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扬州（1 / 1）

行船在这水上走了六日了，因为魏玹所说的事，除了李承玹和魏玹，所有的人都没有睡好。甚至李承尧还被查出了晕船的毛病，让顺成郡主与昭灵公主不得不分出心思来照顾他。

月明星稀，李承玹观望着这周遭环境的变化，伏在甲板上的桌上喃喃：“明日辰时就到扬州了。”

为了这趟扬州之行，他花了不少气力，好不容易找到机遇，他没有办法不去。

“夫君。”

身后传来萧小娘的声音，李承玹也不回头，在萧小娘来到他身边之后回道：“李承尧身体如何？”

萧小娘道：“幸好船工们有药，不然的话小叔叔就吐了。服下了药，歇息了。妾身也叫婆母他们一道歇息了。”

“他们都歇了，你怎么还不歇着？药都喝了吗？”李承玹偏头来看着萧小娘，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神色。

萧小娘看着这熟悉的水路：“夫君嘱咐的药都喝了，明日就要到扬州码头了，一想到能见到外祖和外婆，妾身就高兴得不得了。”

“我看你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李承玹将她搂入怀中，与她一道望着这十六的月色，“你父亲有暗线照顾，莫要担忧。”

嫁给李承玹已经一年多了，她也知道他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即便是这件事做起来甚是荒唐，他都能想出法子来。他向来谨慎，却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了婆母与生母发难，这着实是他的作风。

若是圣上真的要追究，他们这就是畏罪潜逃，诛九族的。

“你是真的信我啊？”李承玹眼里是冷的，“一点儿都没有怀疑我是真的被老头子厌弃了？”

萧小娘道：“无论是否厌弃，我与你都是一体不是吗？”他定是有主意的。

李承玹觉得这小妮子真的是看得起自己，这次他承认自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但是在这关键的一环，他有赌的成分。

他要赌的，就是这帝王之心：“我去年吩咐人在扬州买了套私宅，想着什么时候能与你一道回扬州探亲就用。如果你介意的话，我让父亲母亲住在那宅子里。”

听这话，他倒是想住在别的地方：“既然是你的宅子，那你自己做决定就好啊。那你我住在哪儿呢？”

李承玹眯着眼看着萧小娘：“住在你的家啊~”

萧小娘再一次被他的厚脸皮给震惊了，让她一个已经出阁的姑娘住在娘家：“……这事儿还得与外祖他们商议才行。”

“扬州是你老家，听你的。”李承玹的声音渐渐小了些，萧小娘整个人用了气力，将他一道扶进了房间，熄了灯，一道睡了。

等第二日清晨的阳光照在这仓内之时，萧小娘在床上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耳边嘈杂的吆喝声，柔软糯糯的土语让她渐渐清醒过来：她是真的回到了扬州了。

船是渐渐地靠岸，昭灵公主披着披肩都出来了，这码头人来人往，不由得感叹道：“从小长在京城未出过远门儿，没想到这扬州竟是不比京城差。今儿算是享到了儿媳妇的福气了。”

“婆母这么早就醒了？”萧小娘穿戴好之后，就看到了在甲板上的昭灵公主，“外面风儿大，快些进船舱吧？夫君说等会儿就要下船了。”

昭灵公主一把拉住她，满眼都是新鲜感：“这里是你的老家。等会儿到了宅子安顿好之后，你一定要带着我与黛骊逛逛，这扬州城我看着是极好的。”

前几日还愁眉不展呢，今日怎的就如此兴奋：“婆母，您今日怎的如此高兴？”

“我都想好了，这些大男人都不急的事儿，我们急着干嘛？再说了，父皇要处置，那能处置到我们一家子吗？不用担心了，父皇身子好些，这次就算是我们远游了。”昭灵公主边笑着边说。

下了船之后，萧小娘隔着远远儿的就看见了这车队，车队的领头人见着了李承玹便是行了礼：“见过主君。”

这领头人瞧着也不过二十五左右，面如冠玉，唇红齿白，有一种柔美多愁的聪慧风流。

她想起了李承玹之前在京城里与她说过的，难道这就是那位先生？李承玹也不与他客气：“东西都全乎了？”

此人道：“宅子早先便打理好了，就等着主君与王爷公主住进去了。”

“母亲一家子住进去就行了，带个魏玹，至于……我嘛，另有别用。”李承玹翻身上马，正预备夹马肚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萧小娘说道，“我是不是还未曾与你说过他？”

萧小娘点点头。

“他叫云汀，禹州人士，祖籍扬州，是我的军师。刚刚在南州打完仗，我让他来扬州接应我们。”

“云汀见过主母。”云汀一早便看见了这位站在主君面前娇小的女娘，见这不凡的相貌，应当便是那位名扬天下的太子妃。

“先生不用如此多礼，夫君与我多次提起先生，今日一见，倒是圆了妾身的梦。”萧小娘觉得对他十分有好感。

云汀答道：“主母谬赞了。主君买的那宅子与沈家大院儿离着只有一条街，近得很，方便主母回家探亲。”

他这安排得很是贴心：“真是让他费心了。”

将宁王一家子安顿在马车上后，魏玹一眼也瞧见了云汀：“先生！”

“魏将军？！你也跟着来了？”云汀皱眉，看了眼不太着调的主君。

魏玹策马而来：“不用担心京城，主君吩咐了，此次来扬州是与公主一家出游，也是为了主母探亲，其余的不必伸张。”

“是。”

李承玹揉着眉间穴位，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帖子可曾递进沈家？”

云汀摇摇头：“还未来得及递拜帖。”

“不必了。”李承玹夹着马肚子，朝着宅子的方向行进。萧小娘也乘上了那匹西域烈马：“夫君不与外祖先说一声？”

“先说一声多无趣啊，”李承玹望着与他一起策马的萧小娘，“就是要给沈老爷子一个惊喜才算带劲。”

……

希望对外祖和外婆来说是个惊喜吧。

马车一路上行驶着，昭灵公主换了身新衣裳，掀开了车帘子。这入了扬州城之后，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旷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

这一路上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欣赏汴河风景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央，两边的屋宇星罗棋布，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到了中心城区，这倒是更加喧嚣，更多的铺子，卖胭脂的、卖玉器的、卖日常杂货的，还有糖水店子与零嘴铺，应有尽头。

“阿娘，你看那儿是不是南州的杂耍？”顺成郡主指着帘子外的一队卖艺的说道。

这卖艺的与毒虫蛇正在这扬州街道上上演着一幕幕的好戏。虽说西域风情在京城比比皆是，作为王公贵族他们都看腻了，这南州的异域风情倒是少见：“这的的确确倒还是第一次见。”

高头大马于闹市而过，不少的一队人马在这热闹的集市却不是那么引人注目。毕竟这扬州人来人往的，外人多得是。满扬州城的人都知道沈家出了个太子妃，貌美无双，可比天上九天玄女，扬州民风开放，有不少的人都见过萧小娘的样子。

“哟，萧小女娘！这，这不是萧小女娘吗？”

“是我眼睛花了吗？这小娘鱼不是沈家的那小女娘吗？”

“肯定是假的，人家在那京城做太子妃呢！”

……

人头窜动，挨着李承玹的面子，这一些熟悉的人萧小娘却在这一路上都不能与他们打招呼。

没事，看他这样子，应当是要在这里呆上很久的，迟早能在这童年的街道上走一走。

但这坐在扬州最大的酒楼——靖水楼上，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沈家二公子沈长海眼睛却不是花了，为了确认这马上的人是不是他的小妹妹，他揉了三遍自己的眼睛：“三才，三才！你看看，这下方马上的，是不是熙娘子？！”

三才向外面伸出头来，看了好一会儿，不可思议地道：“是咱家小小姐啊！但是，小小姐不是在上京当太子妃，在皇城吗？”

“对啊，你说得有道理啊，不过这世界上也没有这么像的人啊。但这皇城是那么容易能出得来的吗？”

沈长海是沈老爷子的小女儿的第二个儿子，年过十七。沈二夫人二子一女，在沈家大家之中，萧云韵为长，其次便是沈长卿与沈长海一对孪生兄弟，差了一盏茶的时间先后钻出来的，然后就是沈云裳，尔后便是萧云熙，最后是年仅十岁的萧琛。

这都是在沈家族谱之上有名有姓的。

沈长卿与沈长海两兄弟，一个时间一个肚子里生出来的，偏性子是两个端。沈长卿居长，有长兄风范，甚是稳重，这日后沈老爷子的大部分家产是要交与他打理的。现在就等着三年之后的科举了。

但是沈长海偏就是个活泼的性子，没有啥坏心眼，读书一把好手，但偏偏就是不爱读。风花雪月无差池，伤天害理的事却不做。用沈老太爷的话来说就是：猴儿泼皮，却没用在正当地方。

“你跟着这一大家子，看他们住在哪儿，然后直接回府。”他决定跟着这一家人，整个天下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像的，当然他与他大哥除外。

对了，正好回家找大哥商量。若真是妹妹回来了，那京城里……怕就是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