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 伏鸢已经九年未见家人了! 原以为还要再多等些日子,却不想他竟冒险入了宫。明明李通曾言,曲玄珏不可信,怎的带他来了? “鸢鸢,我们都很想你。” 玄珏还是和以前一样,喊着自家妹妹的小名,即使都快认不出来相貌,可难以割舍的兄妹之情仍旧熟悉而炽热。 李通借口去院中下棋,将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他们。 “二哥怎会来此?还穿了内侍的衣服,要是让旁人发现了,曲家岂不是危险?”伏鸢翻着这些年藏的一个小锦盒,“里面是我给鸯鸯准备的东西,也不知她还记不记得我。”宫中的簪花和发钗精致,伏鸯应当会喜欢。 “鸢鸢,我,我做了件错事。”玄珏的眼底浮现出懊悔,却又无可奈何,“我找不到人帮我了,这才求了六殿下带我入宫。” 她记忆里的二哥,虽鬼点子多,又顽劣,可分得清是非曲直,今日这样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是只有我能办到吗?” 玄珏不由分说地抓住伏鸢,像是孤注一掷,眼下的乌青竟带了些理所应当的意思,“管充华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伏鸢只觉心口一颤,眼前的曲玄珏,还是她认识的二哥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鬼话吗?秽乱后宫,你将曲家的百年清誉至于何地?”她一把将玄珏推开,管充华原姓范,莫不是......“她是范姨娘母家的人!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珏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悔恨莫及,“她只是阿娘的远亲,我本想收入房中给个名分。可去年,我科考落榜,父亲竟将我送去军营,谁料她竟入了宫中,还当了后妃。我放心不下,借着管充华出宫进香祈福的那日,一时没忍住......” “曲家怎的有你这无耻之人?”难怪太后得知管充华有孕后发了那么大火,想不到她和李通早就知道此事与二哥相关,要不是为了曲家,太后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 “这事可有其他人知道?” 玄珏连连摆手,“没了,就你知道。我听说她死了,害怕牵连出我和曲家,才来找的你。” “现在知道曲家了!当初你怎么就如此糊涂,管充华已然进了宫,与二哥便是断了缘分,你既真心爱慕她,竟还管不住下半身,平白留她一人担惊受怕,还算是什么男人?”伏鸢从未这般骂过人,却不想这负心,又不分轻重的人是二哥。 “慢着!”伏鸢抓紧玄珏的袖口,压着火气质问道:“父亲送你入军营,定是去了兄长手下,眼下你人却在这里,难道是私自逃回来的?!” 玄珏没有说话,事已至此,他都不知该如何收场,“我......我回来时,还撞见了二皇子。“ 他如此鲁莽,曲家那么多人的性命该如何? 逃兵回京,身为统帅的太尉和曲玄珩便是看管不利,玩忽职守,若被柱国借此在陛下跟前参上一本,没了兵权暂且不论,只怕连太后都保不了曲家。 “你赶快回军中,父亲和兄长一旦被牵连,曲家怎么办?何况这事我怎么帮你,说实话,按照律例,二哥流放边塞也不为过。” “不行!我不能回去,父亲会杀了我的。”玄珏普通一声跪下,哀求着伏鸢。 “鸢鸢,二哥知道你最心软了,肯定舍不得我死。陛下,陛下不是很喜欢你吗?既然这样,你就干脆当个妃子吧。再不济,嫁给二皇子也行!我听说贤妃去见了你母亲,很是看得上你,只要二皇子知道曲家是他这边的,我就没事了。” 身为皇亲国戚,谁还敢随意追究他的过错。 她的二哥怎么变成这样了...... 玄珏被李通的人带出院子时,还在求着伏鸢,一口一个妹妹,叫得亲昵。 伏鸢翻着想要带给鸯鸯的锦盒,木讷得像是被抽干了所有期待。李通蹲下看着她,心中也不是滋味,他知道玄珏今日来是为了管充华一事,却也没想到会为了保全自身,不惜对伏鸢说出这些话。 “我不是故意听见的,但他确实不是个东西。” “把二哥绑了,送去军营吧。”伏鸢平静得不带任何表情,“不能因为他,害了曲家。” 李通顿了顿,“想清楚了?” “嗯,我若犹豫,父亲和兄长就多一分危险。”她坐在脚踏之上,无力地靠在床沿。纱幔轻盈落下,倒是盖住了她半张脸,“你知道李进在何处吧,我想见他。” 帕子被李通取出,他摸了摸伏鸢的耳垂,宽慰道:“放心去吧,万事有我。” 有那么一刻,他是欣喜的,伏鸢无助的时候有自己在身侧,想来她也不会想到呈昭了。利用曲玄珏是卑鄙,可他以后的路,不需要一个存在隐患的曲家来相助。 曲玄珏,则是被丢弃的那个。 ———— 为了能获出宫的令牌,伏鸢将玄珏的事告知了太后。想着是李进拿捏住了曲家的事,太后也准了伏鸢的请求。好在她明事理,让李通的人互送玄珏,也省的落人口实。在事情被皇帝知晓前,曲家唯有先处理了,才不算失职。 再过四个月,她便十六了,遥想初入皇城,久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昀京,应当也与儿时不大一样了。 生怕李进动手,太后特意安排了个护卫给伏鸢。据说是呈昭留在康宁宫的手下,因时常替呈昭办事,故而以面具示人,伏鸢还是第一次见他。 死士中的影卫多与主人相似,为的便是他日若遭不测,也能寻个“尸体”。此人身形竟与呈昭别无二致,只是身上的杀意更甚些,倒像经历过不少事。 他自称傅影,但极有可能是个假名。 伏鸢透过帷帽,模糊可见是一张鬼神的玄金面具。 看那制式,像是西岚的古物。 “傅大人,我们可是要去往昀京城外?”伏鸢坐在马车内,与他相对,良驹行得急,却十分稳当,想必是为了甩开宫中的眼线。 “太子于京中有个别苑,其后方,正是二皇子的落脚处。”傅影掀起车帘,命内侍于前方停车,“接下来的路要小娘子自己走了。” “我明白,李进以太子的居所作掩护,自然是冒了险的,今日找他谈事,需得表现诚意。”她事先看了眼李通带来的画像,二皇子确与贤妃长得相像。但二哥又言贤妃想与曲家结亲,这多半是李进透露的消息。可伏鸢与他并不相熟,若二皇子当真有意娶自己,应当直接绑了二哥。 若是如此,极有可能是贤妃的意思,但李进对于娶亲一事,另有打算。 傅影端起手腕,搀着伏鸢下车。 手心触及的那一刻,伏鸢明显察觉到了他的僵硬,面具的阴影覆盖了大部分的目光,但心口没来由的酸楚又是怎么一回事? “林小郎君也在这里吗?”不远处,巷子里古朴的石狮庄严而立,伏鸢长舒一口气,“走吧。” 傅影跟在她身后,每一步都迈得沉重。 “我家主人已在正厅等候小娘子多时。”引路的内侍拱手相迎,却命人熟练地接过傅影的佩剑。 李进,惜命得很。 伏鸢跨进厅堂,屋中并无其他人,却只听见棋子落于棋盘上嗒嗒作响的声音。袅袅升起的檀香后,端坐着一位自己与自己对弈的年轻公子。 玉珏作冠,青衣风雅,一堆书卷中,李进洒脱不羁地坐着,眼中除了黑白的棋子再看不见别的。他薄唇轻抿,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似有一番仙人之资。 “伏鸢,见过二殿下。” 她半蹲着行礼,李进却始终未曾让她起身,就如沉浸棋局之中,无法自拔。 过了半晌,李进依然没有表示,想来是为了给伏鸢一个下马威。傅影挪步上前,借着手肘让伏鸢往他身侧靠一些。 傅影的动作太过自然,倒让伏鸢有些疑惑。 “既然二殿下连个对弈的人都没有,那不如......” “小娘子是想当本殿下的对手吗?” 李进举着黑子,终于开了口。 她轻笑一声,“并不是,我不擅长这些,但陛下的棋艺可是无人能出其右,若让他来此,也能早些与殿下父子相见。” “小娘子想跑这趟,那就顺便再替本殿下告知父皇一声,曲家二郎私自逃出军营,太尉竟想瞒下此事。”李进悠哉地转身,撑着头打量了一番伏鸢,虽带着帷帽,但也可知,是位有胆识的美人。“你以为我那六弟的手下当真能护好曲玄珏回军营吗?此去路途遥远,若是冒出一两个歹人,将他带回御前,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想不到李进如此难缠,他虽在渠陵,可京中耳目众多,估计连许柱国都小瞧了他。 “管充华死于贤妃的赏花宴,想必二殿下还不清楚当中细节吧。”伏鸢可不是空手来的,若没有足够的筹码,李进是绝不会松口的! “皇城出现毒药,先是怀有龙种的充华死于非命,那下一个,说不定就是陛下。” 她走至门边,敲了两下门框,“巧的是,我也参加了宴会,还得了件管充华冒死给我的证物。二殿下觉得,我若是将此物交给太子和皇后,这凶手会不会另寻一个替罪羊,比如......贤妃。到时,天子震怒,二殿下只能打道回府了。” 李进的脸上总算是出现了怒意,一气之下推开书卷,径直坐起,质问道:“敢威胁本殿下?小娘子就不怕走不出这宅邸吗?” 他眼中寒光乍现,似一只随时准备反扑的优雅灰狼。 “也是。”伏鸢就是要他气急败坏,否则这主动权在李进手中,她就会陷入被动,“那二殿下只能陪我一起上路了。”他这样醉心权力的人,最忌讳鱼死网破。 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豁得出去,谁就有优势。 “不愧是太后选的太子妃,果真心狠手辣。”李进瞟了眼傅影,自知此人武艺高强,绝不是他的对手,“那小娘子今日不惜来此找本殿下,又是打算谈什么?” 伏鸢取出帕子,透过皂纱的柔和紧盯着李进,“特来给二殿下送证据。此乃长眠醉,正是害管充华死于非命的毒药,此物盛产于北境,二殿下若能查出是谁将长眠醉带入的宫闱,解了陛下的烦心事,定能和贤妃早日相见。” 李进将信将疑地接过帕子,狐疑道:“小娘子素来和六弟走得近,你不将这证据给他,却来给本殿下,就不担心他生气?” “六殿下与我是私交,而此事是为了曲家,孰轻孰重,我理当分清。”她走进屋中一步,“二殿下是聪明人,北境有谁我不多说,你也明白。现在,我二哥可以回军营了吗?” 李进片刻不语,宋将军征战多年,又和柱国走得近,要想让许家扶持自己,舍弃太子,那宋将军的兵权必定要拿到手。渠陵和永安富庶,但缺少兵力,如今曲家帮着李通,若能趁机卖个人情给太尉,待解决了太子,李通便不足为惧。 “曲二郎何时出过军营?小娘子说笑了。”李进一改严肃,遂命人呈上织金缎,“听闻小娘子擅长刺绣,这几匹布就当是礼物了。” 他一拍手,“六弟有一手下,来本殿下这里当了个鹰扬郎将,现下本殿下也用不着了,就让小娘子带走吧。”他朝着门外喊道:“林小郎君,还不进来?” 伏鸢的手心出汗,她只听得见脚步声,每一次都正好踩在她的心跳之上。 呈昭......他们多久没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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