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PM 吃过晚饭,我带着雀跃的心情来到学校。 对方约定的时间是放学以后,那么选择晚饭过后也符合要求,这也是充分考虑到中途可能会耗费很长时间。那么。 处理得当应该能在9点之前到家吧,正好可以在便利店买上一杯热咖啡。 若置之不理,对方整个春假都完全没有休闲的心情了,试图在最后一天挽救的我还真是体贴呢。 黑白兔布偶蹦蹦跳跳。 跟随我的节奏。 嗯找到了,等候已久的石黑同学。 对方穿着校服,耷拉的卷毛看上去有点丧气。 一本正经的四眼仔,走在大街上也是普通路人,完全无法跟“后援会会长”这五个字联系在一起。 普世印象里,热衷于后援会的大抵是身穿痛衫手持应援棒的阿宅形象。 藤原的描述里则是满脸冷酷算计的精英形象。 所以说刻板印象真是要不得。 “石黑同学,谢谢你。情况我已经大致调查过了,今天我来是想要拜托你,请你不要再继续了。” 听完石黑粗浅的陈述后,我暴力打断了他将要“痛心疾首”的读条,每一个音节都散发着白莲花的清香。 “我并不是来质疑任何人的,也不想站在不痛不痒的立场,向任何人说教。” 我是来控场的。 很好,石黑被震惊到了。就保持这样的势头发起进攻吧。 “……所以,收手吧,我知道石黑同学为了保护我做了很多违背本心的事情。石黑同学也好,其他人也好,都很痛苦,这样不就跟一开始的愿望背道而驰了吗?这是不对的。” 石黑拒绝了,并试图向我讲道理。 我摇头,继续发出不食人间烟火的声音。感觉得到他非常着急。 重要之人善良到缺乏底线,真是令人细思恐极。 可惜想象力丰富的人并不会觉得有问题,只会坚定认为对方无法离开自己的陪伴。 “你为什么不能放手呢!” 石黑:“……”(内容跳过) 接下来回以万能台词:“不可以,只要我们冷静下来说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一定能够互相理解的。” 【守护】,是比飞蛾扑火更加盲目的情感。 “星野小姐一定从什么人嘴里听说了什么吧!藤原她是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根本不是平常表现出来的样子!她都是装的!” 要素察觉。【卑鄙】。 “你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恶心多过分!她已经偷偷摸摸窥觊星野很久了,肯定在偷偷策划什么吧,我也是才知道的!她不配待在后援会!她已经被后援会除名了!” 【窥觊】。 “星野小姐不要被外在的假象骗了,这个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变态】。 装在牛皮袋里的,真的是我不付费也能看到的内容吗? “你先把所谓的证据给我。” 在看似通情达理实则火上浇油的造作下,石黑已经完全无法掩饰内心的厌恶了。 牛皮纸袋被捏出汗痕,他还是郑重地交给我。 里面装着可爱风格的粉色笔记本。内页有可爱的贴纸,用可爱的字体写着dokidoki~love。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斯托卡笔记? 好,让我来看看里面写了什么。 飞速翻阅中。 客观的说,这是一本第一人称的虚构类涩情小说。 星野X我。 E…真看不出来,小学妹长得这么纯,内心挺野的。 在当事人面前暴露那种世俗的欲望,她现在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已经被单方面宣判社死的藤原,此刻找到了我们。 地下交易现场? 黑色幽默? 太迟了,什么都没法阻止。 灰暗,愤怒,悲恸,恐惧,绝望,后悔……纷杂的情绪如攀附于诅咒的灰尘,将细小的身躯笼罩了。 “星野学姐……”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阖上日记反应极快地否认。 “学妹,这件事我也有错。我对藤原是前辈对晚辈,上辈对下辈,如同朋友那样的感情。既然误会已经解除,我们先回家吧。” “你明明已经看到了对吧!在你心里我很肮脏对吧!觉得我恶心得不得了对吧?为什么要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啊!太过分了!” “想要扒光学姐的衣服,与学姐做情侣之间的事!快点骂我啊!我根本拒绝不了啊!” “最讨厌学姐了!” 说着过分的话的人,就这么哭着跑掉了。 嗯……跑掉了,有些眼熟。 ——梅开二度? 我与愤怒到龇牙的石黑面面相觑。 真的很想笑。 不可以,我是要成为女主角的人。 尽管感觉逼一逼还能挤出点什么,但以普遍理性而言,她已经很悲惨了。 我也没想到。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说到底,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整个剧本的核心也不是非藤原不可的程度。环环相扣或许会成为精巧的艺术品,可一旦丧失某一个环节,结果就无法成立了。 比起单线的环锁结构,果然还是病毒模式更适合散播瘟疫啊。 欸呀,就像都市怪谈一样,有人献出大脑,有人献出肝脏,有人献出肠子,有人献出四肢,每个人都献出自己的一部分,齐心协力,最终召唤出恐怖的缝合怪大邪神。 不要怕,藤原。因为你的星野学姐马上就要来取笑你了XD。 “抱歉让你看到了肮脏的事,这就是后援会的手段。存在即合理,就算星野小姐不理解也无所谓,我所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只要能保护星野……” 石黑深深地吸了口气,握紧拳头,鼓起勇气紧紧盯住我的眼睛。 “只要能保护,那么我——” “请叫我星野【同学】。”我纠正他。 假装善意地提醒:“为什么要叫我【小姐】,是什么角色扮演吗?” 社死×2。 我们都对此心知肚明。 这是类似于O酱,O咪,OO(叠字),只是在特定范围内流行的,表达喜爱的称呼,无论在隐秘角落有多么耀武扬威——一旦暴露在熟人的目光下,就异常有杀伤力,令当事人羞耻到抠穿地心。 我叹了口气,继续发出小白花的声音:“找到藤原同学以后,就向她道歉吧。” “石黑会长。” 叫出这个称呼后,他浑身都绷紧了。 “你其实是明白我的意思吧?”我强调。 “星野同学,你一点都不明白。如果你总是不拒绝,就会变成这样了。” “是你不明白。” 就算是O幻想,也不是非要捅到当事人面前。重点拍几页作为证据已经足够了。 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其实也相当卑鄙呢,石黑会长。 “请到此为止吧。” 大家都是我的翅膀,难道不应该好好相处吗。 最后我拨通电话,顺着铃响找到了躲起的藤原。 这个区域是学校唯一的监控盲区。 中午我也是在差点在这里被绑架的。 孤身一人的藤原蹲在路灯下,铃声在相隔不远的地方尽职吵闹着。 摁掉拨号,庞大的安静瞬间如潮水蔓延而至,一笼昏沉的光探下来,照亮藤原的头发,和她被树影切割开的背影。 有点奇怪。仿佛一脚踏进异世界的感觉。 低头看了眼时间—— 8:10PM 这个天色,很不对劲。 沉郁得近乎午夜了,而且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我比划手指阻止了石黑的接近,在他不赞同的表情中做出拉拉链的动作,并摇头试图甩开那点不真实的质感。 在藤原抽泣声中,我从背后接近了她,搂住她的肩膀。 “藤原,找到你了。” 隔绝在衣料下的躯体颤抖起来。 “怎么了,我要过来了哦。” ……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哦。” 她突然回身,紧紧抱住我,简直就像开膛的炮弹撞进怀里。五脏六腑几乎移位,如果不是晚餐吃得少,我现在已经吐了。 手劲大得根本挣脱不开。 感觉腰要被勒断了! “藤原学妹?” 我愣了一下,看清了眼前穿着学校制服的爬行动物。完全异人的身体,长长的尾巴隐没在草地中。 被阴影与交错长发覆盖的脸。 昏黄的山羊瞳。 我的直觉告诉我,对方就是藤原。她粗壮的手臂长出蜥蜴那样的鳞片,滚烫的泪水濡湿了薄衣。 “你……”屏住呼吸。 【巨大的恶魔从地底爬出,当它完全直立起身体,连余晖都要被遮蔽。】 会是你吗? 我将另一只手放在她头顶,试图做出安抚的动作。 没法感知到她的情绪。 “星野小心!”不等我继续做什么,就被人从后拉开。他惊恐极了。 “藤原”被喊声刺激到,发出难以形容的尖叫,猛地扑倒拽走我的石黑,咬住他的脖子! 咬歪了。咬住了肩胛骨至斜方肌。 血一下子喷出来。 石黑发出不似人的惨叫。 应该是疼的。 我仍然感到不对劲,石黑是能看到“藤原”的。 很显然,在对方消失的15分钟里,有我不了解的事情发生了。 “藤原”的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光,与石黑扭打在一起。 原本她是绝对打不过石黑的,现在却能死死地压制住他。 “快跑!”石黑躲避着捶打,不忘奋力朝我大喊:“她已经不是藤原了!她是怪物!” 意想不到的大危机,降临。 8:25PM “就像穿越进恐怖电影一样。”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怪物。 耳边突然吵闹起来了,是回音一样的,窃窃密密的笑声。 “我到底要跑到什么时候啊。” 这是遭遇了鬼打墙吧,原本5分钟就可以抵达的校门,变成了遥不可及的终点。 目前这种状况,显然不是什么有趣的玩笑。我真的不爽极了。 之所以愿意浪费时间解决藤原和石黑的问题,是因为我早就把两人划归成自己的所有物。 我可是占有欲很强的。 回想整个来龙去脉,蕴藏的疑惑与愤懑更多,嫌疑人太多了。 超生气。 小丑竟是我自己? 先前“藤原”把石黑打晕过去后,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意图再次逃走。我只好丢下石黑去追“藤原”。然而对方异化后的运动能力实在离谱,她用不习惯的四肢着地奔跑,居然比我用双脚还快。 空气中不知何时出现了肉瘤一样的漂浮物,而且它们还在不断进化,想要跟我玩“贴贴”。 重重诡异。 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没头没脑地跑了一阵,结果又看到萎靡在地上的石黑,我已经累了。 想到不知躲在哪里的“藤原”。 以及—— 想到只剩我一个人能把石黑拖出险境,我就更加心累不止。 我认清现实,扛着石黑摇摇晃晃往外走,身边手脚“不干净”的肉瘤们突然集体发出土拨鼠尖叫。 ——极端危险的警告! 我只来得及把石黑推开,就感觉自己被什么叼住了半条手臂。 它大概是天生属于黑暗的刺客,有着庞大邪恶的身躯,以及双重倒刺的牙。 袖子变得空荡荡。 然后是喷出的血。 我被拖曳了好几步,失衡摔倒。 并且因为撞到头的缘故,眼前都变成万华镜的样子。 从来没有过如此强烈的预感。 ——我可能会死。 无孔不入的味道。 或者说,是夺走我手臂的味道。 吃完饭的脏碗、满地的塑料袋、发馊的抹布、揉在一起的袜子、随地乱摆的鞋子,苍蝇飞来飞去。 ——总之就是这样讨人嫌的味道。 再来一口,我的死相会很难看。 但我没有能力阻止,只好掩耳盗铃,用剩下的手臂遮挡住脸。 死亡并没有如期到来。 不远处发生了激烈的战斗声。 怪物们的身躯撞在一起,如野兽那样叫鬼个不停。 大地在震动,能感觉到先前的肉瘤们,依旧秃鹫那样聚集在身边,时而飞起,时而落下。 良久。 …… “学姐,我喜欢你。” 耳边传来了小猫一样,细细的,属于藤原的声音。 “我知道,藤原……同学。” 我吃力地摆正身子。无论如何睁大眼,也无法在瞳孔中留下细节。 “你不知道。” 细细的声音又说。 滚烫的红色蔓延至掌心。 是什么呢? 真漂亮,就像宝石色的湖泊呢。 看不清,但是被掐住了的脖子。 很轻微的声响。 像掐断的植物茎叶,颈骨无法再支撑头颅的重量,因此以很诡异的弧度弯折下去。 没有可辩解的余地,生命本来就应该如此脆弱。 意识模糊。 悲鸣的剧痛后,眼前暗下来,再也倒映不出任何事物。 【喜剧就是把人生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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