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觉得自己现在看不懂沈骁了。 他对自己是真的好。隔三差五会亲自带些城中有名的新式糕点，休沐的时候也会问一句需不需要陪着转转。如今已经是十一月，天气渐冷，她屋里床铺，炭火之类的供应，也与沈骁屋子里一致。 他对自己好是真的，对自己没了兴致也是真的。 琳琅算了算，从自己恢复容貌到现在，也快有一个月了。 她顶着以前那张脸的时候，沈骁抱过自己，吻过自己，甚至也是有过欲念的。可现在换了她陆琳琅的真容，沈骁却变成了一副和尚样。 她不理解，也不明白。当初情不自禁的是他，差点要了自己的也是他，怎么现在人辛辛苦苦喝了药，给了他足够的相处时间，他却清心寡欲，心无杂念，一点出格的举动都没有。 琳琅知道自己心性本就比这个时代的女子豪放点，但也不至于倒贴，看着这人莫名其妙对自己没了兴趣，她思索多日后，觉得最可能理由便是：她老了。 琳琅拿着铜镜审视了自己无数次，但很难发现自己到底哪里老了。 她知道苦命人最易老。以前熬夜加班都得老两岁，更别说当了两年苦命奴隶。 更心酸的是，老这个东西，本人有时候是意识不到的。 琳琅猜测，沈骁是发现自己老了，才本能的没有了心思，对自己只剩感激。毕竟是徐念的时候，沈骁可以把自己当别人。但作为琳琅的时候，一切都会与以前做对比。 琳琅相信这便是原因，也不免为自己的衰老难过起来。 虽然她自认二十二岁还不算老，但沈骁比自己小半岁，与他适龄相配的女子，光从十五到十九来算，人估计都能从沈府排到城外。 她觉得跟这些妙龄女子相比，自己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女人。 一种悲怆感涌上自己心头，她也不再琢磨沈骁要不要自己的事了。她现在只想好好照顾他，等到奴契时间到了，去梅城跟鹿城祭奠下兄长，还有自己熟悉的人。至少那个时候她相信有勇气面对了。 ** 沈骁带了些兴平新出的糕点回来，看到琳琅在院子里打扫。她不愿意什么都不做，沈骁也由着她，只要她不累着就好。 沈骁看着现在的小姐，觉得她比以前更漂亮了。 这张脸没有了以前印象中青涩的气质，已经是个成熟女子的模样。沈骁也不知自己是因为喜欢小姐，还是年龄使然，总之他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人，是很喜欢这张脸的。 她的一颦一笑吸引着他，举手投足也锁定着他的视线，但既然已决定就这样默默护着她，便不能像以前那样越矩。 他知道自己之前是有些霸道的，带着权力去压制她，或许她那次愿意委身自己，也是出于无可奈何。 如今向来，她已经不喜欢自己，何苦要受这种委屈。 沈骁早已收好了心思，也掩饰着对她的喜欢，却从不掩饰对她的好。她喜欢吃那家糕点铺的果子，那就换着样式多买给她几次。 沈骁刚走进琳琅，就看她突然弯着腰，捂着肚子，不由也担心起来。 琳琅从今早开始，便感觉肚子有一些不太舒服，到了现在似乎有些严重了。 她一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吃坏了东西，等现在小腹不断有陆陆续续的痛感时，才突然想到，应该是要来月事了。 正想到这种可能，就听到沈骁唤了一声自己，然后过来扶着她。 “怎么了？”沈骁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也不烫：“肚子不舒服？” 琳琅只觉得肚子痛的开始有些厉害，但愈发确信是月事要来了，只是痛的程度有些重了。 “不要紧。”琳琅轻松的笑了下，“喝点热水就好了。” “带你看下大夫吧。”沈骁看她脸都有些白了，随手将糕点放下，就准备带她出去。 “真不用。”琳琅急忙拉住他，“我没事，真的。” 他知道她身子弱，不敢大意，看她捂着肚子，便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你脸色不好看，还是找李大夫看看吧。” 刚抱着她走了几步，沈骁就听她在自己耳边有些尴尬的说：“没事，就是要......来月事了。” 沈骁脚步也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踌躇的问她：“你以前也是这样吗？” 他印象中，小姐似乎从未有过这种不舒服。 琳琅摇摇头。：“因为药，我很久不来月事了，现在服了解药，正常后身体可能有些不习惯。” 沈骁一言不发的将她抱到屋子里。他没有多想，习惯性的将她带到了自己房间。 琳琅一惊，眼看他将自己放到榻上，以为沈骁今天又改主意了。 “我这几天不舒服。”她一被放到到榻上，神色就慌了。 沈骁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就看她语气诚恳：“改天做好不好？” 他先是一愣，等理解了她的意思后，就冷着脸将她的鞋子脱掉，直接让她躺到榻上去。 “沈骁。”琳琅有些生气，“你就这么性急吗？” “陆琳琅。”他叹了口气。 琳琅感觉，沈骁每次叫她全名的时候，心情似乎都不是很好。 他帮她把被子盖好，然后退后两步看着她：“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放浪不堪吗？” 琳琅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意了，只能难堪的扭过头去：“对不起啊。” 他不明白，小姐为何会这么看自己。为何会觉得她不舒服的情况下，他还做得出来这事？ 沈骁虽有些生气，但冷静下来后，也只能怪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 “之前是沈骁冒犯，让小姐害怕了。”他也没了火气，“小姐对沈骁有恩，无需有此担心。” 琳琅转过头，看着他诚恳的态度，还是没管住嘴。 “沈骁，你说实话。”琳琅神情凝重的看着他，“我到底比以前老了多少？” 沈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 她容貌确实比以前成熟了，但也不能用老来形容。 沈骁知道女子对容貌向来有顾虑，不敢乱回答。 他坐在榻前，琢磨着她的神色。 “小姐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琳琅为了自己容貌的真相，也是豁出面子了。 “你之前，不都还想要我吗？”她红着脸，“我是不是老了很多，所以你就没想法了。” 说完，她转过身子将被子蒙到头上：“没事，你说实话吧。我就想知道我这两年到底老成什么样了。” 她在被子里又嗡嗡的补了一句。 然后很久，沈骁都没有回话。 琳琅在被子里也憋得有些闷，出了被窝就看到沈骁低头抿着嘴笑，身体一颤一颤的。 琳琅从没见过沈骁这么笑过自己，不由忍着腹痛，恼羞成怒的拍了他一把。 “老女人很好笑吗，啊？” 他忍不住轻笑出声：“陆琳琅。” 她第一次听到沈骁笑着叫自己名字。 看她因恼羞成怒而有些通红的脸，沈骁轻轻咳嗽了一下，让自己有所收敛。 他直接问道：“你最近莫非都在想我没有要你的事情吗？” 琳琅低着头，憋不出话。 沈骁看着她，又大胆的问了句：“我要不要你，你很在意吗？” 琳琅还是憋不出话，脸却更红了。 “小姐这么关心这件事情。”沈骁眼眸愈发含笑，“我感觉不是我想要你，是你想要我了。” “我没有。”琳琅提了提嗓子立马反驳，接着又红着脸补充道：“我只是关心我是不是老了而已。” “都会老的。”沈骁实话实说，“你会老，我也会老。” “你没老，你英俊潇洒着呢。”琳琅叹着气撇过脸去，“老的是我。” “那沈骁就当小姐说的是真话了。”他喜欢听她夸自己，无论是哪方面的夸赞他都喜欢。 “那我到底老了多少？”琳琅依旧执着这个问题。 沈骁看着她严肃的表情，只觉得她今天很可爱。 生怕她对自己容貌胡思乱想，他还是说了真心话：“小姐没有老，还是很漂亮。” 接着又问她：“小姐这么惧怕容颜老去吗？” 琳琅诚恳的点点头。 沈骁知道女子素来在意容貌，看到小姐也不例外，便也知道以后送她的东西又能多一类了。 他一边帮她盖好了被子，一边给她一个好接受的理由。 “之前是我言行有亏，多有冒犯。”他轻声轻语，“小姐对沈骁有恩，沈骁也该以礼相待。” 琳琅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沈骁注意到了她怀疑的神色，忍不住再逗弄了一句。 “但我也是正常男人，若小姐想要沈骁的身子了。”他俯身笑着望向她，“沈骁也是愿意报恩的。” “沈大人多虑了。”琳琅终于憋出来了一句话，然后背过身去。 “我在你这歇会，好点了我就出去。” “好好休息。”沈骁又给她拉了拉被子，“我在书房。” 琳琅嗯了一声，想想也是第二次睡沈骁床上了，似乎也没那么害臊了。 不得不说主子的榻花的钱就是不一样。她本还觉得自己现在屋里的榻也挺好的，可现在一比较，还是沈骁这边睡着更舒服一点。 兴许是因为月事的缘故，她好像真的有些累了，一边感慨这榻真不错，一边就真的睡过去了。 琳琅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不适少了很多，她忍不住侧身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主子的榻就是不一样。” “那我让管家给你准备个一样的。”沈骁回了自己一句。 琳琅有些尴尬的扭头看着他。 她慢慢坐起身，错开话题：“你进屋多久了？” “刚进来，看看你情况。”他放下手下的书，“我们都没有吃东西，一起吃吧。”接着直接吩咐下人把餐食端进来。 琳琅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在自己的屋子里用餐，怕是迁就自己身体的不适了。 她看了看餐食，两人的菜色这次是不一样的。 沈骁拿走了有冷食的那份，将那份滋补的膳食推给她，拿出里面的红枣汤，放到她跟前：“先喝点汤吧。” 琳琅看的出来，自己的餐食明显是精心准备过的。 “沈骁。”她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对方轻轻一笑：“你也对我很好。” “但我觉得你对我更好。” “你觉得更好，或许只是因为，我碰巧能为你多做一些罢了。”他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碗里没有喝过的热汤再推给她，“这或许与能力有关，但更重要的是用心。” 琳琅说着她的想法：“我除了简单照顾下你的起居，都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 “有。”沈骁指了指他推过去的汤。“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喝了这碗汤就行。” “这个可以。”琳琅爽快的答应，“但你还是重新说一件我能为你做的吧，真正为你的。” 沈骁准备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好，容我想想。” 琳琅高兴的吃着饭，等着他的答复。等两人用完餐食，她又问他：“想好了没有。” “有。”下人收拾完关上门的时候。沈骁还是开口了，“小姐从入府到现在，很多事情都不愿对我提起。” 琳琅知道自己隐瞒了很多事情。 “所以我想请你回答几个问题。” 琳琅虽然不打算隐瞒，却也决定将问题的数量限制下更稳妥些，便与他进一步谈起了条件：“就三个问题吧，我保证不会骗你。” 沈骁点点头，坐在她面前，看着她平静的神色：“那我开始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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