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夫人亲切地挽住了舒安，笑意温和地问道， “小姑娘怎么称呼？” 那笑容竟和时境有七八分像，因此原本不习惯和陌生人打交道的舒安也没这么紧张了。 “舒安，舍予的舒，安静的安。” 旁边的时境替她回答道，随后不动声色地把老母亲的手从舒安身上拿了下来，生怕太热情吓到她。 “阿姨好，叔叔好。” 旁边的中年男人面容和时境也有些相似，笑容和善地对她点了点头。 “这是我哥。” 年轻男人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 “你好” “你、你好” 老式的楼梯光线有些昏暗，虽然瓷砖有些褪色，但楼道很干净，弥漫着各家饭菜的香味。时夫人爬楼梯相当利索，一边眉开眼笑地拉着舒安聊天， “小舒也在G城工作吗？” “不、不是，我还在读书” “今年多大啦？” “23” “那比我们家小宇小好多岁，什么时候过生日呀。” “妈……” 走在后面的时境无奈地打断查户口似得老妈。 时太太回头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 “今天家里来的人有点多，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哈” 舒安赶忙摇头， “不用……没关系的，阿姨，不用招待。” 尽管提前打了招呼，舒安进门的时候切切实实地被吓了一跳，这也……太多人了。她下意识看向时境，一旁的时夫人没等儿子反应，就亲切地拉住舒安的手，温柔地解释道， “别紧张，都是一些老邻居，平时就喜欢互相串门，今天正好人齐一起吃个饭。” 一边说着一边给舒安递拖鞋， “这双拖鞋还是新买的，正适合你” 舒安动作拘谨地接过那双可爱卡通造型的拖鞋，又拘谨打量着玄关的位置，正准备蹲下时，时境拿了一张小椅子， “坐着换吧” 说着，一边弯腰把椅子放在舒安身后。 舒安脸更红了。她皮肤白净，脸红的时候格外明显，有时蔓延都耳朵，显得整个人秀气十足。 时境就蹲在她旁边等她换鞋。 先是时境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走上前来，笑容满面地拉着舒安嘘寒问暖，看起来都很和蔼，奈何胆小鬼有些招架不住，时境试图转移老人家的注意力，笑着说 “阿公阿婆，我回来了你们怎么不先关心我” 时境的外婆作势拍了他一下， “你这不懂事的孩子” “好姥姥，让人进去吧” 时夫人自然地拉起舒安往里走， “这几个都是老朋友，你叫叔叔阿姨就好了” 里里外外一共三对中年夫妇，两个阿姨在厨房里面忙活，剩下的坐着客厅聊天，还有好几个看起来同时境差不多年纪的，其中一个就是时境的话痨室友，许嘉言。他作为全场最不见外的人员，主动给舒安介绍， “舒小姐好，你还认识我吧？” 许嘉言笑着说， “我们几个都是时境的发小，别紧张，坐吧。” 时境让舒安坐下，拉了个板凳就坐在她旁边。 许嘉言看了一眼时境，继续喧宾夺主地向舒安介绍， “这位叫沈云”， 沙发另一边，一位头发微卷，脸庞精致的女孩，带着温柔的笑意朝舒安示意了一下。 女孩旁边和她样貌有些相似的男人朝舒安点头。 “我叫沈澜。” “陆秉成” 在阳台摆弄花草的男人走进来接话道，他高而硬朗，身材板正，周身自带严肃气场。 舒安笑着点头，左手的手指却不自觉地抠着右手的手掌心。时境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突然有些后悔。 在场的人很快就摸清了舒安的性格，体贴地把关注点转到了时境身上。沈云母亲问他，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时境给舒安接了一杯温水， “我善后，自然走得晚，”，时境顿了顿，接着说道，“我还要送小舒回去，正好顺路才回来的。” 旁边的奶奶转头有些心疼地看着舒安， “姑娘家在哪里呀？赶紧让小宇给送回去，爸妈得多担心噢” 舒安摇头，正想开口， “她家在H城。研究院最后一批离开的研究生里没有H城的，所以我单独送她。” 这句话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舒安没听出来，听出来的其他人默契地没有拆穿他。 时妈妈假装有些责备， “工作没完成怎么就想着回家，小舒本来回去就够迟的了” 时境站着，握着刚倒满水的杯子，垂眸看着舒安。 局促的姑娘连忙解释道， “没关系的，不差这点时间，本来就够麻烦时主任的了” 她抬头撞上时境的眼神，似乎在无声请求， 要不您把车借我开回去吧？ 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乖巧的狗狗。 时境作势举起杯子喝了一口，没有回应。 啧，角落里的陆警官一直不动声色得观察着，心想，进门到现在眼神都没从人家身上移开过，够出息的。 从几家人的相处方式上看得出确实是多年的老朋友，不是知根知底的家庭营造不出这么放松自在的氛围。虽然舒安能感觉到先前大家的情绪都不高，因为照顾她的感受才活跃了些。舒安隐隐猜到了原因，但不好多说。 舒安从小就不太受大人喜欢，太安静，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不够大方，又太有想法，用长辈的话就是太“独”，没有“人情味”。家里的亲戚不多，更多都是妈妈那一边的，舒安妈妈要强，爱面子，总是强迫舒安表现一下她不喜欢的事情。一来二去，舒安几乎逃掉了所有的亲戚聚会，哪怕是在她家的迫不得已的会面，她也是安静做自己的事情。 除了会读书这一点，她的性格称不上多讨喜。 但时家人非常喜欢舒安。这种喜欢不是出于礼貌的热情，而是一种真心实意的欣赏。 几位女性长辈一边跟舒安唠家常，一边给她塞吃的。从舒安的爱好聊到到专业再到导师吴国霖，顺带聊了聊H城的海鲜。 等舒安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时境才回房洗了个澡。 时妈妈进房间给时境找干净的毛巾， “你这孩子，带人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什么都没有准备，多失礼啊。” 时境站在衣柜旁拿换洗衣服，闻言，看着她，笑着说， “就是出酒店门的那一刻，突然很想把她带回家。” 时夫人摇头，嘟囔道， “你这多不尊重人家姑娘。” 时境走过来，轻轻搂着老妈，像小时候趴在她耳边诉说秘密一样，轻声说， “妈，我很喜欢她。” 时妈妈笑着推开他， “喜欢就去追啊，难道把人家带回来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不成。” 时境低头看着木质地板，有些苦恼地说道， “我不知道怎么追。” 时妈妈把干净的毛巾递给他， “傻孩子，只要用心。” 客厅这边， “小舒跟我们家小宇是这次研究才认识的吗？” 舒安点头。时境奶奶递过来的牛肉干味道相当不错，舒安有些意犹未尽。 时境爸爸，时建安在酒柜倒腾着一会吃饭要喝的酒，看到酒柜多出来的东西，无奈地对时奶奶说道， “妈，你搞卫生怎么又把小宇房间里的东西拿出来了” 时建安把几个小小的像精品店专卖的物品拿出来，摆在桌上。 其中有一个树脂包裹苹果的立方体，时奶奶没有回自己儿子的话，见舒安有些好奇，便把那个苹果拿给她看，笑着介绍道， “这个是小宇自己做的” 近看像一个琥珀，晶莹剔透的树脂搭配色泽红艳的苹果，好看极了。苹果中间贴着一个小小的，椭圆形的金色标签，用英文写着圣诞快乐。 舒安愣住了。 她下意识想翻一翻其他的小物件，又回过神似得，有些抱歉地问道， “我可以看看这些东西吗？” 时建国想到自家儿子看舒安的眼神，无所谓地说道， “当然可以，你想看就看” 这些小物件里还有奇形怪状的杯子，过期已久的日历，一些缝补地相当粗糙的玩偶…… 一看就不可能是时境自己买的，还保管得小心翼翼。 许嘉言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玩味地说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初恋情人送得。这么多年跟宝贝似的。” 被时境外婆狠狠拍了一掌，赶紧岔开话题，试图转移舒安的注意力， “小舒啊，你觉得我们家小宇人怎么样呀？” 舒安没注意到许嘉言的话，呐呐地回答道， “时主任很好，工作认真负责，性格温柔体贴。” 许嘉言在旁边笑， “阿婆，您就想听人夸你孙子是吧，好不容易逮着一个” 刚好从厨房出来的许母又拍了一掌话多的儿子，跟大家说道， “我们今天早点吃饭” 几个小辈动作熟练地进厨房拿碗筷，端菜，盛饭。舒安看着厨房的方向，有些不知所措。时奶奶拉起她的手，笑着说， “没事，几个碗，要不了这么多人，小云也坐着呢” 沈云窝在沙发上用平板画画，抬头温和地用眼神安抚她。 等时境洗完澡时，饭桌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时境走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找舒安。 舒安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时境倒水的动作一顿，问她， “怎么了？” 舒安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带舒安到饭桌坐下，自己顺势坐在旁边。 等最年长的两位老人家动筷之后，时境就用公筷给舒安夹菜，还顺带把葱花挑了出去。舒安瞬间满脸通红，在桌底下偷偷扯了扯时境的衣服。 时境神色自若，像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不吃葱花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怕你在我家不好意思挑” 舒安内心更复杂了…… 饭桌上的人都假装没留意到这边的动静，面不改色又气氛融洽地交谈着，时不时还传来开怀的笑声。 舒安又扯了扯时境，小声向时境解释， “其实我不是不吃” 时境也低声回应她， “哦？” “我只是……有点强迫症” “什么强迫症？” 一边筷子没停，又给她夹了她爱吃的口味， 舒安几乎用气音在说， “看到配菜就想挑出来的强迫症。” 时境轻笑，眉目舒朗，看起来相当愉悦。 “不夹出来你吃得下去吗？” 舒安点头。 “行” 时境一边和长辈们聊天，把递给舒安的话题都接过，好让人专心吃饭。舒安原本心里有些不安，想着人家时主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结果大家因为要照顾她这个客人，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不仅打搅了一家团圆，接下来还要麻烦人家送自己回去。 她进门的时候是有些坐立不安的，没成想收获了一个大惊喜。 正如前面所说，舒小姐不仅头脑聪明，专注力高，还有极强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她埋头吃饭的时候，把这段时间和时境的相处都复盘了一遍，很多事情忽然就说得通了。 不过，时境什么时候认出她的？ 舒安思索了一会，突然筷子一顿， “怎么了？不舒服吗？” 时境一直留意着舒安的动静，问道。 那本给错了的笔记本！ 原来这么早……那他……为什么没有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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