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敬微和时润清聊了一会儿都快十点钟了,打着哈欠回房补觉。 时润清拿起被随手扔在门口玄关上冷落许久的包,去到小客厅的躺椅准备补课。 手机一拿起,映入眼帘的就是99+条微信提示,着实让关闭了所有群提示的时润清吃了一惊。 程昊把她和周寄榆一起拉了个三人小群,起名“巴黎精品商务旅游团”,一晚上发了99+的信息。 99+的信息不可能是程昊一个人的独角戏,时润清有些紧张。 她转而坐在了地毯上,身体略略前倾,抱膝缩成一团看手机。 从头一条条读着聊天记录。 群聊里刚开始是程昊建群后的一通废话,然后周寄榆出来叫程昊把话留着替他开会时说,别一进会议室就装NPC。 程昊被怼了之后申请外部势力介入调停,大呼小叫@时润清出来主持公道。 见时润清迟迟不出现,他也不开玩笑了,跟周寄榆聊起了之后的时间安排。 他们临时改计划,添了一大堆的事情要做,但是跟时润清的约饭和约玩还是享有非必要事务的最高优先权。 还有一条来自这个群的新的好友申请。 微信名很简单,就一个“周”字。头像是一片蓝天下站在沙滩上的小小的男人背影向一望无际的大海看去,远处还有一座孤悬的岛屿。 申请备注是:“你好哇,时润清,我是周寄榆。” 时润清犹豫了许久,退回到了群聊界面,没有接受周寄榆的好友申请。 她在群里直接回话。 【差一毫米一米八:我下午联系了一下,周四晚上布里斯托酒店的Epicure,你们有空吗@周@程日天】 程日天是她给程昊的备注名。 周寄榆几乎是秒回。 【周:有】 【差一毫米一米八:行,那我就订了,马上把地址发给你们,你们穿正装忙完正好去吃饭。上次说的出去逛逛,你们要是工作很忙的话,要不就算了?】 【周:周日的话在这边没什么工作,除了上午我们跟国内那边有个远程会议】 【差一毫米一米八:[地址]】时润清从谷歌地图上分享了一个链接。 【程日天:老周你竟然还没睡?白天的时候看你都困成狗了,现在不睡搁这倒时差呢】 【差一毫米一米八:行,那就下午再聚】 【周:某人白天谈判桌上偷偷打哈欠,这会儿还笑话别人】 【程日天:。。。】 【程日天:我是技术人员】 时润清虽然看俩人斗嘴看得乐呵,但念着课业还是不得不放下了手机。 她取出电脑和录音笔,二倍速补课。 她现在刚刚开始了硕士的第二学年,选了科研的方向,很多专业课都有难度不低、阅读量要求很大的家庭作业需要完成。 讲座课她可以靠看书自习,题目会做了习题课也可以不用听,每周两节的实验课却是必须要按时参加的,这直接关系到她的学分,也直接关系到她能不能继续进行科研工作。 大多数成功的名模前辈在她这个年纪和发展阶段都会选择去中美这两个超级市场 趁热打铁,或者跨界当演员,甚至是成立自己的品牌。 时润清的团队本来也这样规划她的事业,可是她思虑再三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学习。 她现在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绝大部分都与HF直接相关, 在长期高强度多线程的工作锻炼下,时润清做任何事都能保持绝对的专注。 快十一点,她花一个钟头补完两个课时,浏览了一下习题,读完题干便有了思路,她心里有了底,准备明天再做。 下面便是私人时间,处理让她一直隐隐激荡的繁杂头绪。 时润清合上笔记本,拿起手机检查微信,她离开后那俩人斗了几句嘴后也没声音了。 周寄榆的好友申请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头像里沉默的背影仿佛在委屈地催促。 时润清点开他的朋友圈,封面是一片蓝天,中间有一架飞机划过,留下了两条长长的尾迹云。内容是毫无疑问的一片空白,周寄榆自然是不可能向非朋友展示10张照片的。 时润清撇撇嘴。 她还是没有加他。 他们俩本就无交集,现在也不过只是有了一个共同的朋友而已,他们依旧是两个世界的人。 更何况,她本就不了解周寄榆这个人,她喜欢的不过自己想象中美化后的形象,与周寄榆本身是什么样的人并没有关系。 高中时候的周寄榆寄托着她豆蔻年华时期对爱情的最初幻想,现在的周寄榆则仅仅用来追忆那段时光。 如果是15岁的时润清,或许还有一丝浪漫的期待。 但是22岁的时润清不可以。她不可以想入非非。 她允许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念念不忘,但绝不允许自己做出非理性的举动。 时润清放下手机,这次短暂的交会就当是给当年的自己一个谢幕礼物吧,她会很愉快地跟周寄榆吃饭、同游,然后告别,回归各自的生活,没有必要留在通信录里“当作纪念”。 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曾经追逐过他的背影,她也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现在依旧因他而悸动。 就当作一个美丽的梦。 时润清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起身遥控浴缸放满温热的水。手指轻点几下,音乐从浴室里的随身音箱流淌出来。 时润清把自己整个淹没在水中。理性被夜晚驱赶,感性浸泡在蒸汽中,逐渐发酵,水面咕噜咕噜浮出一串气泡。 五首热闹的金属乐过后,她的皮肤被热水泡得发红,心情被感染得激荡,思绪却停滞下来。她抹上面膜,拎起音箱走上天台。 巴黎建筑物不可超过37米的限高令保护了这个浪漫花都的天际线,也守护住这个大都会的星空。 不远处的埃菲尔铁塔露出大半截腰身,庄雅肃穆地直扎进空中。 凉凉的夜风吹得时润清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她浑然不觉,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巨大的空中花园游荡着。 黑色的夜空朝她压下来,仿佛在叫嚣着、驱赶着、又吞噬着这个孤独的游魂。 时润清只顾拎着她的音箱,此刻,这个160平米的天台和整个巴黎的夜空,都只属于她。 忧郁婉转的女声震出,歌单正好随机循环到一个女歌手翻唱的《晚婚》。 时润清跟着歌声起舞,她这几年一直在学舞蹈,形体训练的时候也练过几个经典的芭蕾动作。 她的样子有些滑稽,趿着拖鞋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袖长裤,还糊着绿面膜,好在她足够轻盈,跟着直觉和本能做一个个优美有余,技巧性不足的动作。 好像万年前的古人类围着兽皮绕着火堆起舞,每一个律动都是生命和自由。 ——“情让人伤神,爱更困身。女人真聪明,一爱就笨。” 时润清做了一个连续的单足旋转,结束后摆了最基础的第一阿拉贝斯克舞姿,右臂和左腿高高扬起,宛如迎风亮翅的白鹤在眺望远方。 爱情有什么好的?耽于情爱里,心情好与坏都被另一个人操控着,幸福固然是甜蜜,可真心错付的案例难道还少吗? 人们总是被荷尔蒙所蒙蔽,觉得那就是喜欢,那就是非他不可,为了一个所谓的爱人而丧失理智。 她永远清醒,永远不可能被情感所困住,永远不会变成一个恋爱脑,生命中永远有比爱情更让人感到快乐的事情可以做。 两千多年前的民歌就唱道:“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女人沉浸到恋爱里,就无法摆脱了。 她不会这样。 ——“往往爱一个人,有千百种可能,滋味不见得好过长夜孤枕。” 时润清做了一个大跳,助跑短所以飞得不高,但是在空中停滞的那一瞬依旧像一只真正获得了自由的鸟儿。 她要自由,她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一个人困住,她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因为一旦有了在意的人,她就有了软肋,她就会瞻前顾后,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会受伤,会心痛。 她怕痛。 她见过太多因为爱情和婚姻而痛苦不堪、身陷泥淖的人,她的父母,她的亲戚,她的同学…… 他们开始的时候总是同样的幸福又甜蜜,可最终的结局却是各有各的不幸。 爱情永远打败不了现实,甚至会被现实摧残成面目全非的丑陋怪物。 她不希望自己年少时的憧憬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周寄榆这个名字应该永远代表着一个自由不羁的少年。 她想,唯一的办法就是不要让周寄榆进入她的生活,永远当一轮高悬的明月挂在心灵的角落里,照亮年少时的梦想。 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忙碌,充实且快乐。 她有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有一个兼具趣味和挑战性的学位在攻读,有三五好友,也有负责任的同事,她很知足。 四平八稳按规划行动的人生在冒险家的眼里可能会被诟病为一潭死水,但她由衷感到安全和自在。 ——“我不会逃避,我会很认真。那爱来敲门,回声的确好深。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时润清缓缓落下一只手,摆了一个后埃嘎得式,右臂和右腿提起,眼神顺着平举的左臂望向远处。一个很辽阔大气的姿势。 她要是真的这么大气就好了。 她在逃避。 她还不知道来敲门的是不是爱,就已经逃避了。 她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首小诗,顾城的《避免》。“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时润清啊时润清,你只是他曾经的校友,没必要连朋友都不敢做。 你真是个怯懦的悲观者。 ——“让我搽去脸上脂粉,让他听完全部传闻……” ——“再聊聊若是非得分,先相约谁都不许苦撑……” ——“他能不能。我又能不能……” 音乐能把人拉出来,就能把人丢回去。 时润清掐了音箱,暴躁地打开水龙头,冰凉凉的水浇到脸上。 * 晚上十一点半,巴黎半岛酒店。 Stella Tirole,1996年11月6日出生于港城,法国女模特、导演、演员。 2013年参加Elite Model Look模特大赛并进入了总决赛,最后与该公司签下一年合约,活跃于华国。 2015年春季,Stella Tirole作为自由模特在三大时装周(纽约、米兰、巴黎)为高端时尚品牌走秀。 2015年登上《Voue (Paris)》封面,由传奇摄影师史蒂文·卢米埃掌镜,自此与诸多品牌签下合约并拍摄广告。 2016年9月签约VI,10月她成为麦秋斯历史上首位全球品牌代言人,一时间引起广泛讨论。 2017年,Stella Tirole首次执导的长篇记录电影《Whale son》获得了VPRO IDFA奖等在内的多项大奖。 2017-2018秋冬季时装周,Stella Tirole走完了36场时装表演,排名世界第一。 多次登上各版《Voue》杂志的封面。2018年进入Industry Icon榜单,是该榜最年轻的模特,同时被看好为New Super榜最年轻的候选人。 以上是周寄榆电脑屏幕上的百科页面所介绍的履历,词条是“Stella Tirole”,短短五年的模特生涯不可谓不辉煌。 同一个搜索对象,他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谷歌搜索的网页自动把法语翻译成中文。一行行蓝色字体卷入眼帘。 ——“法中混血的美人蛇,来自东方的塞壬Stella Tirole” ——“Stella Tirole:从设计稿中走出来的模特” ——“时尚凯撒让·德巴谢的情人?Stella Tirole的成名之路” ——“深度挖掘Stella Tirole神秘的法国家族” ——“外国人代表法国时尚?Stella Tirole身后的男人们” ——“Stella Tirole现身王子球场,疑似巴西球王新女友” …… 隔壁房间的程昊结束工作后与女朋友视频了半小时,冲了个凉哼着小调擦头发,拿起手机正准备继续看时润清的视频,习惯一下兄弟的另一面,不料却收到周寄榆的微信袭击。 【周:你睡了吗】 程昊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亚子。这人真的不要睡觉的吗???难怪平时压榨起他们来毫不手软。 【程hao:如果要加工作的话,那我睡了】 等了半晌周寄榆都没有回复,程昊耸耸肩,睡眠不足容易神神叨叨,他理解。 所以他不准备再看手机,而是要美美地睡觉了。 他刚躺下正伸手关灯,就听见朦朦胧胧的“咚咚咚”的声音。他听了一会儿确定,是他自己的门被敲响了。 周寄榆这个骚东西放弃做人了吗! 程昊没好气地开门,果然见到周寄榆正垂着头抱臂靠在他的门框上,发蜡已经完全失效,大部分头发自然而柔顺地垂在前额,遮住了一侧眉眼。一见门开了,他很自觉地挤了进来。 ???大半夜的在他门口摆什么忧郁公子的pose??? “大哥这都几点了,你来了我不会就要二十四小时待命了吧。” 程昊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穿着松垮垮的睡衣抱怨。 周寄榆还穿着白天的衬衫西裤,袖口被挽到手肘处,露出结实的小臂。 “不好意思。”他理解程昊的不满,致歉道。紧接着问道:“时润清她不常用微信吗?” “蛤?”程昊一头雾水,“她……就正常用啊,跟我们差不多吧应该。其实这几年我们联系得很少了,尤其是她出国了以后还有时差。” “那她为什么不加我的微信?”周寄榆很挫败,“一整个晚上到现在都没通过。” “哈哈哈——”程昊幸灾乐祸,“人家又不认识你,加你干嘛!” 他平时最爱见周寄榆吃瘪的样子,可惜周寄榆不给他机会,这下可算是能小人得志地继续补刀:“人家可是世界名模,你只打个招呼就想要人家的联系方式,想peach呢你!我兄弟才不会被你勾引,你看她节目了吗?她身边的豪门大帅哥多着呢!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早点回国吧哈哈哈哈哈——” 周寄榆:“……” “大晚上瞎说梦话。” 周寄榆直接开门走了,留给还在狂笑的程昊一个冷漠孤傲的背影。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困糊涂了才会来问程昊这个狗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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