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暮寒将人打了个半。
祝珩咽下桂花糕, 啧啧道:“你还真是不给我省钱。”
这人平日里横行乡里,城中百姓有不少受过他的欺负,眼下他被揍了, 都是一片叫好声。
燕暮寒轻哼了声:“够败家了吗?”
祝珩说过他败家,他得坐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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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够,我这家产,你得再变本加厉才能败完。”祝珩笑眯眯道, 他坐在马背上, 捻着桂花糕, 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程广等人不再阻拦, 下人们一拥而上,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男人扶起来。
睢阳城官府的人听到消息,很快赶过来,这些人与男人相熟, 处理过不少他的烂摊子。
“干什么呢?”
“人,有人打人了, 人……您可要为我做啊!”
百姓们一到官府的人,都往躲了躲。
祝珩扬了扬眉梢, 冲程广招手, 程广会意, 一把揪住了官府的人:“诶,你要给谁做啊?”
官员一祝珩,吓得腿都软了:“殿,殿下!”
天巡狩的队伍进城时,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 祝珩白衣雪发,仿若天上来的仙人, 叫人一就难以忘却。
这位是嫡皇子,身负不详名的六殿下。
祝珩翻身下马,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燕暮寒身边,眉心紧蹙:“手怎么破皮了?”
燕暮寒手背上有擦破皮的地方,渗出一点血来。
燕暮寒不以为意:“哦,刚刚打人打的,没——”
程广打断他的话,惊呼出声:“什么?是被人打伤的?!”
燕暮寒:“?”
程广拎着官员来到男人面前,冷声嗤道:“当街纵人行凶,还打伤了燕公子,我们燕公子不过是想给殿下买盒桂花糕,就被他缠上了,跟条疯狗一样,你作为睢阳城的官员,是不是该为我们燕公子做?”
一个是手背上破了点皮,一个是被揍得鼻青脸肿,谁更需要做,一目了。
官员脸上讪讪的:“殿下,这——”
“这怎么了?”程广拎着他转向四周,面朝百姓,“这么人都看着呢,你问问家,是不是该做。”
卖桂花糕的老板率先开口:“没错,我可以作证,这位公子就是来买糕点的,是刘先来找茬的!”
有人说话,其他人纷纷附和,刘平日里就得罪了很人,眼下看到祝珩是故意惩治恶人,尽皆站了出来。
祝珩眼风一扫,看向官员:“你姓什么?”
官员颤颤巍巍道:“启禀殿下,下官姓张。”
“张?本宫还以为你姓刘呢。”祝珩轻嗤一声,手一挥,沉声道,“本宫父皇巡视诸城,是为百姓造福,若官员在其位不谋其政,包庇私亲,本宫立斩杀。”
程广接道:“没错,殿下行为民为国,家要是有冤屈,皆可诉。”
言一出,百姓欢呼叩拜。
燕暮寒注视着站在人群中间的祝珩,恍惚间有种觉,祝珩生来便该如,为人敬仰,受人叩拜。
祝珩是神明遗落在这世间的明珠,该坐在最尊贵的位子上。
而今明珠落到了他的怀里。
经过这件事,祝珩的威望又上了一层,街头巷尾莫不交口称赞,再加上祝珩和祝泽安是舅甥,睢阳城的百姓们都很敬重他。
燕暮寒最近在跟着程广学习武功,扎马步的时候,祝珩就躺在藤椅里看书,两人时不时聊两句。
“你怎么知道人和我有仇?”
祝珩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当是调查过你,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不好好查一查,万一你对我不利怎么办。”
燕暮寒撇撇嘴:“我才不会对你不利。”
他对祝珩好还来不及,哪里舍得伤害。
“再说了,都怪你把我给忘了,头一回你的时候,你可没么事。”燕暮寒小声嘀咕,他还对祝珩忘了他的事不满。
祝珩轻笑:“前一直没问,我还以为你不想翻旧账,终于忍不住了?”
他恢复记忆,和燕暮寒简单聊过这件事,两人心照不宣的揭了过去。
现在看来,并不是心照不宣。
祝珩将书放在膝盖上,眯着眼,阳光将他的皮肤照得透亮:“事不是我让人去查的,确实是因为我身份特殊,至于为什么第一次面没查,时候我还不算特殊。”
燕暮寒被他绕糊涂了:“怎么还一会儿特殊,一会儿不特殊?”
太阳很,他的脸上渗出了汗水,燕暮寒的长相充满了异域风,五官轮廓很深邃,出了汗更有一种别样的性。
祝珩看得眼热,冲他招招手:“过来坐一会儿。”
扎马步有半个时辰了,燕暮寒估摸着时间差不,顺地走到他面前。
祝珩指指自己的腿:“坐这里怎么样?”
“……”燕暮寒哽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地坐下,晃了晃摇椅,“别总是逗我。”
祝珩跟着摇椅晃了两下,轻笑:“没逗你,真想让你坐我腿上。”
虽燕暮寒逗起来确实很有趣,像只猫一样,逗生气了也只会愤怒地挥舞收了爪尖的肉垫。
乖的不像样儿。
“就你这小身板,我要是坐上去,一准得把你压坏了。”燕暮寒拍拍他的腿,“你身上都是骨头,比话本子里的病弱书生还要弱。”
他不谙世事,并不知道不能用弱来形容一个男人。
祝珩皮笑肉不笑:“我瘦弱?好,你记着这话,日别悔。”
燕暮寒不明所以:“事实如,我有什么好悔的。”
祝珩:“……”
祝珩深吸一口气,暗自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再忍一忍,忍一忍,忍他个两年就能吃了,到时候一定让这口遮拦的童养夫明白什么叫夫纲!
燕暮寒并不知道自己把人气得够呛,甩了甩脑袋,一头湿发贴在脸侧,已经开始褪去了孩童的稚气。
他嚷嚷着让祝珩解惑:“到底是怎么特殊不特殊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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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珩不想给他将尔虞我诈的事,斟酌了一下,解释道:“我的爹爹娶了很个夫人,他有很个孩子,我是其中一,他并不喜欢我,我没爹没娘,所以没人在乎我的活。”
这话让燕暮寒皱了皱眉头:“我在乎的。”
祝珩沉浸在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中,冷不丁听到这句话,心里一颤,暖意融融:“我知道,这不是在给你讲我的家庭况吗,你我认识的时候,没人在乎我,所以我不是特殊的。”
燕暮寒想了想,还是过不去,振振有词:“没人在乎你,所以老天爷派我来在乎你,你别难过,我比他们都靠得住。”
他有信心,一个人就能补上其他人的在乎,绝不让祝珩得到的东西比别人少。
“你可真是……”祝珩不知道怎么说他了,燕暮寒或许没有说错,他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礼物。
燕暮寒按住藤椅,靠在他的腿上:“我真是特别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听到了吗?”
他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说出让人惊喜的话,祝珩每次都觉得自己习惯了,下一次总是会被动到。
他知道燕暮寒的想法。
他的童养夫是怕他心里不平衡,所以想用爱意抚平一切,让他不去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祝珩摸了摸他的耳朵,捻住耳尖一点小痣:“我听到了。”
“你要记好,不要忘记。”燕暮寒被摸得舒服,眯了眯眼睛,哼唧道,“不过忘记了也没关系,我会时常提醒你的。”
祝珩应了声“好”,将话题拉回正轨,再被表白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带着小童养夫偷食禁果。
“现在我爹爹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突想念起我娘亲的好,想补偿我,所以我就变得特殊起来了。”
如果德隆帝知道祝珩是这样看待他的,肯定要把御书房砸得稀巴烂。
祝珩轻叹了一声:“所以我没有改变,变的只是其他人的眼光,在他们眼里,我没有价值变成了有价值,自就珍贵了。”
“程广他们……”
他和祝珩初的时候,祝珩身边没有人,只有老和尚。
“他们也是因为我有了价值才来到我身边的。”祝珩心性凉薄,对权势和人心看得尤其透彻,“他们依附于我,在我的手下当差,如今是忠心耿耿的,若是哪一天我失了势,他们也会去忠心耿耿的对待其他人。”
为君为臣,都是这样的道理。
祝珩垂下眼帘,眸光暗了几分:“只有你不同。”
如果是燕暮寒的话,他失了势,燕暮寒也会跟在他身边,像忠心的狗狗守护着人一样,寸步不离。
这种形容不好,祝珩的心中并没有贬义。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会陪我很久很久。”
不会因为我的得势失势动摇,不会改变对我的态度。
燕暮寒好奇地仰起头:“为什么?”
祝珩沉默了一会儿,肉麻的话都变成了含蓄的一句:“因为别人认识的是祝珩,而你认识的人是祝长安。”
他们相识伊始,就不掺杂权势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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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睢阳城待了几天,祝泽安的事查出眉目,祝珩便带人往都赶。
他不知道德隆帝什么时候就清醒了,得趁着时机将旧案彻查,将凶手绳以法。
路上不出意外又遇到了伏击,这一次程广等人早有准备,兵分两路引开敌人,护送祝珩另一条路到了都。
祝珩一到都就进宫了,他手上握着睢阳一役的证据,这一趟进宫是为翻案而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离开前,祝珩不忘嘱咐程广将燕暮寒先送到祝子熹府上。
燕暮寒不想让他一个人进宫:“你爹爹很坏,万一欺负你了怎么办?”
他不把皇帝当皇帝,只知道德隆帝是祝珩口中个经常犯病的爹爹。
“你跟着我去也没用。”
“怎么没用,他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祝珩吓了一跳,连忙捂住他的嘴:“我的小祖宗,这话可不能乱说。”
惯的太过,连弑君这种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了。
燕暮寒拉下他的手,用力地攥了两下:“你知道我不是乱说。”
祝珩轻叹一声,依照燕暮寒的性格,的确会做出这种事:“好了,放心吧,虎毒不食子,我这趟差事办的好,是去领赏的,看你这样子,好像我是去送的。”
“别说什么不的。”燕暮寒眉心紧蹙。
他一贯不信神佛,如今却执拗的纠结于一句话,让祝珩心里又酸又软,像淋了一场细密的雨。
“好,你先去找舅舅,等我回来。”祝珩故作轻松道,“让舅舅准备一点我喜欢吃的菜,给我接风洗尘,对了,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吧?”
燕暮寒啧了声,抬了抬下巴:“当知道。”
祝珩在他面前不掩饰,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
“好,就等着我吧。”祝珩抱住他的肩膀,像撸猫一样,揉了揉他的颈,“我的童养夫,别太想我。”
燕暮寒:“……不想!”
目送着祝珩走进宫门,燕暮寒唰的一下收起了笑容,板着脸上了马车,待看到马车上的东西,表变得古怪起来。
马车上放着一个孩子。
在睢阳城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没有找到家人,被一并带了回来。
祝珩原本打算将孩子送到明隐寺,没来得及,于是就出现了接下来这一幕。
燕暮寒不自在地抱着孩子下了马车,和祝子熹迎面撞上,两人面面相觑,俱是言。
忽一声嘹亮的哭声打破了宁静。
燕暮寒手忙脚乱,下意识就想把孩子扔了。
祝子熹眉心一跳,连忙接过孩子,轻轻摇了摇。
祝子熹以前照顾过祝珩,在带孩子方面算有经验,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孩子就不哭了,咧开嘴笑得欢快。
燕暮寒还记得祝珩讲述过的家庭故事,在故事里有脑子有病的爹爹,还有慈爱的舅舅。
祝子熹就是个慈爱的舅舅。
做童养夫,就要和对夫君好的人打好关系,燕暮寒鼓足勇气,跟祝子熹打了招呼:“舅舅,你孩子哄的真好。”
祝子熹动作一滞。
虽祝珩早就表明态度了,他没想过燕暮寒会这么快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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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子熹一时不知该惋惜自家水灵灵的白菜没了,还是该惋惜自家病弱的小猪崽子还挺有出息,干笑两声:“哄得了就会了。”
燕暮寒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真厉害,我和祝珩都不会哄孩子。”
“……”
这夸奖还挺让人不自在的。
祝子心复杂,突间想到一件事: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不过是出去一趟,怎么就了个孩子?!
祝子熹还没接受了个男外甥媳妇的事,心混乱,脑子一抽,脱口而出:“这是你和阿珩的孩子吗?”
燕暮寒:“……”
祝珩和祝子熹绝对是亲舅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