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后的我褪去浑身的尖刺，重新遇见了我的杨先生。——摘自《何颖的婚礼誓词》 足足愣了好几分钟。 风卷着她的裙摆垂下来，何颖才愕然仰起头，“你说什么？” “我知道这突然而冒昧。”杨程然凝着她，“但是在我告诉你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之后，你答应我可以再见的，所以应该也不算是欺瞒？” 几乎要被这诡辩给气笑，何颖几番张口却说不出话，只抿紧了唇。 “当然，如果你现在强硬的想要拒绝，我就会进去中断一切。” 杨程然目光沉静，语调和平日里一般的稀疏寻常，说完之后便眸色淡淡的看着她。 好似也没有多余的期待。 何颖低头，看到他淡蓝色衬衫的时候，忽然有些恍惚。 那是在她记忆中描摹过无数次，被遗憾与时光无限次渲染的少年。 压着心中各种翻涌的情绪，何颖尽力从中厘清一些头绪，“我想知道，你为什么需要结婚？” 初夏的树叶已经很繁茂，阳光从摇晃的树影中打下来，他的面容明明暗暗，也辨别不出多少情绪。 何颖只能听到他依旧平稳的语调。 “从世俗的角度来讲，我确实年纪到了，而且我将要逐渐接手我父亲的事业，需要一个结婚的身份。就拿眼下的状况，已经有很多的生意人意图给我介绍对象。从我个人而言，我身边缺少女性，费心从陌生人开始经营感情我也做不到，所以我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人。” “而你就是这样的人。” 呼吸逐渐的减弱下来，何颖低下头，忽得扯起一抹笑。 很充分的理由，只是因为在他需要的时机，她恰好出现。没有过多的感情牵扯，却能无形中让她松一口气。 何颖想起学校最后的那段时间，他们几乎连话都不说的样子，顿觉心酸。 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果子，突然落在了她的手里。 被砸晕之余，何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她还是有些许开心的。 天空中云朵逐渐聚集，时不时挡住太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何颖忽然朝他走近一步，抬起头来。 唇角带着笑，浑身气质轻柔的像是将要盛开的雏菊，她轻声开口，“我毕业之后在北城工作了几年，前不久因为一些事情辞职回家，现在算是无业游民。没房没车，存款也不多，高矮胖瘦如你所见。” “杨先生……”陌生的称呼出口，舌尖险些被咬到，何颖能感受到自己逐渐充血热起来的脸庞，强撑着没有闪躲目光，“我愿意。” 指尖飞快的蜷起又松开，恰逢一朵云飘过，阳光肆无忌惮的撒在他们身上，杨程然默了好久，才极轻的弯了弯唇角。 而后一把拉起她的手。 “那就先去提东西吧。” 与想象中煽情话语颇有些出入，何颖抽了抽嘴角，迈步跟上的时候眼睛却不自觉的落下来。 她白皙的手腕上，是他修长的手指。 好像也挺好的。 走到了小区停车场，何颖看着眼前黑色的格雷嘉颇有些咋舌，平心而论，是她占便宜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因为临时决定要在嘉市停留一些时间，这不过是他图方便托人随便买的。 从后座中提出三个袋子，杨程然单手就能全部拎上。 绕到他身旁，何颖踮脚，“那需要我拿的呢？” 视线落在她身上沉了沉，杨程然埋头取出一个淡粉色包装的不过手掌大小的袋子递给她。 就这？何颖接过来，用两根手指提住。 似是能看出她的腹诽，杨程然低头笑了笑，一本正经的抬眼，“辛苦了。” 何颖便甩着手中的小袋子，亦步亦趋跟着他回家。 她都没有意识到，方才心中的些许酸涩与不适便在无声无息中消弭。 回到了家中，里面的气氛却已经热络了起来。 两个爸爸坐在桌子前，颇有些默契的包饺子，时不时互相客套两句。而两个妈妈则已经到了镜子前，试起了丝巾。 “呀，孩子们回来了！” 尹琳拍拍身侧的杨母，赶忙笑着迎上前来，却先一把挤开了何颖，亲热的拉着杨程然往里，“何颖真的不像话，也不说原来相亲的就是老同学，伯母可还记得你，当时就优秀的不行。” 表情一片纯良，杨程然随着她坐下，状似随口道：“伯母别责怪她，应是我拿不出手。” “这是哪里的话！”尹琳忙拍着大腿，“自家孩子的情况，没人比我清楚，是她运气好碰到你。” “什么话，我们女儿有谁配不上一样。”餐桌那边，何父有些不满的小声说。 “亲家说的对！”杨母笑眯眯的把还在后面的何颖拉过来，“看我们小颖好看又温柔的，多难得的好孩子，是他该烧高香！” 挽着自己的手温暖柔软，像是传达着杨母的善意，何颖刚有些紧张起来的心又放松几分。 “程然，你不该说些什么？”另一头的杨父，也出声道。 面色稍有些肃然，杨程然理了理衣服，起身看向何颖的父母，“伯父伯母，虽然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与我父母前来的意图，但我还是该正式说明一下。” “我此行来，是想要和何颖定婚的。就像伯母刚才说的，我和她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彼此最熟悉，相亲见面后我就明白，我们一定是彼此最适合的。我和她都到了同样的年纪，共同经历也很多，我相信我们结婚一定最为合适。” 何颖全程低着头，翻来倒去，只记住了“合适”两个字。手指，不自觉的就抓紧了衣摆，只得在心里无声的嘲笑自己。 人心不足蛇吞象。 落在旁人的眼里，倒是一副羞涩的模样。 放下手中的活，何父站起来，将杨程然从上到下的看了两眼，才认真开口，“我能看得出来，其实我们两家条件相差很大，你们都不在意这些？” “于我而言，因为是她所以都不是问题。”杨程然声色淡淡，语气却笃定。 杨父也开口笑道：“孩子们的心意更重要，况且真说起来，那也还都是我的钱，暂时和他没有关系。” 勉强笑了笑，何父继续问：“你们虽然是之前的同学，但这也过去很多年了，这几年你们也没有过联系吧？时间过去这么久，是人都会有改变。” “我们是很久没有过联系了。”杨程然说着，目光忍不住往坐在沙发里埋头不语的何颖那里扫过，“但我想我确定，错过的应当不多。” 话里话外有些奇怪，何颖抬头，恰好与他的视线错开。 何父心里仍然有些不满，“但无论如何，这定婚也太快了！” “哪里快了！”见他其实已盘问的差不多，尹琳走过去，撇着嘴小声埋怨。“你也不看看你姑娘多大了，留在手里养老丫头吗？” 虽是瞪了眼身侧的妻子，可何父也没有多说什么。 从进来到现在都一脸笑意的杨母，忙拉着何颖的手笑，“是我们着急，只是想说快点定下来，至于后面的各种礼数和程序肯定要慢慢走，孩子们也还有充足的相处时间。” “可不是，真要结婚，那时间可还长着呢。”尹琳也点了点头。 何父渐渐偃旗息鼓，顺水推舟的就默认了下来。 本以为便算是结束，可杨程然突然转身，弯下腰看向何颖，“虽然刚才外面已经问过了，但当着我们父母的面，我还是该再正式问一声。” 何颖与他对视，脸上的温度在节节攀升，心脏跳动好似也快了起来。 “何颖，我们定婚吧。” 他的声音落入耳中，砰得一下炸开。 何颖深吸一口气，目光却看向了后面站着的尹琳。 前两日的争吵，那些话她还牢牢记在心里，比起她现在挫败的状态，其实最需要一个结婚对象的或许是她自己。 “好。”顶着尹琳的眼神，何颖听到自己回道。 屋里的气息在瞬间有些欢快起来。 两位妈妈钻进厨房，张罗着再加几道菜，热闹的互相寒暄和吹捧着。 一瞬间，独自坐在沙发上的何颖却有些低落，她能感受到父母身上或多或少的松懈感。就好像在这个瞬间，仅仅因为她有了个所谓的结婚对象，就能卸去他们身上无形的山。 即便是有些别扭，何颖也在此刻觉得，自己好似是完成初步交易的商品。 忽觉手里还捏着那一个小粉袋子，何颖想也没想，就放到那一堆礼品里。 下一刻却被另一只手拿了出来。 何颖才发觉，隔着不远处坐着的还有杨程然，目光平静，似乎从刚才一直无声的陪在她身侧。 包装袋重新递到了她的眼前，杨程然挑眉示意她拿好。 “这不是定亲送的礼？”何颖有些诧异，接过来慢慢拆着。 “当然不是，只是隔了几天不见，我想送给你的。” 伴着他的话语，何颖拆开盒子，惊喜的拿出一条项链。 玫瑰金的细链子，吊着一颗碎钻围绕起来的星星，折射的光芒耀眼明亮。无意间瞥到盒子，是一串不认识的英文品牌，何颖没太在意，只是真切的开心着。 她很喜欢。 见她欣然要去往脖子上戴，杨程然没有多想，倾身绕到她身后帮忙。 嘴唇便正好在她耳侧的位置，杨程然低声道：“如果一定说这份礼物有什么意义的话，大概就是，我在想你。” 猛然抬了一下头，何颖怔住，傻傻的看着前方。 精细的搭扣合上，杨程然调整着项链，手指在她脖颈上似有若无的触碰。 “都定婚了，有些话，总得习惯去说。” 像是在为刚才的话语解释，何颖瞬间松了口气，原本暧昧的语句就因为这身份而带了些许的“任务”意味。 既然是任务，她也不能做不到。 何颖动了动嘴唇，声音低低的说：“我也想你。” 眸色骤深，杨程然险些要控制不住自己一般，搭在她后脖上的手指倏地使了一份力。 她皮肤极白，轻易就被按起了一个红印子。 凝视着那抹红色，杨程然撤回手坐远，端起一杯凉茶喝。看似不疾不徐，实则转瞬茶杯就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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