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马车来到玉香斋。 正月底的街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家家户户还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之中。 玉香斋今日不仅上了新品,还请了云国第一戏班南梨班坐场,引得不少豪门贵胄也来到品茗听曲。 这不,云子阔刚扶景姝下车,旁边就遇上了‘熟人’——云子阔的侄儿,四皇子云安士,也就是沈青青的‘夫婿’。 正面碰上,云安士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长辈可以装作看不见他,他不能装作没看到长辈,唉,低一辈,好难。 “十七……” 正打算乖乖作揖行礼,可云安士这手刚抱起,正好瞥见云子阔身侧的景姝,顿时,整个人愣在了当场,所有话卡在喉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内心不知道该说是震惊还是愤怒,亦或是酸楚…… 在云安士发呆之时,云子阔直接领着景姝往里走,一个余光都没施舍过去。好像完全没看到自己的乖侄儿正在同自己打招呼,还可怜巴巴的僵在原地,满脸不敢置信。 “青青……” 好半晌,云安士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视线里,已经找不到云子阔和景姝的身影。 云安士望着人潮发呆。 那张脸他再熟悉不过,多少个夜晚他们相拥而眠,多少个清晨他凝视等待她的苏醒。他们从陌生到熟悉,从猜疑到相信,一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互相袒露了真心,他以为幸福已握在手中,却原来仍旧是个笑话。 如今那么陌生的眼神飘过自己毫无停留。 明明是她先对不起自己,只要她服个软,低个头,他就可以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她,不仅不认错,居然连他们的孩子都不要了,还拒绝他请的大夫,最后留了一封绝笔信就销声匿迹?为什么? 什么叫情两清,债难还,一别两宽各自安好?说得倒是轻巧! 偌大一个府邸,说离开就离开,还消失得悄无声息,任他怎么探查都查不到,说背后无人帮助怎么可能…… 是十七皇叔? 十七皇叔确实有那个能力! 云安士心中郁结出一股气,脚步加快,显然忘记身边还有一人。他现在只想找对方当面问清楚,既然费那么大周折离开,为什么不离开得彻底点! 既然要断,她想要的休书,他给便是,何必如此打他的脸。 一番横冲直撞来到在进入云子阔包厢门口,云安士被木鑫拦了一下,才重新拾回了冷静。 他才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往年只有正月里才会回上都城呆十天的十七皇叔,连除夕宫宴都不参加,除了进宫拜年和去青山待几天,其他时日都闭门不出。而沈青青,出嫁前基本没参加过任何宴请,出嫁后也只在他陪伴下出席过一次中秋宫宴,没他陪同基本不出门……所以,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他们几乎不会碰上面。 再加上十七皇叔出了名的性情暴戾,与人更是鲜有接触,身边只有一个侍卫和一个侍女能近身。而刚才,他分没看见十七皇叔小心谨慎地扶着对方下马车,仿若呵护珍宝一般。 不对劲。 这里面不对劲的地方太多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世间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十七叔,这位姑娘是……?” 在外面当然不能皇叔皇叔的叫,云安士顶着要被云子阔分尸的眼神闯进包厢,壮着胆子硬着头皮问道。 不管如何他得要一个答案,就算是被十七皇叔暴打一顿也行。 景姝见有人进来本不在意,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打听自己的,不由眉尾一扬,看戏似的看向云安士,并暗暗跟透透展开心灵交流。 “透透,你知不知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的记忆就从看见你被狼追开始,之前的是一片空白。” 透透半透明的身体飘在空中,以手撑腮,同样是一脸的问号。她有些好奇的飘到云安士身边,绕着他看了好几圈。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人肯定是冲着她这张脸来的。 也就是说,他是沈青青的熟人! 云子阔没有出声,慢悠悠品了一口茶。景姝见云子阔没回答,看对方长得还可以的份上,她就好心给个台阶下吧。 “既然问我是谁,直接问我不就好了。不过问别人名字前,是不是应该先报自己的名号?” “老四,云安士。” 这次倒没轮到云安士自报家门,云子阔就回了景姝的话。 姓云,排行老四,那不就是沈青青前夫嘛!看他这样子,不像是对沈青青毫无感情。而且好像不知道沈青青已死,看见她这张脸没有惊惧,倒有一种……哀怨? 她有些好奇沈青青和云安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个惨死乱葬岗,一个却又毫不知情。 虽然景姝的八卦之心在蠢蠢欲动,但时间不给她机会。 一个女子姗姗而来,在门外就娇嗔起来。 “四爷您走的太快了!言儿都跟不上了!” 娇滴滴的声音听得景姝一身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冒出来,为了掩饰尴尬,脸上又立即刻挂起职业性假笑。 “稳重点,快来见过十七叔和景姑娘。”云安士闻声,低眉隐去眼底的不耐,声音淡然。 “见过十七叔、景姑娘。”夏言娇柔柔的行了个礼,略显委屈的靠向云安士,双眸里都是媚态的娇嗔,让人不忍推拒。 云安士虽不太情愿,还是任由她抱上了自己的胳膊,装似亲昵。 “今日客满,侄儿能否沾沾十七叔的光,挤个座儿。” 云子阔瞟了他一眼,又当做没看见他们似的,给景姝斟满茶水。 见此,二人又将目光转向景姝。景姝回以微笑,也不想管这俩个人。 认识沈青青的人最危险,说不定害死她的真凶就在其中,连云子阔信息网都查不出来的人,可见藏的有多深。 云安士和夏言见俩人都没撵人,就当默许,厚脸皮的到旁边桌坐下。 这个突然来到的女人,把之前的所有气氛都掐断了。现在的云安士看上去心如止水,似乎只是个坐等看戏的茶客。 这边,店小二陆陆续续把小食摆上了桌。景姝则好奇地左观右望。 他们这二楼,看似是一个个包厢,但更像是突出的看台。最里面的窗户,其实是一面可折叠的门,平日里关上门开个窗,现在则是把门打开,方便人看到楼下的戏台。 锣鼓声零散试着音。 “快开场了。” 云子阔出声,将景姝四处游走的眼神拉回,语气满是温润柔和。 “守相时?这是戏的名字?” 景姝配合地看向戏台,锣鼓声渐渐融合成调。 然而扫兴的人从来不会看时机,随着一身戏服的主角登场,包厢的门再次推开,又来了两个破坏气氛的。 “欢凝见过十七叔。十七叔,别的地方没位置了,可否在您这儿借个座儿?” 素凝公主云欢凝,跟在她身边的是驸马傅瑜,一脸温煦如阳和顺谦逊。 云欢凝是云帝最宠爱的女儿,从小娇蛮惯了,只有在面对云子阔这个叔叔时,才会乖巧点。 说是借座拼桌,但她看上去没那么情愿。或许是迫于云子阔的威压,且实在喜欢这个戏班,又实在找不到其它位置,只能如此。 云子阔淡淡瞥了他们一眼,没做回应。 本没抱多大希望的云欢凝以为这是赶自己走,结果抬头看到一旁坐着的云安士和夏言,突然又觉得可以留下来。 “四哥四嫂!谢十七叔。” 云欢凝赶紧道谢,不给云子阔拒绝的机会,拉着傅瑜快速走到云安士他们那桌坐下。 无意间一瞥,和回头的景姝对上了视线,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四皇子妃沈青青再深居简出,在上都城也是有人认识她的,比如云欢凝和傅瑜。 沈青青正月里去世,这日子不好不能大办,白事办的简约而仓促,但他们都是去吊唁过的人。 而现在,在如此热闹的场所看到了一个早已入土的人,任谁也淡定不了。 紧随云欢凝的傅瑜感到她的奇怪,随着目光望去,也是一惊。 要说沈青青这个人,为人低调,但在上都城逮个人,大多听过她的故事。她的人际简单的很,除去血脉关系,命运交织的不超过五个,恰巧在场的占了四个。 云安士和夏言自是不用说,云欢凝和沈青青之间,就不得不提到傅瑜。 沈青青和傅瑜的母亲是手帕交,曾给她们的孩子们定了娃娃亲。但因她母亲过世的早,她自幼便养在老宅,不受父亲喜爱,也就没人提这事。直到七岁被接到城中,遇上傅瑜,傅家人才想起这事儿。 本来娃娃亲定的对象是傅家嫡长子,也就是傅瑜的哥哥,可那时的沈青青呆呆傻傻。傅家虽然想借沈青青和沈家搭上关系,但也不想把嫡长子搭进去,正好次子傅瑜和沈青青关系不错,就顺势撮合两个孩子,在沈青青十岁的时候正式定了亲。 然后在她及笄礼半月后,又退了亲。 原因很简单,因为云帝最宠爱的五公主看上了傅瑜,吵闹着非他不嫁。于是,作为为皇帝陛下分忧解难的爱卿,自然要主动替陛下解决这件事,两位老臣的贤内助出面一合计,就把这亲事给取消了。 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姐得罪最得圣宠的公主,不划算不划算。 之后可能是皇帝陛下对沈青青的怜悯,将她与四皇子赐了婚,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这些故事卷轴里都有,景姝也都了解过了。 看着这一屋子人,就不得不感慨,人与人之间,还真是存在着莫名其妙的引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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