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絮在混沌中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身体轻飘飘无力，沿着光的方向去寻，不慎坠入黑暗。身体既无疼痛，又无下坠之感。林絮明白这只是一个梦，渐渐身体找回了些许知觉，可扑面而来的不是活着的喜悦，而是撕心裂肺地痛楚！ 睁眼时，才忆起身上是负了伤的，且伴着每一次呼吸伤口都有剧烈地灼痛感。口中干渴，身上传来一阵一阵地无力便再次陷入昏迷。昏迷之前，她闻到了淡雅的熏香，看到了唯美的纱幔，华丽的装饰，精致的雕刻，感受到了柔软地软榻。可这一切却不能减轻身体的痛苦，有那么一瞬，她后悔于自伤这种愚蠢行为。 迷糊中，挂念林毅是否安好？千万思绪在脑中飞掠，直至神思再次陷入混沌之中。 恍惚间，林絮又回到了儿时常梦处。那是一片岩壁，岩壁之上生出许多晶莹剔透的水晶兰，状似兰花，无叶，仅有笔直的花茎从岩石缝里生出相托那剔透兰朵，一簇一簇地在岩壁之上摇曳着。风吹过，白色小花落下簌簌粉末，粉末竟然自行发光，如同夜间萤火，照亮一片片日光未及之处，甚是壮丽！林絮缓缓下落带动了风，小花白色粉末尾随她，仿若仙子下凡，所及处生片片白光。有祭台在白光中若隐若现，祭台之上，轻纱白衣女子静静地躺在那里，熟睡一般，双手合握着一块灰青色奇石。 食物香气唤醒了林絮，睁眼是一张精美绝伦的脸。水灵的凤眼，柳叶眉，鹅蛋脸。看上去约五六十的样子，不仅没有岁月感，反添了几分雍容气质。林絮想到了一句话，能与这女子相匹配:“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真真是美哉！美哉！林絮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女子正坐在床边手中抬着一碗香气扑鼻的稀粥。 看到林絮醒来，女子只温和道:“你醒了？” 林絮有太多问题想问，可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口。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开口，只愣愣地看着她，满眼询问。 女子莞尔一笑:“真是个有趣的丫头。现下定是渴了。” 放下手中稀粥，转而起身到了软塌前的镂雕牡丹金纹红漆木桌边。抬手倒了一碗清水，缓缓折回，熟练地轻轻舀了一勺送到林絮嘴边。林絮没有拒绝，张口喝了。如此反复，直到将一碗清水喝光了女子才放下了手中的白陶素碗，缓缓道:“这里是未央宫，我是宫中四妃之首，淑妃柏氏。王上特意下令让你在此处修养。” “娘娘，我兄长… …”，林絮开口时扯痛了身上的伤，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住了。 淑妃端坐在软塌边，十分可亲：“你是说林毅林先生吧。现下他定是跟着弘儿在太学府听张太傅授课。” 林絮听后略松了口气，缓了缓神:“多谢淑妃娘娘相救我兄妹二人。”说着便欲起身致谢。 “昏迷七日醒来却能断事清晰，真真是有一颗七巧玲珑心。你莫要乱动，好好躺着。”，阻止了林絮的动作，久居深宫经历了无数内斗的淑妃，不禁也对林絮投去了赞赏的目光:“你受了对穿伤，安分躺好，否则对你的伤口恢复也是不好的。”看林絮不再坚持，犹豫片刻淑妃还是发问了:“你是如何知晓我曾相助于你的？” 林絮心中一动，虽多是灵王的吩咐，这些宫中女子哪个不是为讨上位之人一笑。多一个恩宠，多一分自在。古往今来这些事屡见不鲜了。想必将自己争夺过来，更多的也是为了多见见上面那位，同时也给自己博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面上却亲切一笑:“我昏迷之时虽神志不甚清醒，却还是能感知一二。娘娘每日为我亲自喂水喂粥，与不相熟识的人，娘娘都能照顾得如此体贴，可见娘娘是个心地善良之人。我能住进这未央宫，兄长能伴读皇子想必也是娘娘费了一番苦心的。” “哦？”淑妃扬了扬眉:“你如何判断是我亲自喂水喂粥？又如何知晓弘儿就一定是皇子？” 林絮不急不慢地解释道:“娘娘身上的香味我是日日都能闻到，现下便知是娘娘为我操劳辛苦了。”说道此处，淑妃赞许的点了点头。林絮接着道:“深宫之中，能被娘娘亲切称为弘儿，且宫廷中又能听太傅授课者十之八九应是皇子。” “你这丫头倒是心思敏锐。皇儿单名一个泓字，在王上的三个皇子中是最小的。”淑妃说起慕容泓时，眼中满满的慈爱。 接过粥碗，突然收住了笑容，眉间眼中带了几分寒意，冷冷道:“只是……你可听过，过慧易夭？” 林絮一时没有想到淑妃竟会如此问，略显诧异。不过很快便明白过来，话已多说了，此时再装傻充愣已是为时已晚，定下心思将错就错吧，且看这皇宫之中是怎样的风谲云诡。面露清纯一笑:“多谢娘娘提点！今日敢说与娘娘，只因娘娘是个心善之人。能得娘娘七日不离照拂，娘娘定是不会了因今日这几句话便取我性命的。且在娘娘面前，我实是不敢说谎隐瞒的。” 淑妃听后略微点了头:“倒也是个口齿伶俐的，难怪王上几次探望视你若珍宝，督促太医定要保你周全。今后姐妹一场，妹妹倒也不必如此。” 林絮没有接话，知是淑妃误会灵王欲将自己收入后宫，殊不知灵王打的却不一定是这个主意！转念又想，现下连淑妃都如此认为，那她在这宫廷之内恐早已成为众矢之的了。今后每一步都需步步小心，处处留意。 喝了粥，又听淑妃说了些域界的奇事。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淑妃便对林絮道:“约摸弘儿他们也要回来了。妹妹醒了的消息我已派人通知王上了，估摸着今日王上会过来未央宫用晚膳。我且先去小厨房看看，妹妹好好休息。” 听淑妃两次言语中已对自己换了称呼，林絮心知淑妃定是见她今日这般口齿伶俐，昏迷时又受灵王多次探望，心中定是生了些许不快。面上却故作不知笑着点了点头，虽未起身却是道了一句：“恭送娘娘”。 淑妃见林絮是个知礼数的，特意回首向她点了头才转身出门。行至外厅吩咐一句:“小心伺候。”，却未等门侧四名婢女行礼，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离开了。 外屋四人恪守规矩，待淑妃走远，方才起身，并无半分逾越之处。可见未央宫规矩甚严！一名年纪较长的婢女指使着其他三人:“翠儿，去，打一盆热水来。欣儿，蕊儿收拾好东西，准备林姑娘的晚膳。” 原是林絮自入宫七日来，虽得灵王多次探望却始终是个无名无份无品无阶之人，宫中除了御医任由支配外，都未敢擅自多分配半丝物件过来。又因病中，不便用未央宫的私厨，灵王只得在院落中新建一小厨专为她使用，也算是对她的抬举了。 苏汐沫见众人动了，才回过身，转进内屋，向林絮行了一礼，恭敬道:“姑娘，奴婢是王上拨给姑娘的大宫女。” 林絮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也没有立即让其起身。而是打量着这个大宫女。年纪约摸在三十上下，眉清目秀，又有几分褪去稚气后的成熟和端庄。温和的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下午，林絮与淑妃的对话，苏汐沫是听全了的。苏汐沫心中对林絮还是有些许畏惧之心的。苏汐沫没有抬头:“奴婢苏汐沫。” 林絮点了点头:“不必拘礼，起来说话吧。” 苏汐沫低头道是，抬头起身时满脸恭顺。林絮正想该如何称呼苏汐沫，正巧小宫女翠儿打好热水，抬了进来:“沫姑姑，热水打好了。”苏汐沫转身接过热水，小声吩咐了几句，见翠儿掩了门，确保屋内密闭才抬着水来到林絮床前，恭敬道:“姑娘一直这样躺着，身子定是不舒服。让奴婢为姑娘擦擦身子吧。” 林絮点头允许了。苏汐沫手脚麻利且十分轻柔。整个周身打理干净，林絮丝毫没有感到伤口的疼痛，不由惊道:“姑姑手真巧，我周身竟丝毫感受不到疼痛。” “奴婢还请姑娘恕罪！”林絮本是一句无心的赞叹，苏汐沫听后却微微白了脸，态度越发恭敬，边说边慌忙俯下身行礼请罪。 林絮忽然明白了苏汐沫定是做了不合规矩的事。因惊吓到苏汐沫扯痛了伤口，林絮面上却是无半点波澜:“你且如实道来。” 苏汐沫虽时时侍奉左右，却是第一次与醒着的林絮说话，恭敬道:“奴婢本是太皇太后处的灵能医女。只因去年犯了过错去了医官之职，贬为宫女，谕令不得使用灵能行医。此次也是碰巧姑娘到来，因着在宫中资历长，又曾有过行医经验，才被分到此处照顾姑娘。方才奴婢是看姑娘实在疼得紧了，才斗胆使用了灵力为姑娘减轻了些许疼痛。还望姑娘… …姑娘… …” 林絮看她满脸诚恳，却不知此举是有意讨好还是故意试探，只是点了点头道:“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也甚是感激。”看苏汐沫略略松了口气，又转了口：“不过… …宫中规矩不可逾越，更何况有谕旨在那里箍着。知道的，道你是忠心为主，倘若那有心生事者，说你一个欺君也不为过。如若今日我念着你的忠心就此作罢，那明日这院内我也将无人能管得动了。” 苏汐沫心中一凛，连忙叩首认错：“奴婢知错了，奴婢知错了。还请姑娘责罚。” 林絮微微一笑，道是个伶俐的，知晓两害相权取其轻的道理。虽说现下正是用人时，却也须分清底细才好，艰难地换了个姿势道：“你也是宫中老人了，定不会为着一个忠心去担欺君的罪名。”顿了顿，林絮再缓了语气道：“絮儿想着，姑姑是聪明人，该如何说，如何做，想必姑姑已经想明白了的。究竟是何缘由能让姑姑冒此风险？” 苏汐沫思虑良久，向林絮深深一拜方才开口：“姑娘，请恕奴婢不能相告，但奴婢定是全心为着姑娘的。如若姑娘依旧怀疑，奴婢愿领这欺君之罪。” 林絮闭眼思虑，睁眼时语气轻缓却不容质疑：“你越矩之举本是重罪，可念你也是一心向着我的，今日我姑且就重罪轻罚，但你需记着不论今后如何，你跟了我就需忠心。除却手中事物需尽心打理外，另罚你扫洒一月内院。你可心服？” 苏汐沫眼中满是惊讶，三拜已是敬畏与感激并存道：“奴婢谢过姑娘。” 林絮也未多做为难，只言一句：“姑姑，起身吧。”说罢，只是看着苏汐沫恭敬起身，收拾好东西退行转出内门，却听苏汐沫的声音传来:“瑞亲王吉祥。见过林先生。” 林絮斜倚榻上，眉梢微挑，心知是林毅来了，这瑞亲王便是淑妃之子三皇子慕容泓了。林絮心中略生紧张，这瑞亲王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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