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啃着雪糕,蹲在路边等了半天也不见黑白无常的身影。 天边挂着快要落山的太阳,霞光铺了半边天,从远到近都透着股祥和。 姜晚背后的天却阴沉得很,黑云压着,像是随时准备从天上泼盆大水下来。 莫尧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发出抗议声。 姜晚起身将雪糕签子丢进垃圾桶里,手往后一伸,等着服务到位的池子时把纸巾递上来,擦干净。 冷风吹过手掌心,有些痒,还有些黏糊糊的。 姜晚抓了抓手,还是没等到纸巾。 一旁的莫尧皱着眉头看了半天也没盯出个名堂:“姐姐,啥意思?” 莫尧还是不太习惯,他总分不清楚什么时候是姜晚,什么时候又是纸扇里的邪祟附体。 就像刚才,他问姜晚要如何处理齐邑的魂,她竟然收着纸扇呆愣在原地。 随后再问又是将刚发生过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莫尧暗自思忖,还是得加紧将新扇面赶制出来才行。 姜晚的耐心快消磨殆尽,皱着眉最后弯了弯指骨。 手心里被塞了一张柔软的湿纸巾,顺手抬起来在莫尧眼前晃了晃,“喏。” 莫尧脸色变的飞快,煞白如纸,中间挖了两个黑窟窿,一张嘴巴紧抿着,没有出声。 姜晚看着手里被揉搓成一团的纸巾,想起来些什么。 顺着莫尧怔愣的视线往后看,是池子时化为了人形。衣服上的血迹有干涸的有流淌的,分辨不出是猎物的血迹还是狐狸的血迹。 “他…我还是离远点吧。”莫尧往后退了两步,觉得还是有些危险,又往后多退了两步,手里攥紧所剩无几的符纸。 有血顺着池子时的发梢滴落下来,眸子收缩,眼里的瞳色由琥珀色变成了清冷的蓝,他抬手将嘴边的血迹擦掉。 “就你这样还道士?” 莫尧梗着脖子,道:“我怎么了。” 齐邑的魂在后面发出动静,莫尧跳着脚往姜晚身边凑。 姜晚拍了拍莫尧勒住胳膊的手。 莫尧挺了挺胸膛:“姐姐,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池子时横扫过他护着姜晚一本正经涨红的脸,莫名有些烦躁:“抓鬼证考到了?能顺利毕业吗?” 莫尧抓着后脑勺,低下脑袋:“很快的,等我实习通过了就行。” 他现在还是考核期,等到他亲自抓到一只妖或是鬼怪交给观主就算是通过考核,那时候就是持证上岗的合格道士了。 “行了,”姜晚出声打断他们,“那些人呢?” 姜晚问的是请道士来驱鬼的人。 莫尧转身去看还四仰八叉躺倒一地的师兄们。 “这得问彭师兄,他有联系方式。” 就是刚才带队的那个。 莫尧绕过被绑在电线杆上的齐邑,走到彭师兄身边,想喊醒他,可不管怎么叫怎么喊师兄们都没有反应。 姜晚刚才施法放出去的纸鹤不仅带了催眠迷魂的效用,还将旁人关于齐邑的记忆全都抹去了。 单凭他简单叫几声是唤不回失魂人的魂的。 莫尧喊了彭师兄好久都没反应,抖着手指伸过去试探鼻息。 平稳有力,还伴着有节奏起伏的呼噜声。 尴尬地将手指头收回来,嫌弃的在师兄干净的道袍上蹭了两下。 姜晚拨出了半瞎子的电话。 嘟声后很快就被接通了。 “大人,我还有几分钟,很快就到的。”半瞎子的声音通过外放传出来。 黑白无常刚听召还没赶来就罢了,几小时前就收到定位消息的半瞎子居然还在路上。 姜晚的耐心有限:“几分钟是多久?” 半瞎子声音越来越小:“外环堵了,最少还得要半小时。” 姜晚看了眼还在专注叫醒师兄的莫尧,扇面附着上浊气在空中一转,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姜晚的手伸进黑洞,将远隔数十里的半瞎子揪了出来。 半瞎子手把着自行车的把手,拧到最紧,双脚蹬得飞快。 姜晚打了个响指,车轮处的螺丝就掉落在地,链条也随之断了线。 半瞎子突然踩了个空,只见自行车的两个车轮子轱辘着往前滚了数米撞到路边的墙面倒下,没了轮子的自行车左右晃动将半瞎子带摔在地上。 发出的声响正好将昏睡的道士吵醒。 半瞎子从自行车骨架底下爬出来,拍着灰,飞快地整理好仪容:“大……大人。” 姜晚紧蹙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没钱打车?” 半瞎子忙摆手道:“有。” 他想着大人要建庙,能省一分是一分。 “那个道士知道人在哪,知道怎么做吧?”姜晚抬起扇子指着莫尧边上的那个道士。 半瞎子忙点头:“知道知道,大人放心,一定给您处理妥当。” 白芋紧赶慢赶,终于是在霞光散尽前赶到了。 身后是拿着魂灯,苦丧着表情逗齐娅的黑玉。 白芋将齐邑的魂从电线杆上解下拴在自己的拘魂锁上:“殿下,李三的魂怕是只能撑两日了。” 白芋偷偷去瞧姜晚的神情,眼底染上一层阴霾,看不出有什么波澜,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周身的气氛略显不对。 姜晚:“所以呢?” 黑玉:“靠他们怕是来不及。” 等半瞎子找到人交给警察,录完口供还要比对证据。对于这种好几年前的案子单是证据检测就要花上半日,这套流程下来怎么也要三四天久。 姜晚捏了捏眉心:“补休。” 她就双休这一个硬性要求,结果第一个休息日就让她通宵加班到现在。 等她考上了仙编,定要离这些加班狗远远的。还好的是仙界编制待遇好,说几时下班就几时下班,从来不要求在下班时间24小时待命随时准备加班的。 白芋点头如捣蒜,黑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芋摁头猛点。 黑玉扶着晕眩的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殿下接下来要怎么做?” “让他们过鬼门。” 黑玉不解:“可此案未结,他们如何过的了鬼门。” 姜晚指着齐邑问他:“他们因何过不了?” 黑玉吱唔了半日也没能讲个具体明白:“冤情?” 白芋敲他的脑袋:“是心结,他们各有心结,积累的多了,自然过不去鬼门。” 姜晚点头:“不错,还算聪明。” 白芋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眨巴着凑上前:“殿下夸我了?殿下真夸我了!” 黑玉有些担忧地扯着白芋的衣摆,生怕下一秒又被殿下施法惩戒。 他没见过殿下发怒的时候,殿下多数都是淡然的神情。 就算在城隍庙里批签子时也不像城隍爷般唉声叹气,只是漠然地批着签子,不管大事急事或是生老病死,都没有哪支签子能引起殿下摔签怒骂。 在殿下亲自动手前,白芋也被惩戒过。 那次是因为他在医院的镜子上留下了阴差的记号,吓坏了路过的病患,还有一个奶奶因为他吓得当场就离世了。城隍爷按着律例罚他到十一层领了剥皮之苦,白芋还因此告了好几日的病假。 殿下施法惩戒后黑玉也问过他,白芋只是打着哈哈随意将话题带过了,还说殿下对他极好的,都没用大刑,不过是略使小技让他长个心眼罢。 “你以为再喊两个人就能控制我,做梦,我要变成厉鬼,我要亲手杀死他们,我要他们下来陪我!” 齐邑挣扎着,锁链被扯得哐当响。 齐娅有些害怕地缩在白芋身后,露出一只眼睛来看他。 “他好吓人啊。” 白芋摸着齐娅的脑袋,变出来一颗糖果递给她。 人死时只能保留下一些记忆,那些记忆被反复读阅,逐渐变了模样,有些会被虚大,有些则扭曲成另一个版本。 身死后的面貌也会和死前大不相同,两个朝夕相处的人死后再遇上也不一定能一下子就认出对方,何况是个孩子。 齐娅一年才见父亲几面,每次匆匆回家又匆匆离开,连相处的记忆都少之又少。 她对父亲的执念全产自母亲,她心里的那个父亲是母亲一言一语描绘出来的。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建筑工人,形象高大伟岸,而不是现在这个满身泥点子,眼睛红血丝密布,满脸苍老的鬼魂。 齐娅推开糖果,拉着白芋的衣角,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不要糖,我要去见爸爸,见爸爸。” 白芋手足无措地从左口袋里掏出一个娃娃,右口袋里变出一朵花,却怎么也哄不回来。 齐邑也不顾自己被束缚住的手脚,跳着往前要去将孩子和他们分开距离:“你们还拐带小孩!” 齐娅被吓得大哭着躲到了姜晚身后。 “你别过来!” 白芋一晃身子变成了无常鬼差的模样,长长的舌头落到鞋面上,弯下腰对上齐邑的视线。 “拐带?” 齐邑看见白芋高帽上飘扬的字符慌忙跪下:“无常老爷饶命,是我有眼无珠,无常老爷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求无常老爷为小的作主。” 白芋眼睛咕噜着出现在脑后,想瞧眼姜晚的神情,不料被横扫一眼,吓得他赶忙转回去。 假模假样地问道:“哦?所谓何事?” “无良地产拖欠工资,还为几尺之差害我性命。” 齐邑又将事情始末交代了一遍,这次是另一个版本。 方正扬派人来核算工资,包工头让他带人去实地计算,就两层平台扩出去几尺吵了起来。他们按着图纸建造,没想到对方赖账说是他们私改的图纸,把台面扩出去了,属于违约。 双方争吵不下,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一个猛劲将他从二楼还未封上的落地台面推了出去,摔进了底下还没干的水泥池子里。对方害怕被追究责任,干脆又搅了三四袋水泥将他封死在里面。 黑玉抱着册子记录着:“那你又是如何找到这的?” 齐邑低头沉思,他好像也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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