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实怀中的政哥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有些对他不甚怀着好意的心思，在父亲的怀里哼唧了两声，段实赶忙重新将其哄入睡了。 李承玹道：“我要你的儿子做太子，不是抢。”虽然他也可以这么做，但是一想到后续母亲一定会怒骂他不孝且麻烦他就忍住了：“宗法之制，皇妃娘娘可为太后，你亦可做逍遥之王，搬去东宫与你儿子同住亦可。”他似乎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表兄说得如此深明大义，”段实搂紧了政哥儿，“但是你却忽视了我作为一个父亲的心。政哥儿的娘已经不在了，父亲的大仇我们会报，但是这绝对不意味着我要搭上儿子。” 李承玹道：“我知道你们是想要闲云野鹤的日子。但是还是想告诉你别装清高了，这一切的前提是有人安安稳稳地坐在那个位子上为你们保驾护航。”有钱有势的人过得才是闲云野鹤的日子，穷人那叫清贫无居。 萧小娘拍了下李承玹的手，微怒：“别乱说话。” 这一个举动直接让平辈们的心差点儿跳出来，李承玹看了下刚刚被她拍过的地方，有些不解地又望向萧小娘：“我没说错。” 是，你是没有说错，但是这语气着实不怎么好，复又对段实说道：“我知道今日的一切对你来说太过于突然。正好我们在这里要留的时间很久。你可以好好思索一下夫君的提议。” 段实不语。 萧小娘劝道：“只是过继，非是将政哥儿从你身边夺走。京城里有最好的先生，若是政哥儿想读书那儿是最好的。” “……” “你倒是不用现在便给答复，今天你们刚来还未收拾好，我让云管家去给你们收拾的房间已经好了，现在可以住过去。”她的声音宛如这春日充满生机的灵泉，说着如此温柔的话，无形地流入了大家的心中。 段实这才道：“多谢表嫂。事情……我还需要考虑。” 萧小娘颔首表示理解，然后便让云汀为这祖孙三人准备饭食和洗漱去了。 段明月领走了儿子和孙子，整个房间里才终于回归往常的气氛。宁王平日里不爱多说话，但是如今：“玹儿，你不想要儿子，可是因为身体？” 萧小娘为有这样一位明事理的公爹而感到欣慰。李承玹道：“医官说了若是有儿子十有八九就是我这模样。”方才没喝完的茶，他端起来再抿一口：“若是小子生下来便活得如此痛苦还不如不生。”他眼睛睨了一眼李承尧：“本来打算过继李承尧的儿子，谁知道某人放着京城里的大家闺秀不要，为兄只能勉为其难地让你好！好！欣赏大漠风光。” 李承尧有些难为情，这分明就是他为了贿赂阿嫂闹出来的惨剧。 “李承尧日后继承父亲的王位，做个逍遥王便好，阿史那公主的血脉，做不了东宫之主。” 李承珩的儿子他是一根指头都不想去碰；李承誉倒是可以，但与他不对付。所以千选万选这个国家的继承人最终还是得落到政哥儿手上。 魏玹也顺着李承玹的思维理顺了方向：“正如主君所言，朝堂宗室子嗣若真要论血脉，继承人还得是段皇妃之孙。” 兰氏道：“这一日对段实来说要思索的太多了。万一他不答应会如何？” “他一定会答应的，”当萧小娘站在李承玹的一方，他这所有的作为一瞬间豁然开朗，“早逝的大皇子的仇得报，到时候必定引起朝堂对段氏父子的关注。即便夫君要强压下，想必圣上也不会同意向来器重的皇长子的血脉流落在外，与其到时候被逼着赶鸭子上架，倒不如主动点。” 真是育他者父母，知他者夫人：“落到我手里还能给他个好，万一真要老爷子出马，这就不是一个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要么死，要么继位，给段氏父子的从来只有两条路，其余的只能在他们做了选择之后才说。 昭灵公主道：“还是看他们自己做选择吧，今日的事，大家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尤其是玹儿的事……”她养育这个孩子长大就是想他能活得轻松快乐，至少是常人的生活，可如今…… 连常人的天伦之乐都无法承欢。 李承玹察觉到了昭灵公主的心绪，起身，一下子跪在了昭灵公主跟前，行了跪拜大礼。 “你这是干什么？这还不到过节。”昭灵公主要拉他起来，却被制止住了。 “父亲母亲育孩儿二十多年，孩儿生来不详却有常人之家已是满足，这具身躯早晚归黄土，孩儿虽然疯疯癫癫，但还是知晓事理的。勿要为孩儿担忧，这条路是孩儿自己选的。” 昭灵公主道：“既然你都知晓自己如此，你……熙娘子怎么办？她日后为中宫之后，若是膝下没有皇子傍身你知道这流言蜚语会有多杀人吗？到时候后妃入宫，她要如何能镇住着六宫，一个女子在这偌大的皇城内，要遭受多少非议？无论是否是你的问题，这终究口舌还是要落在她身上。” “婆母……”萧小娘心下软得一塌糊涂。 李承玹的眼里露出幽幽的精光，眼尾逐渐变得殷红，咳嗽了两声，露出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笑：“谁敢非议她我杀谁，一个人就杀一个，一千人就杀一千人，我看是这谣言先止住还是人先被我杀光！” “至于后妃？我就没想过，”李承玹嗤笑，“学郦妃那样吗？媃媃不至于要为了这种人费心费力。” 萧小娘已经很久不曾做过那个梦了，自从嫁给李承玹以来，那个让她不堪其扰的梦几乎就没出现过，但是在如今这个梦却如同在眼前一样回映在脑海中。 在梦里，李承玹登基之后，的的确确在初登基的时间内杀了几乎千人之多，这也才激起了群臣的不满，随后关于他的残暴之言越来越多，他杀的也就越来越多。后来李承珩登基之后列数李承玹的罪状里，罄竹难书，唯独没有关于后妃的一条。 他在梦里就没有纳过后妃。 而且关于他的那些举动和今日的言论，萧小娘有一个十分荒唐但很符合实际的想法：在梦中的他，难道是故意搞坏自己的名声，让自己退位亡国？ 这如何是一个常人能想出来的法子？ 萧小娘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未回过神来，但那边的人已经开始谈论起了宫中的荒唐事。 “郦妃之事，除了你们俩之外还有多少人知晓？”宁王追问道。 李承玹道：“如今除了咱们这一家人，他们要瞒得死死的话，南阳宫的人，太医院的某位太医，还有李承珩本人。当然，老爷子应当……”应当已经知晓了吧。 老爷子上了年纪看起来昏庸，但能在朝堂之上制衡他与李承珩就表明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郦妃那档子事儿瞒不过他，至于他为什么自己戴一顶帽子还要留下郦妃的女儿…… 应当还是对李霑的愧疚。 不知道老爷子知道齐王是这幕后之主之后是个什么神色。 “你确保京中的一切都已经安顿好？”宁王又问。 李承玹道：“计划了一年了。朝中有户部与兵部两位尚书大人盯着，军中顾朝月打招呼。阿史那王子欠我一个人情，至少在我回京之前不会走。还有亲兵，他们可不是白养的。后宫里还有静贵妃与惠淑妃娘娘盯着，起不了事儿。最重要的，小平郡王盯着昭华公主，防止他与李承珩里应外合。就这些了，其余的消息我另有途径。” “你能确保这些人完全为你所用？” “军中我可以放心，至于两位尚书大人……就看他们还想不想要儿子了。阿史那王子与我并无利益之争，我杀了第一勇士反倒给了他助力，静贵妃与惠淑妃是明事理的，无妨。小平郡王……骊家军的虎符还在我手里。” 李承尧觉得奇怪：“我怎么记得骊表哥的虎符已经交给陛下了呢？” “南州之战，我请了虎符，忘了还了。” 顺成郡主提出了异议：“长兄，可我听说，那户部尚书肖大人是齐王世子的人。” 李承玹笑道：“你看他儿子，谁的伴读？” 肖大人的儿子肖成岭，李承尧的伴读。 “哦，所以肖大人是假装投靠。”顺成似乎明白了什么。 萧小娘用食指戳了戳他：“你这是透底了？” “总要给我这家人一个心安，”三四日已过，废太子的诏书依旧未曾下来，他是赌对了，“剩下的，就是劝说段氏父子了。” 现在京城里是鸡飞狗跳的，那些文官的糟心事儿既然李承珩想做就让他做，做好了他直接照单全收才好。 武将那边他是别想了。他手下带出来的兵都是很固执的，还有骊承安那小子若是这些都搞不定的话平郡王就别做了。 段政，按照皇室取字排辈，他这一辈是个“秉”字。李秉政，就等着给他做太子了：“母亲，什么时候去沈家拜访？” 昭灵公主拍了下手，慌道：“我怎么把这重要的事儿给忘了？快快快，给人递帖子，明日全家都去。” 拜了沈家还有吴家。 至少让他与魏玹离开扬州的时候，那位吴大人能让他免除后顾之忧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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