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吗?” 纪尘的声音不高,他缓慢地抬起的手, “我把眼睛给你……你就不痛了……” 纪尘像被什么梦境魇住,用失焦的眼眸看向红衣女子,他的脸上痛苦和喜悦交杂,口中喃喃。 “是啊,给我,我就不痛了……” 女人脸上忍不住透出一丝将要成事的得意,她盯紧纪尘的动作,露出贪婪的神色。 纪尘手中浮现出月华的光泽,像一层薄膜覆于掌中,他将手掌按在自己眼睛之上,安抚似的对着红衣女人的方向出声,语气格外温柔: “你等一等,我……” “……住手!” 纪妮妮偷望到这里,简直大吃一惊,她原本以为纪尘在约会,却没想到事情的走向竟然是如此疯狂。 “二叔,二叔你快醒醒!” 她此刻头部愈加的疼痛,鼻子也依旧在滴血,纪妮妮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足下发软,可她还是咬牙扶着墙走出来。 红衣女人不想此刻会被人打扰,撇头看向门口,见只是一个翻不起风浪的小孩,又不以为意地转过身来。 在纪尘房间里,一张布满红纹的网逐渐从黑暗中显现,它像一只蛋型的巨茧包裹着房间里的二人,并且逐渐往中心收缩。 “二叔……你快出来!” 红色巨茧像是有生命一般缓慢的起伏并向内坍缩,仿佛要吞噬掉里面的所有物体。纪妮妮着急地想要冲进去把纪尘拉出来,可巨茧将她隔离在屋外,任她怎么用力也闯不进去。 “你太吵了,小姑娘。” 女人媚态天成,她拨了拨鬓边的青丝,回头看了一眼想要闯进来的纪妮妮,眼波流转,女人抬手,好似在挑逗,她伸出两指抚摸着纪尘的喉结,最后将将停在了他的咽喉处, “小哥哥,” 她另一只手五指并掌轻轻一抬,红色茧网竟然在房间入口处缓缓裂开一条缝隙,像是一个怪物张开了巨口。女人二指扣住纪尘的咽喉,将自己的脸藏在他的身后,只露出半只眼睛, “……杀了她。” …… 夜已至深,路上几乎不见行人,夜枭站在枝头咕咕地叫。高悬的明月挂在枝头,不知为何竟从边缘开始被慢慢吞噬,藏在枝叶里的夜枭不安地跳了几脚,它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扑腾了几下翅膀飞进了更深的黑夜。 纪尘在纪妮妮的呼喊下原本已经停止了手中的动作,他神色出现挣扎,像是要从梦魇里醒过来,此刻听到女人的娇喝,迟疑一瞬后将手放在了身侧的刀鞘上。 红衣女人看看窗外的天色,脸上显出一丝焦躁,她捏着声音催促纪尘, “小哥哥我害怕……你快些……杀掉她吧。” 长刀咻地从鞘口弹出,纪尘拔出乌黑色的刀身,指向对面的女孩。 长刀锋利地贴在纪妮妮的颈边,不比在梦里,这次她更直接地感受到了这把刀扑面而来的杀气。 纪妮妮鼻血已止,头痛依旧,她忍住头部欲裂的痛楚,站直身体。纪妮妮的手掌覆上刀刃,轻微挑起下颌, “二叔……” 她五指握住刀刃,鲜血一滴滴从她指缝中流下,纪妮妮看着对面没有表情的持刀人,语调平静又有些奇特, “……纪尘,你要杀掉我吗。” …… 高悬于枝头的月亮已被吞噬成一个黑色的影子,而弦月的黑影边缘此刻却又慢慢渗出一丝猩红的血色。 纪妮妮的颈边已经隐现血迹,只消持刀人轻轻一推,刀刃便能划开纪妮妮的动脉。女人又看了看窗外,再次催促于纪尘,只是纪尘此刻却不再动作,他的脸上显出一些迷惑,侧耳面向女孩站着的方向。 女孩梗着脖子,倔强地看着纪尘的脸,又问一遍, “二叔,你要杀了……妮妮吗?” 手上的鲜血顺着刀刃的血槽慢慢滑落,纪尘攥住刀柄的手猛地一抖…… “纪尘……快点动手!” 窗外弦月的黑影全部被猩红的血色渲染,女人的声音终于变得高亢尖利,纪尘眉头紧簇,陡然加重了手里的动作。 只见一道刀刃的残影掠过纪妮妮的眼前,杀意瞬间盈满整个茧网。纪妮妮头部一沉,像是被重物击中,她眼前一黑向后仰去。 …… 这次自己是真的死了吧?纪妮妮像是走在一片混沌之中,两边都是朦胧的白色。远远的她能听到一阵不甚明了的嘈杂声,可往声音处寻去,却又什么都听不着了。 头不疼了,身体像是空的,她走在一片虚无之中不知向何处去。 就在她彷徨不知的时候,纪妮妮听到了一阵熟悉语调,声音像是低吟又像是召唤,她懵懵懂懂朝着声音走了几步,却发现自己的脚面被不知从何处来的水汽洇湿了。 水汽氤氲向上,不一会就打湿了纪妮妮的裙子,轻盈的水滴像雾气一般将她包裹,纪妮妮看着面前细小的水珠微粒,忍不住伸出手来。 …… 纪尘抱着不省人事的纪妮妮摸索着回到她的房间,纪妮妮人虽昏迷,却依旧不时从口中溢出鲜血,黏腻的血液沿着女孩的嘴角滴落纪尘的肩肘处,把他的肩膀都浸潮一大块。 血腥味弥漫在女孩的屋内,纪尘将纪妮妮轻轻放置在她自己的床上。黑夜既去,东方既白,爬上了地平线的太阳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暖融融的橙色中,也把女孩的房间晕开了一层彩虹色的光。 纪尘看不到这一切,他只是伫立在女孩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昏迷的女孩。 在隔壁他的房间,窗户大开,屋内一片狼藉。他在梦魇中沉沦了许久,被从天边传来的一声“纪尘”惊醒,声音平静熟悉,但于他却像一声炸雷,惊得他久不附体的神魂猛然间颤栗,然后清醒。 纪尘在女孩的床边站了良久,像是在做什么决定,又像是判断着什么。终于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抬起了双手。 纪妮妮抬起手来想接住面前细小的水珠,却不知从哪飘来了一只盈盈的水球,停在自己面前。水球不过玻璃珠大小,虽是灰白的颜色却又透着波光,纪妮妮好奇地伸出手指点了点它,发现粼光闪烁的水球像是有生命般在她手指间跳跃…… 水球躲闪着纪妮妮调皮的玩弄,渐渐升高,在她颅顶处停下,纪妮妮不明所以抬头望去,却见它突然向失重般砸向了自己。 像被暴雨淋透,又像被水弹击中,纪妮妮猝不及防一声尖叫,猛然从床边坐起。 原来是梦。 她还是在自己的床上,今晚所有的一切原来都是梦。 她松了口气躺回被窝,却发现自己全身黏腻,屋里血腥味扑鼻。 怎么回事?纪妮妮愣神中用余光看到了她书桌边的另一个身影。身影腰背挺直,眼睛却闭着,他倚坐在纪妮妮的书桌旁沉沉地睡着,仿佛在做一个冗长的梦。天色已然大亮,暖色的太阳光直直地照进房间,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把二叔瘦削凛冽的身影渡出一层柔光。 太累了又太困了,她复又倒回床上,纪妮妮的头不再疼痛,这次早上醒来,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内部像是嵌入了一处生机盎然的泉眼,泉眼喷薄着细密的泉水,源源不断流向她的四肢百骸。 她小憩了一会睁开双眼,惊奇的发现自己周遭多出了许多打着旋窝的小气流。 纪妮妮发出一声惊叹看向太阳, 突然之间,这个世界于她,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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