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意在太常殿等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见到施然而来的宗政宣。 他一身玄色朝服未退,像是才忙完的模样,手上捏着几分拆开的心,一张清俊面容上尽是淡漠冷然。 夜风眼见着自家殿下这副喜怒不明的神色,不由为眼前这跪在殿中的女医官捏了把汗。 不得不说,这是他见过的最疯狂大胆的女子了。 一年前偷窥他们殿下沐浴便也罢了,如今竟还敢夜半爬墙,潜进东宫给他们殿下送情信,还一送十几封,委实是胆识过人!如今殿下还未曾纳妃,多少世家小姐想见殿下一面都难如登天,她能想出这法子,也算是另辟蹊径……可惜太过奔放,莫说是殿下,即便是寻常男子也不会喜欢这样的女子吧? 思及此,夜风不由皱了下眉,不太赞同地暗暗摇头。 此刻的宗政宣已然坐于上位,他端起茶盏,送到唇边轻抿了一口,才抬眸去低头不语的姒意,“姒太医,你可知擅闯东宫,是何罪名?” “轻则杖刑罚俸,重则抄家问斩。”姒意小声回应。 “既是如此,那姒太医便是明知故犯了?”宗政宣的语气重了几分,一年前他顾念着姒云明的颜面放了她一马,可这个姒意却是死不悔改,竟还这般放肆。 瞧瞧这这一身夜行衣,但凡宫中侍卫出手快些,她早已被当成刺客乱刀砍死了。 思及此,宗政宣揉了揉额头,正要说话,却见姒意猛然抬头,她眼中含泪,一脸激动的模样,竟跪着朝他的方向拖行而来,宗政宣眼眸微睁,不明所以,“你……” “殿下!我爱您!!”姒意大喊一声,哀哀戚戚地道:“微臣已然许久未曾见过殿下,相思之苦犹甚,所以便写了那些个信,可微臣又不放心旁人去送,所以才出此下策,殿下,微臣即便是真的有错,可殿下……您更有错!” “……” “你说什么?!”宗政宣握紧了手中的信,已然有些愠怒。 姒意委委屈屈地看了眼他,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双眼尽是真诚,“谁让殿下这般俊美无俦,英明神武,杀伐果断,骁勇善战,蕙质兰心,心灵手巧,巧舌如簧……总之,微臣为了殿下这般无所不能的男子,失了理智也是人之常情。” 这都什么和什么乱七八糟的? 宗政宣眉头紧锁,不由又看了眼心上那歪七扭八的字,和词不达意的内容,只觉可笑,有这胸无点墨不知廉耻的女子对他倾慕,简直就是他的耻辱,他不由有些恼怒,手上的信也朝她砸了过去。 “啪……” 几层宣纸倒是不痛,可姒意却逼得自己落下眼泪,她抽抽噎噎地哭,“殿下杀了微臣吧,可微臣就算死了,魂魄也是要守着殿下的……” 宗政宣第一次见到这样难缠的女子,胡言乱语插科打诨的样子,莫说是世家小姐了,即便是连寻常女子都比不上,他垂眸看他,眼中怒意更深,“姒意,你当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你,是么?” 姒意一脸痴情地望着他,哭得越发厉害了,“殿下杀伐随意,能死在东宫,死在殿下的手中,微臣不悔。” 姒意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形似弯月,黑白分明,清亮干净,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深情痛苦的模样让人不忍直视。 宗政宣被她盯得恍惚一瞬,竟觉得她这副为情所困的痴心模样莫名可怜,可不过一瞬,却又回过神来,自己方才的些许失神更让他恼怒,他索性别开脸,唤来侍从,沉声吩咐,“拖下去,杖责二十,罚俸三月。” 他话音落下,已然转身要走,姒意吓了一跳,大脑飞转,十分熟练地扯住了他的衣角,想再哭可眼泪却早已用干,只能干打雷不下雨地哀嚎,“殿下,求求你可怜可怜微臣,能否等三日后再罚……” “为何?”宗政宣挑眉看她。 姒意讪讪一笑,犹豫又羞赧地道:“那个……微臣……来癸水了,您这一打,这东宫怕是要‘血流成河’了……” “……” …… 姒意出了东宫后,随意地掸掸身上的灰尘,又回身看了眼那两扇紧闭着的朱漆大门,心中暗自得意,这些个老古董,委实太好拿捏。 一路高高兴兴地奔回姒府,她脚步轻快,哼着小曲儿,正想回房之际,府上管家福叔却匆匆迎了上来,有些焦急地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宫中送来消息,要您明日一早便进宫替羽贵妃诊脉。” 一听又要陪侍,姒意一张小脸瞬间萎下来,她懒懒地应了一声,又问,“对了福叔,温玥要我背的那些书。您帮我找了么?” “找了找了,放在您房中了。”福叔一脸欣慰地看着她,“小姐总算是要发愤图强了,若是老爷在天之灵见了,定然……” 姒意瞪大了眼,生怕他又要在自己面前老泪纵横语重心长一番,忙快步回了房。 做太医不容易,做女太医更难,虽然她这个关系户可以靠着姒云明的名声在太医院混日子,可是纸包不住火,凡事总有露馅的一天,总是要未雨绸缪的。 姒意又打了个哈欠,两手撑着眼皮,可这医术上的字却变得越发模糊起来,她实在坚持不住了,下巴重重地砸进了书中,就这般睡了过去…… 若不是第二日福叔派玉翠来唤她,她怕是能睡到午后去。 姒意抓了抓头发,拿起床头已然被口水浸湿的那本《伤寒杂病论》,啧啧叹息,“果然,知识就力量啊,得亏就看一页,再多看两页我还不直接就过去了!” 她本想着‘东宫偷送情信’这一桩事能瞒个几日,却不想她刚用过早膳,连府上专门买菜的王大娘都知道了。 福叔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同她道:“小姐,老爷这才去了多久,您怎的又如此……您这让老爷的在天之灵如何安心呢?” 姒意同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没办法,殿下他魅力大嘛,我正值春心萌动的年纪,顶不住啊。” 见他脸色依旧难过,姒意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好啦,福叔,理解一下嘛,去帮我准备马车吧,误了进宫的时辰便不好了。” 福叔叹息一声,知道自己再劝也是浪费口舌,无奈离去。 —— 羽贵妃算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了,住处都是临近皇上寝宫乾元殿的浮玉宫,听闻是与皇后娘娘的凤藻宫相对的殿宇,不过比皇后娘娘的住处小些罢了,可即便如此,也足见东晟皇帝对其的重视了。 此间正值阳春三月,御花园西侧的一片桃花开的正盛,远处一看,簇簇粉白交错,直迷人眼,一阵暖风拂过,又菲菲而落,随风洋洋洒洒,犹如花雨一般,美不胜收。 姒意停驻欣赏了片刻,回过神来后,才见肩上还落了几片花瓣,她无奈笑笑,正要拂去,却听那花丛深处传来一道惊呼声,“殿下!您荡得太高了!快下来吧!奴才的魂儿都要被您吓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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