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共识 湖心公园，轻阳斜照，和风阵阵。 凉亭之内，三桌五凳，几处嬉笑。 视线从不远处那几个打牌老人身上收了回来，笼岛绿把之前的那枚硬币推到秋野凉宫那里。 笼岛绿没去问秋野凉宫那件事最后是怎么解决的。 在她眼里，那件事已和她无关。 而她现在会坐在这里和他对话，只不过是想把他们之间的误会解决而已。 “还您”，笼岛绿沉沉地说。 “我给你了” 这气人的！笼岛绿忍气吞声，且因为忍气吞声即不再使用敬称。 “我之前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那不算，你是给我了，但我没有真正接受” “那你现在收下……” “我凭什么收下啊？”，笼岛绿就不明白了，“你喜欢我？可是我一点都没感觉到你的喜欢，就，很突然，为什么啊，凭什么啊？” “也许是你太迟钝了”，秋野凉宫反驳了一句，见还是不能说服，只好认真想了想，“可能是那天看到你换衣服了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喜欢就一定要说为什么吗？” “喜欢不一定要有为什么，但你要” “你怎么能对我如此区别对待呢？” “我没有对你区别对待”，笼岛绿很认真在说，“你好像也很不喜欢碰到我——上次也是，没人在的时候手一下就收回去了，哪有人的喜欢是这样的——如果你有难言之隐我可以帮忙，但你真的不需要勉强自己” 秋野凉宫定定地看她，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我想尊重你，只不过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而已，所以想等到结婚的时候，在这方面我就可以不用那么克制了——” 他沉吟了一下，“我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种误会，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触碰你也是可以的吗？” 笼岛绿简直被问傻了，反应过来才醒了神。 “当然不可以”，她断然否决了他的疑问，“我说那个根本不是为了这种意思” “好我知道了”，秋野凉宫点了点头，倒也不介意她的拒绝。 “那你最好不要对我表现出一丝好感噢，否则我很会把握时间得寸进尺的——因为你已经给我暗示了” “什么暗示啊”，笼岛绿简直要抓狂了，她拿起包起身就走。 “反正东西我已经还你了，其他我也不想多说什么，总之我们一切不变，就这样” 秋野凉宫巍然不动，却一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抬头看她。 “你现在想要我吻你吗？” “你，你在说什么鬼话啊？”，笼岛绿的肌肤都开始发烫了。 “我不是说过我很会伺机而动了吗？”，他大大的眼睛透着一片纯澈，全然不似话语里的狡黠，“我想你或许和我试一下就知道你还是能接受我的” 笼岛绿为难起来了。 要说骂吧，这个人又还没过分到要让人下死力骂的地步。 但若要一劳永逸的话，那最好还是下定决心果决或狠心讲清楚的好。 笼岛绿决定是后者，她忍不住懊恼。 “说老实话，你是因为我没有像其他人这样对你“梦寐以求”，所以才这样对我的吗？因为看我不爽” 秋野凉宫居然说是，还笑笑地看她！ 这下笼岛绿知道了他的恶劣与邪恶。 这么故意！ 想要以牙还牙的人也口不择言道，“呵！其实您不知道，我也是十分仰慕您的，只不过不好意思追求而已，既然您这么希望——那就请您明天拭目以待吧！我一定会感谢您对我的鼓励的” 秋野凉宫的笑容居然更大了，他一脸看好戏的哂笑更是让人火大。 “好呀”，他笑着，眼底的光却像这艳阳天般的神采。 8受教 笼岛绿是打算要作弄一下秋野凉宫的。 她也不是想反其道而行地吸引他的注意，只是真的想要什么也不做，或者当做没这件事发生、甚至连这对话都没有发生过地无视——以“报复”那个人的傲慢。 他以为她上钩了，却没想到自己也失了前蹄。 真以为她到时候会去故意讨好他，假装喜欢他来杜绝他的“爱意”吗？ 简直好笑！ 这甚至让她对下个工作日有些迫不及待了。 但就在笼岛绿还没来得及这样做的时候，河田莉子找上了她。 河田莉子说了很多，最让笼岛绿印象深刻的是那句“我从十一岁起就在为嫁给他而努力着”，和那句“如果不是我让的，你以为高桥君真的跟你相谈甚欢吗？” 那很震撼，也很伤人。 这还没完，秋野凉宫的母亲也辗转找到了她。 “你的中文名叫张明明对吧？有一个姐姐叫张明媚，妹妹叫张明心，只有奶奶是日本人。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的爸爸妈妈姐姐妹妹都在华国生活，只有你被送到了这里？” “也不是有什么财产要继承，只是奶奶一个人需要照顾而已——他们肯定和你说的是，你最乖，最孝顺，所以就你来对吧？” “乖和孝顺在大部分人眼里其实就是无能——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观点，否则的话你也不会在这对吧？” “而我的孩子，秋野家最骄傲的存在，一向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最好的资源，为了他我也不是不能降低要求，但也绝不可能会是你这种……被自己家族抛弃的孩子” “凉宫会“喜欢”你，只不过是因为他想反抗我而已——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从前对他要求颇严，他只是为了让我失望，所以把你立了起来，当做与我对抗的挡箭牌罢了” “所以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的身份，坚守自己的初心——不要，永远也不要做对不起你身份的事来，那样，我就不会对你极尽苛责之事” 9反抗 如果说笼岛绿之前只是想假装没这件事、不理会而已，但现在她却是真的不想干涉了。 没的他秋野凉宫的人生都是完美的，现在因为需要一个不完美，她张明明就要顶上。 他受够了别人对他的期待，她也受够了，受够了一辈子作为陪衬和牺牲的存在。 是以当秋野凉宫横在了笼岛绿的面前，质问她为什么言而无信的时候。 笼岛绿很冷漠地回答了他。 “你挡路了” 秋野凉宫不愧很有眼色，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只顿了一下，无形中便示弱了几分。 “你……明明是你让我拭目以待的……我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我说真的，请你不要再挡我的路了” 笼岛绿只说得像不止是脚下现在的路那般，那眼中浓烈而又沉抑的情绪让人心惊。 秋野凉宫终于讷讷地让开了位置。 “抱歉”，他低语了一句。 笼岛绿径直越过他走了出去。 其实真没什么好在意的，她想。 片刻之间她的脑海里闪过很多念头，但最后还是消于沉寂。 离她去分配单位报道的时间越来越近，一般有时间的时候她都需要回宿舍去整理自己东西。 如果她有足够的钱的话，其实也可以不用那么麻烦，直接去当地购买就可以了。 但很遗憾的是，在不得不考虑节省和运费问题的情况下，她连自己的自尊心都很难顾得上了，只能用不停的做事来麻痹自己。 干了一下午的活，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完毕的人洗了个澡，她换上最舒适透气的背心短裤，正站在玄关旁的灶台上烧水。 笼岛绿想吃包泡面再去睡觉。 夏日明媚的光从斜开的窗口撒了进来，房间满目都是清凉的白色。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这里是女职工宿舍，楼下还有尽职的门卫大妈，笼岛绿不疑有他地开了门。 却没想到外面站的人居然是劲削挺拔的秋野凉宫？ 笼岛绿愣了很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背心里面还什么都没穿呢！ 下一秒立刻想把门关上的笼岛绿还没来得及动手，秋野凉宫的手已经抵住门跨了进来。 笼岛绿是可以大喊的，但本院有一则规定——那还是因之前有个医生的男朋友走错房睡错人而设的——女职工宿舍禁止男士踏足，尤其是本院的医生，一经发现，全院通报批评做开除处理。 无他，只因为那件事闹得很大，据说还上了整整两个月的法治头条，该市三年不得评比文明城市--那影响之大，每年都会强调多次。 虽然笼岛绿的确很不想理面前的这个人了，但貌似也没必要害得他被广而周知地“□□”一次，所以在试图想要大喊阻止的时候就略微犹豫了下。 不过正是这一犹豫，可害惨了她。 秋野凉宫一进门之后就将门给带上了。 他高高的身影矗在台子的边缘，伸出一只手想用指尖去轻抚她的鬓发。 笼岛绿却下意识惊恐地伸出手挡在了头顶。 那情形有点尴尬，笼岛绿压抑住想脱口而出的对不起，死死抿紧了嘴唇。 秋野凉宫的睫毛颤了颤，目光垂了下来。 “以前有谁对你动过手吗？” 像是神经线的绷断，笼岛绿不耐烦了一句。 “那不关你的事——请你出去” 既是如此，秋野凉宫也不跟她客气。 他直接将唇覆盖了上去。 “我实在受不了……你要走了，可是我还没和你确定关系” 研磨片刻后他气喘吁吁地说，身上长了一个庞然大物。 笼岛绿有短暂失神，但却旋即清醒。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接受你的--你不要白费劲了” “我可以问理由吗？” “没有理由” “没有无缘无故的喜欢，也没有无缘无故的不喜欢”，他用她曾说过的话堵她。 “我不会有后代，也不需要爱情，所以我不会、也不用接受你” “正巧我也一样”，秋野凉宫眼睛弯了弯，“我的妈妈不得丈夫喜欢，所以需要培养优秀的孩子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我不需要，我只需要你就够了” “不要再说什么屁话了”，笼岛绿的神经像被刺痛，感到越来越难忍起来，“叫你滚还不滚是狗才会做的事你知道吗？你这么骗我有什么意思” 秋野凉宫握着她肩膀的手不自觉用力了一下，看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他有些犹豫。 “是不是我妈妈跟你说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生气？她是不是让你不要和我在一起，还说什么我是秋野家最……” 还说！ 不知道是被哪个字眼触动的，抑或是笼岛绿根本一点都不想再听到那任何能令她感到如芒在背的话语。 连伸手都捂不着他嘴的人只好用双手将他整个人拉了下来，以唇封缄。 在他们碰到的一瞬间，笼岛绿心里陡然升起了一种报复的快感。 你不是不让我碰你儿子吗？ 我现在碰到了。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你最引以为傲的儿子现在在我手里——待会还会在我的身下…… 她一把把他推倒在地。 就算走之前让她任性一次又何妨？她虽然从未做过，但也没有听说这事女的也要负责的。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而接下来的事，也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10终章 吉吉村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临海山村。 笼岛绿平日里在医院宿舍，隔几天才会回山上奶奶家睡觉。 在很小的地方生活日子就是异常清淡，甚至清淡到有些让人麻木。 不过笼岛绿过惯了这样的生活，所以有独特的修行办法: 那就是尽量无视一切、有礼貌又无心地活着，只做些对别人有用的事即可——这样，即使真的在偶尔自我厌恶和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就会感到庆幸。 庆幸自己--噢，原来我还是有在做些有意义的事的，也并不是真的可有可无、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 又是一天还不算繁忙的日子，笼岛绿锁了门就要徒步去对面的宿舍热饭午休。 从未出现过生面孔的山村在电线杆下出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笼岛绿愣了一下，目光闪了闪又恢复原样，继续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那个人却跟了上来。 笼岛绿将人关在了门外。 在又一次傍晚下班后再次看见那个人的时候，笼岛绿终于倨傲地爆发了。 “秋野凉宫，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一直跟着我你以为在拍恐怖电影吗？” 讲真她是真的挺不爽的。 明明他这种天之骄子、一出手就什么都会有的人，居然还跑来这种地方来——跟自己继续发展关系吗？ 简直可笑！ 她是不可能会离开这的，可又有谁会愿意主动到这么一个几乎“荒无人烟”的老人山村呢？ 他的到来和鲜活，只不过是越提醒她的无能罢了…… 笼岛绿正想脱口而出最于她而言最恶毒的话，不曾想秋野凉宫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她完全愣了。 “我辞职了”，他说。 是的，他辞职了。 笼岛绿乍一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真的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他辞职了，真是为了她辞的？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一个人孤单、凉薄生活，没有朋友，甚至于像是没有亲人……她不曾单独拥有过什么，也从没有人为她放弃过什么，更别提是这般的全心倚赖——这该是第一次，有人第一次让她这样觉得，她很重要，是个比很多东西都更重要的存在。 那种被珍视维护的炙热盈满心头，她的泪不由地一串串滴了下来。 “你不该在这的”，笼岛绿满心的感动，那感动让她的心头发涩，鼻尖发酸。 她根本忍不住眼泪地哭泣，却反而感到似乎近二十多年来从未如此强烈感觉的委屈和心满意足。 “我在这是有原因的，但你不用这样——你能这样到来，我就已经非常感激了……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她不停地擦着眼泪。 但那眼睛却像是打算要哭一个世纪，把生命里的水全部流干了似的。 夜色深沉，皎洁的月光辉映在一团蜷缩的身影之上。 即使在睡梦中，那个人也还是忍不住地哭泣，浑身颤抖。 叹了口气，高大的身影也躺在了那个身影的旁边，将她揽进怀中，紧紧拥住。 不论朝夕怎样的变化，用心认同的爱永远令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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