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祐三年,天祐帝听闻光禄寺少卿许云承的新婚妻子阮氏貌美无双。
于是那年的中秋宫宴,特许五品以上官员携带家眷入宫赴宴。
席间天祐帝特意偷偷去女宾席看了一眼阮氏,瞬间惊为天人,酒意上头,立马着人将阮氏哄骗至偏殿。
可阮氏深爱着阮少卿,故不愿屈从,直接撞死在偏殿的石柱上。
天祐帝见闹出了认命,瞬间酒醒了大半,怕丑事败露,当即就秘密处死了所有知情宫人,只以阮氏暴毙而亡结案!
“可谁料那阮氏的丫鬟,竟不知怎地落到了周王跟吴王手中……”
柳如诲终于听不下去了,恶狠狠地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叶卿卿要是那么听话,那就不是叶卿卿了。
她顾自说着自己的:“周王跟吴王早就不满陛下登基,手握如此把柄,自然想要将事态扩大。”
皇帝觊觎臣妻,还将人给逼死了,这么惊世骇闻的丑闻传出去,那将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
天祐帝登基之前本就是个富贵王爷,粗粗登基三年也还没培养起多少自己的势力。
而周王跟吴王却手握重兵,朝中党羽众多,威望日盛。
这件事若放在盛世皇帝身上,说不定只是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对当时如履薄冰的天祐帝来说,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当,就会成为他的催命符,被拉下皇位的导火索!
而就在周王跟吴王准备拿此事大做文章的时候,柳如诲站了
出来。
他将此事全盘认下,最终被天祐帝判全家流放三千里!
说到这儿,叶卿卿都不得不佩服柳如诲,当真是太能豁得出去了。
他无根无基,若是凭借自己,混个二十年,都不一定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
可是他以全家人吃苦十八年为代价,让天祐帝承了他这样一个天大的人情,才有了后来半年的破格升迁,如今的青云直上!
此后阮氏的丫鬟暴毙,周王、吴王叛乱被灭,连阮氏丈夫许云承也没两年就去了。
可以说此事除了天祐帝跟柳如诲,没有谁知道了。
但,偏偏,出了一点意外。
当年柳如诲流放途中,偶遇炮竹商人林叶山。
林叶山跟押送柳家的官差相识,便请他们喝酒,见柳如诲虽是犯人却样貌不凡、举止得体,便起了好心,也请柳如诲吃了几回酒。
一来二去熟悉时候,那林叶山趁着柳如诲酒醉,问了他流放原因,却没想到意外知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林叶山顿时起了贪婪之心,柳如诲悔不当初,只能让叶进堂用钱来平息此事。
那笔八万多两的银子,就这么进了林叶山的口袋。
而柳如诲起复之后,自然没忘记当初之事,立马调查到林叶山的下落,并且让人捏造他强抢民女的罪名,打算将他下狱之后找名义弄死。
没想到林叶山也是警觉,发现不妙之后,立马带着所有家产跑到了长京城来,并借住在了亲戚司广家里。
柳
如诲得知之后,立马找到叶进堂,两人联起手来杀了林叶山,却不知道人早已被掉包,真正的林叶山还活着。
二人又怕林叶山已经把那件事告诉了司广,这才有了通政司通政贪污受贿一案!
叶卿卿说完,歪着头询问道:“太师大人可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的?”
柳如诲耳边“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叶卿卿说了什么。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都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全部人都知道了”……
他苦心孤诣守了那么久的秘密,终于还是叫人给知道了!
他慌慌忙忙地左右搜寻,终于在博古架上找到了一把剑,抽出来,踉踉跄跄地朝叶卿卿刺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他决不能让人知道这件事,绝不能!
叶卿卿只伸出两根手指头,就将那剑刃夹住,再不能更进一步。
一张美艳带笑的脸,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如坠冰窖:“忘了告诉太师大人,当年的事,我已经让人誊抄万份,撒遍了整个长京城。也就是说,不光是我,现在全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哦~”
所以不光是杀了她,恐怕得杀光全长京城的人才行呢。
“哐当——”
柳如诲双手一松,手中的宝剑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神色颓然,脸颊上的肉在微微颤抖。
整个人散发着绝望的气息,死气沉沉,万念俱灰。
叶卿卿离开的时候,柳如诲
都依旧呆呆地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
她都懒得动手为难他,因为她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一场巨大的暴风雨。
事情很快在长京城中发酵,没多久便人尽皆知。
表面上无人敢说,可私底下提起天祐帝当初的风流债,谁不是摇摇头再加一声“啧啧”。
而这消息很快传回宫里,天祐帝差点没气昏过去!
虽然现在没有谁再在他的皇位旁边虎视眈眈了,但终究是丑闻,日后若是记载在史料里,岂不是他的一大败笔?
再一查消息源头,竟然是来自太师府!
天祐帝气得不轻,直接下圣旨将柳家流放,男永世为奴,女永世为娼!
圣旨由李和顺送到太师府,宣读完冷冷地道:“庶人柳如诲,接旨吧。”
柳如诲脱下官帽,颤巍巍地伸手接过圣旨。
不过半日的光景,他就像是老了二三十岁一般,连拿东西都拿不稳了。
上一次被流放,他知道这是对他的考验。
他仍旧有机会回来,大好的前程在等着他。
他也是靠着这个信念,才熬过了那么多年!
而这次流放,等待他的将会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希望的明天。
他捡起地上的宝剑,直接往胸口一刺,倒在了血泊之中。
烈火烹油,不过一载。
荣华富贵,转头成空。
圣上跟前最红的红人,最终不过落了个自绝于家的下场!
……
柳
如诲的死讯传回叶家的时候,叶进堂端茶的手都在抖。
朱映雪伸手本想安抚一下他,没想到他却吓得抬手一挥,将朱映雪挥倒在地:“谁!”
朱映雪摔得疼了,眼泛泪花:“老爷,是妾身~”
美人垂泪,本是惹人怜惜的。
可叶进堂这会儿脖子发凉,实在没工夫去搞什么风花雪月。
他在想,到底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呢?
是当初不顾众人反对将柳芸眉接回家里抬为姨娘的时候?
是冷落楚青竹宠妾灭妻的时候?
还是怕楚家连累他贬妻为妾、对楚青竹一双儿女不闻不问的时候?
不,他没做错什么。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他好不容易爬到今天这个位置,若是心不狠一些,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处?
是楚家当初欺人太甚,逼得自己连老母亲跟儿子都不得不送回老家。
他们还朝堂对他的意见处处打压,根本不想提携他!
他没有做错,他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他唯一做错的,就是当初没亲手宰了叶卿卿!
“老爷,”朱映雪自己爬起来,见叶进堂眉心紧锁,心知他在烦恼什么,意有所指地道,“不管大小姐再如何,您是她的生父,她是必然不敢拿你如何的。”
叶进堂听到这话,浑身一震,恍然回神。
对啊,叶卿卿说到底还是他的女儿。
难不成她当真敢做出弑杀生父那等逆天之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