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把兜帽重新戴上,遮住了那张苍白俊朗的面容,退到了易公子身后。 易公子叹息了声,说道:“你呀,怎么把她打到水底去了呢,这样我就没法拿到她身上的宝贝了啊。” 黑衣人不答,兜帽下一片沉默。 易公子似乎只是随口一说,没有生气的意思,他看了看几个濒死的人,道:“怎么,你们想好了吗,谁留下,谁去死呢?” 执钺使愤怒不已,他不能忍受自己要听从他人的指使,尤其是这种不得不屈服于他人的感觉,叫他想到自己在宗门中被呼来喝去的日子。 当初他之所以叛出宗门,便是因为要听人的使唤,他心气甚高,认为自己的实力不弱,然而在高手如云的玄苍殿里,他不过是个掌管礼兵器中钺器的执钺使。 如今再次听到这样的语气,执钺使怒从心头起,一股热血涌上,促使他拿起手中的鸳鸯钺,双掌施力,那两柄鸳鸯钺脱手而出,劈向易公子。 易公子丝毫不把这临死之人的反扑放在眼中,即使那鸳鸯钺是执钺使凝聚最后一击发出,他唇角露出一丝鄙薄的笑,说道:“动手。” 下一瞬,黑衣人闪现在易公子身前,掌上发力,恢弘掌气如山喷薄而出,将金银双钺逼开数丈。 哗啦一声,双钺掉入水中。 执钺使喷出一口鲜血,身上最后一点灵力消失,身体慢慢沉入水中。 缇结采和琼见罗看着执钺的身体被水吞没,眼神都有些复杂。 孔真临死前说的那句话,他们好像明白了。 易公子心性狠毒,虽平时没有表现出来,可是这样的人一旦得势,岂肯放过他们。 这时两人倒期盼起水底的恶魂出现,即使是拉着易公子一起死,也比让易公子得了好处痛快。 话说墨夷音一掌被黑衣人击落水下后,一直关注着水面上的仲颜祁发现不对,立刻游了上去。 众人便见本该沉入水底的墨夷音又浮了上来,身下是层层奇异瑰丽的红花,那把长刀就在她的手边。 她双目紧闭,面色苍白,五官美丽绝伦,像是一具美丽的尸体,湿润的发丝贴着脸颊耳侧,衬着水底的红花,又好似是被人献祭给河伯的新娘。 众人见到这等奇景,无不惊异,只有易公子眼神一暗,心道真正的大鱼要出来了。 红花托举着墨夷音,稍顷,墨夷音睁开了眼睛,黑沉沉的眼珠好似墨玉一般,扫了众人一眼,慢慢地起身,握起长刀,站在红花之上。 而在身后,一道虚幻的影子逐渐成形,那影子比墨夷音更高,几乎将墨夷音整个人笼罩在影子的下面。 众人都是修者,眼力不差,均能看出那道影子是个男人,心中也有了猜测,这莫非就是传说中水底的恶魂。 那恶魂出现在墨夷音身后,是因为墨夷音被他控制了,还是另有缘由? 从恶魂出现后,易公子便眼也不眨地盯着他,不为其他,正因为他要找的“人”或者是说“东西”,终于出现了。 不经修炼的人寿命短暂,不过百年,人死之后,魂灵也是那般脆弱,一般七日之内就会消散于天地间,若是什么执念深重或者怨气冲天者,或能存活数十年余。 而修者因为修行,寿命比人更长,只是能修成仙者寥寥无几,更多的是死在修行的路上。 易公子所求的,便是修者死后的转生之法。 他从别人的口中知道云梦泽水底有什么水神时,并不在意,可是当听人说水底有恶魂时,他便有心留意,哪怕是恶魂,存世者至多是一百年,百年一过,免不了魂飞魄散,亡于天地。 若说那恶魂是几百年前的人,甚至可能是个不曾修炼的修者…… 这倒是有几分意思。 易公子真正要找的,一直是这不知为何能留世至今,不曾消逝的恶魂。 墨夷音视线落在那个穿着黑衣的人身上,虽说不知为何这人和皇后易弦初的兄长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人死不能复生,况且这人一看便是受易公子控制,恐怕只是两个长得相似的人而已。 感应到身后的影子,墨夷音淡淡道:“多谢你。” 如果不是仲颜祁让忆梦草的花将自己托到水面上,或许灵力几乎消失的自己真的会死在水底也说不定。 听见墨夷音道谢,仲颜祁受宠若惊,甚至有几分失落,“你不必道谢,为了你,我做什么都愿意。” 墨夷音默了一瞬,什么也没说,那句“我不是她”在嘴里绕了绕,最后也没说出口,即使说出口,这恶魂恐怕也不会承认。 或许是定魂珠的异变,能让他感受到魂灵的气息,毕竟易弦初的分魂也是她的分魂。 这应当是他坚持认为自己是易弦初的原因。 从某种意义上讲,易弦初就是她,她就是易弦初。 “原来这便是云梦泽水底的恶魂吗,当真是——久仰大名。” 易公子眼中的贪婪毫不掩饰,让仲颜祁一见便心生厌恶。 “你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做什么?” “鄙人所求不多,只是和阁下身边的人所求相同而已。”易公子道。 “你以为你是谁,你能和她相比,她哪怕要我的命,我也甘愿双手奉上,你算是什么东西,说话前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仲颜祁冷冷道。 墨夷音听见这话,不禁泛起几分不自在来。 易公子却勾起唇角,不以为意,瞄了墨夷音一眼,笑道:“原来是阁下是心有所属,宁愿舍弃自己的性命也要让身边的人开心,这份深情,当真叫人羡慕。” “看来我想要的东西,阁下是不愿给我了。”易公子道:“可惜我这人最爱强求,越是不能之事,越要为之。” 他喊了一声动手,墨夷音举刀横对,易公子身后的黑衣人动了,对象却不是他,而是那个濒死剑者缇结采。 缇结采因为刚才的阵法受了伤,身体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连反抗都没有力气,被黑衣人轻而易举地提起来,扔到了易公子身旁。 缇结采因为黑衣人粗暴的动作,口中又呕出血来,他当时站在墨夷音身前,受到墨夷音的刀气冲击最大,连他心中的剑道也岌岌可危,此时他几乎是任由人摆布,自己却没有一点办法。 缇结采奋力地抬起眼睛看易公子,有气无力地道:“你想干什么?” “只是需要你做出一点牺牲而已。”易公子道,“你来这里,不也是为了那水底的宝物,如今宝物近在眼前,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才能拿到。” 墨夷音猜测这易公子不知又有什么阴谋诡计,欲先下手为强,擒了此人再说,没想到刚刚一动,体内的灵力如同干涸的河水,一点也使不出来,显然是刚才的那一刀,已经耗尽了她灵力。 易公子抄起一把剑,那剑正是缇结采的随身佩剑,这剑是缇结采打败一个颇有盛名的修者,从他手中得来,锐利非常,而易公子用这把剑刺入缇结采的胸口,手上稍稍用力,鲜红的血喷溅易公子半身,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被易公子从缇结采的胸膛中硬生生地挖了出来。 墨夷音目怔口呆,几乎不敢相信易公子竟然用这样残忍的法子杀害与自己同行的人。 易公子平平无奇的面容此时染上鲜血,眼神狂热,好似一个疯子,而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在墨夷音看来,确是与疯子无异。 仲颜祁伸手环绕住墨夷音,却又不敢真正地碰上墨夷音,只敢虚虚地环住女子,提醒道:“小心,他不怀好意。” 墨夷音本想说能保护好自己,但是感受到自己体内空荡荡的灵力,便知此刻恐怕要仰仗仲颜祁保护自己了,心下不由一阵气闷,起初只想从仲颜祁身上拿到定魂珠,和他划清界限,这时却又要依靠他来保护自己,倘若这段前世姻缘不斩,恐怕于自己的修行无异。 仲颜祁一心护着墨夷音,自然不知墨夷音心中想法,纵使明白,只怕除了离开墨夷音这一件事,他什么也肯做。 当看到缇结采失去心脏,口中嗬嗬几声,彻底失去气息,沉入水中时,仲颜祁暗道,他从误杀易弦初后,心性大变,这些年来遇到的人都被他杀死,修者和普通人无一例外,自以为残虐到了极点,不曾想今日遇到此人,心狠手辣有过之而无不及。 墨夷音很快就镇定下来,在水中这人逼迫孔真杀了养的猴子芝麻时,此人的阴狠恶毒已是不言而喻,只要能达成目的,这人恐怕谁都敢杀。 他这时杀了缇结采,恐怕下一个目标就是仲颜祁了。 或者说,是仲颜祁身上的定魂珠。 如果让这样的人拿到定魂珠,世上不知要多多少冤魂。 墨夷音想到这里,对仲颜祁道:“此人阴险狡诈,狠毒无情,你要小心他。” “……阿初,你是在关心我吗?”仲颜祁受宠若惊,眼神中浮现出一抹羞赧,“我会小心的。” 他又补充了句,“也会保护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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