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欢只好说：“别，不至于。”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小敏阿姨，季爷爷和季言乐都知道吗？” “去年冬天，我妈还不知道，乐乐早就知道了。” 张曼曼回想了一下，“那那个时候季言乐哭成那样，不单单是因为你们告诉我的原因吧？” 季言欢苦笑笑：“他一下就急了。” “他当然要急啊，我现在都急了，季言欢，你别告诉你已经原谅……他们了。” “没有，”季言欢一摇头，“我其实就没恨他们，我都根本想不起来这件事，而且他们也不是很确信，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几年，他们希望能跟我做个亲子鉴定。” 张曼曼差一点就要把咖啡喷出来，勉强忍住的后果就是开始剧烈咳嗽，咳得季言欢都吓到了，赶紧过去给她顺气。 “姐你没事吧？怎么样啊？不舒服吗？” “没，”张曼曼无力地止住咳嗽，“我真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季言欢接着说：“我拒绝了，也请他们不要再来找我，不过他们还没放弃，前段时间跟我说，我之后他们又生了两个女儿，现在过得也一般，希望我能见见妹妹们。” 张曼曼眼前一黑，血压上来了。 真是BUFF叠满。 她清了清嗓子，双臂一插，面无表情道：“你把他们电话给我，我来跟他们对线。” 季言欢不由得笑了。“我这不是跟你说这个事吗，就知道你也会生气。” 张曼曼：“那好，你说说，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认亲的打算，我现在有家。” 张曼曼看看他：“你这话跟季言乐说过了吧？” “说了好几次了，不过乐乐，”季言欢苦笑，“比我还要心软，他还问我知不知道那两个妹妹现在几岁，身体是不是健康，甚至关心她们有没有好好读书。” 张曼曼：“……” 她心想：看来是我太不善良了。 季言欢却叹气：“我觉得，只当乐乐一个人的哥哥，我都还不一定能当好。” 张曼曼也叹气：“可我觉得，别说当哥哥，当父亲也不过如此了。” 季言欢已经做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如父如兄，季言乐也基本上是个无可救药的兄控，如此这般，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时候吧，亲情是非常，非常可贵的，就好比小敏阿姨对你，对我，”张曼曼缓缓说，“但还有的时候，亲情就好像非常薄弱，非常虚伪，他们今天来找你，会跟你说一直很挂念你，但这不影响他们在遗弃你的时候，也清楚地知道你很有可能活不了，或者我再刻薄一点，如果你不是今天这样，健康，优秀，他们未必会想认你。季言乐的想法很单纯，因为他很善良，不过他肯定不会希望你被亲情绑架。” 季言欢乖乖听完，点头说：“我知道，姐，你放心吧。” 张曼曼便一笑：“好吧，我也知道你很让人放心的。” 季言欢换了话题：“对了姐，你博士的事情现在怎么样了？之前乐乐跟我说了你的成绩，我可太佩服你了，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说到这个，张曼曼笑了一下：“实际上比我估计的也高了点，看来我的应试能力还没有下降得太离谱……总的来说，还算顺利，我应该会比梁澍和季言乐他们早一点去学校。” “那之后呢？我是说，梁澍上大学了，你还要接着照顾他吗？” “呃，”张曼曼觉得这个问题有点突然，她想了想，“我之前想，等一年租期到了，这边房子就不再租了，反正我和梁澍那个时候平常都要住在学校，至于……” “你打算让梁澍跟你一起搬回南坪街吗？还是说，他家里能让他独立住了。” 这个问题就更突然了。 张曼曼总算意识到，梁澍只是‘借住’在她这里，他家里还可以继续为他安排接下来的事（当然得尊重本人意愿），尤其是他上大学后完全算是大人了，不需要谁特意管着。 “姐？”见她发愣，季言欢叫她。 “哦，没事，我就是也在想这个问题，”张曼曼掩饰了一下心里涌起的遗憾，含糊地说，“看梁澍自己吧。” “可能他上大学了，会更想独立也说不定。”季言欢状似随口说。 张曼曼觉得他好像话里有话，顿了顿，问：“那季言乐将来是不是也会想独立啊？” “也许吧。”季言欢往椅背上一靠。 这么一来，两个人达到了某种神奇的情绪统一： 即将失去弟弟的落寞。 看时间快到了，两人重新返回考场外。 人头攒动，还有不少记者和主播，张曼曼和季言欢努力往前凑了凑，试图靠近校门。 身边有记者在采访家长，巧合的是镜头一转，人就朝两人而来，张曼曼一看不对劲，立刻把季言欢推了过去，自己闪身避开。 季言欢：“……” 他长得好看，在人群里本就引人注目，张曼曼别过脸暗笑，听记者询问他：“这位先生，请问你也是送考家属吗？是送考什么人的？” 季言欢保持微笑，不动声色地瞥了张曼曼一眼。 “是，我是送我弟弟考试。” 记者：“哦，哥哥给弟弟送考还真不常见，看来你们兄弟的感情很好，那一会儿弟弟出来，你会对他说点什么呢？” 这问题也太……张曼曼已经背过身去笑了。 “看他跟我说什么吧，”季言欢笑笑说，“我最近在他面前都不敢先开口说话的。” 四周哄笑，张曼曼用指尖点了一下额头。 记者也笑了，道谢后结束提问，回身面向镜头：“好了，那现在呢，距离我们第一场考试结束仅剩五分钟，马上我们的考生们就会出来了。今年我们全市考生人数创造了新高……” 季言欢看向张曼曼：“姐，你这样不厚道。” “稍等我去打听一下是什么平台，到时候把刚才那段剪出来给季言乐看。”张曼曼好整以暇。 季言欢便问：“那你一会儿见到梁澍准备说点什么？” 张曼曼：“你考得怎么样？卷子难不难？全写完了吧？” 季言欢：“完美踩雷。” “哈哈哈，”张曼曼笑了，“什么都不说吧，直接把人带回家就行了。” 话音刚落，考场的铃声响了。 周围喧哗渐起，拥挤起来，季言欢一面用手臂替张曼曼挡着人，一面抬头张望。 考生们在短时间内涌了出来，相机手机拍照声此起彼伏，张曼曼原本也想拍下梁澍出考场的样子，可混在人群里还没能捕捉到合适的镜头，梁澍就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姐！”他笑得灿烂。 他身后有人扛着单反后退，张曼曼一把将他揪到身边，“小心点！” 梁澍骤然贴近她，神情明显怔了一下。 季言欢还在张望着寻找季言乐，张曼曼正要问梁澍有没有看见，季言欢便脸上一喜，举着手机咔咔拍了起来。 ——季言乐拽拽地出来了。 “哥！姐！”他拎着考试包，抬抬下巴，“树哥，恭喜你考完第一场啊。” “谢谢，同喜。”梁澍配合着回答。 张曼曼一笑：“走吧走吧！” 各回各家，卢姨已经把午饭准备好了。 对于张曼曼同意卢姨来这边做饭这件事，梁澍有些意外。 但又一想，其实她对梁处桉、吴叔、卢姨，一直以来的态度都可以说是温和。 于是今天的午饭很丰盛很讲究，张曼曼觉得自己是沾光的，饭桌上卢姨也不敢瞎问梁澍什么，就问她外面热不热，考场人多不多。 张曼曼说：“还行的，梁澍进去以后，我就找了家咖啡馆避暑。” 梁澍说：“一直在和小欢哥聊天吗？” “对啊。哦对了，刚才还有记者采访他来着。” “没采访你？”梁澍笑问。 “没有没有，我躲开了，”张曼曼摇摇头，“我有镜头恐惧症。” 梁澍似信非信，但想起来好像真的很少看见她的自拍或者他拍照片。 卢姨笑笑说：“小澍，晚上想吃什么菜？阿姨一会儿去买，还有曼曼，有什么想吃的吗？” 张曼曼：“问他问他。” 梁澍一想：“我想吃椒盐排骨，西兰花，还想吃西瓜。” 张曼曼：“……” “行，晚上就给你做，”卢姨答应着，“一会儿吃完饭，你消化消化，要记得好好睡个午觉。” “知道了卢姨。” ——张曼曼并不想睡午觉，她躺在沙发上悠哉玩手机，吃着卢姨给梁澍准备的水果，看着新闻上铺天盖地的今年高考的新闻。 就这样，一场又一场，两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人人都把高考视作整个学生时代中极为重要的，甚至最为重要的一环，但这两天也不会比任何日子多一分钟，考完最后一场出来的时候，考生们生动形象地演绎了什么叫做释压之后的狂喜，亲眼看见季言乐猛地跳到季言欢背上后，张曼曼还有点紧张，无厘头地怕梁澍也这么来一下。 好在梁澍比较稳重，出来后只是高兴地拥抱了一下她。 “好啦，”张曼曼笑着说，“顺利考完，恭喜。” 梁澍也在笑，不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季言乐就扑了过来，搭着他的肩膀，嚷着晚上班级聚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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