并不能无条件让愿望实现。 这样也好，姑且算作为他们混沌不清的关系彻底画上句点吧。 她始终回避的眼神便已经是给他的答复了不是么？他又何必再强求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答案呢？ 是真的该结束了。 年少时彼此扶持着走过的岁月早已在不断流逝的时间里被冲淡远去，他花了大半时间来爱她，又花了几年来等待她同等的爱，近十年的时光便这样过去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漫长，却远比想象中要更加复杂难解。 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也没有人真的能够永远甘愿奉献，他不是多么无私伟大的人，会动心，会嫉妒吃醋，也会因在望不到尽头的海洋中沉浮太久而疲惫放弃。 既然她舍不得了断，那就由他做这个恶人便是。 只是终究没能守住年少时对着大海与日出一同许下要永远在一起的承诺。 但愿下次再见的时候，他们还有话可说。 —— *董思成分线由此转下一章，以下是其他分线内容 —— 门口传来窸窣的开锁声，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La闻声转过头，意外的对上了叶蓁蓁通红的双眼，诧异地站起身走向她问：“欧尼，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是有点累了，没关系，”叶蓁蓁无力地摆了摆手，嘴上说着没事，说出口的话却染上了鼻音，“我想休息一下。” 她也不记得之后她是怎样哭了起来，成员们又是如何一边安慰她一边手忙脚乱帮她卸妆，只记得她们问出的：“和WINWIN欧巴发生什么了吗？” 她能如何回答呢？ 事实上什么特别的事都没发生，董思成始终恪守着他那该死的温柔体贴，一直照顾她照顾到了最后的告别。 可他们彼此心知肚明的，缄口不言的，心照不宣的，他们这近十年的种种，都已经在震耳欲聋的沉默中结束了。 说到底，是她太过怯懦自私了。 不是没有过心动的时刻，也曾因他而长久的摇摆不定过，也曾真的想象过与他朝夕相伴的未来。 可终究是迈不出那一步。 爱情于她而言从来都不是必需品，她更贪恋长久的不会轻易变质的感情，对他的那些心动终究敌不过想要停留在原地的愿望。 太过贪心的后果就是什么都留不住。 她辜负了他的真心，自然也失去了继续拽着他停滞不前的资格。 他们不会再回到过去了。 真的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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