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云子阔并没听君笙的话,他在屋外寻了个角落守了一整晚,待天蒙蒙亮时,才假装刚过来。 君笙在他后脚也跟了进来,看到云子阔在,心里微微叹气。他就怕云子阔会来守,专门早点过来看看,如果有个什么也好早做打算,没想到还是比云子阔晚了。 “她会醒吧?” 听见动静,云子阔看向君笙,眼神空洞茫然,像极了溺水的人,一副不知所措急需救助的样子。 这样的云子阔太脆弱了,仿佛下一瞬就会碎裂成灰。尤其那呆滞的眼神,希望与绝望盘旋,看着就让人心口一窒,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他。 “我……我先探个脉。”君笙忙找个借口,躲过云子阔的询问。 现在这情况,他也说不准。他长这么大还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脉象,只能说听天由命,可这话他又不能就这么直白出口。 反正昨夜是平稳了,只求这一夜没有隐匿的变故。 趁着屋里人注意力都在昏迷的景姝的身上,清莲悄悄将木鑫拉了出来,小声问道:“这景姑娘,你们怎么遇到的?” “她救了主子。” “那景姑娘跟你们说了什么没?” 木鑫把景姝之前的说辞跟清莲简要复述了一遍,见清莲这么追问,加上人本来就有些可疑,不由警戒心更重了,“人有问题?” “也不算是问题……只是她长得……”清莲又往屋里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跟昨夜传闻逝世的四皇子妃,一模一样。”四皇子妃不管是出阁前还是出阁后,都是个深居简出的人,清莲也是因为任务必须眼熟这些后院之人。 “你怀疑她是四皇子训练出来的暗探?”木鑫突然横眉冷对道。 “不知道……还是小心些。”主子昨晚遇袭,明显是蓄谋已久。 从十二年前开始,每年的正月十四,云子阔都会到独自到青山斋戒三日,这不是秘密。按理说他应该是明日下山,昨夜却不知为何,下了山,还遇刺,接着遇到这位景姑娘相救…… 想到这,清莲才意识到,这个景姑娘出现的日子,居然正好是那个景姑娘的忌日! 何其巧合,何其诡异! 清莲心绪沉重地进屋。 此时景姝也醒了,看到君笙正在为她把脉,吓得一个激灵从床上跳起,一脸懵逼的望着一屋子里的人。 “怎,怎么了?” 不能怪她反应这么大,她印象里,自己就是安安稳稳睡了个觉,好像还做了个超级长的梦。好不容易睡饱了自然醒,就发现自己手腕在一个陌生男人手上……显然她还没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并且睡蒙了还没认清人。 君笙也被景姝的反应吓到了,这个人已经超出了他自幼以来学过的所有医书知识,哪有快死的人反应这么灵活的?回光返照也不可能啊! 一众人还在大眼瞪小眼,唯有云子阔率先行动。 只见他刷的一下冲上前,死死抱住了景姝,仿佛要把这个人永远禁锢在怀中,一点反抗的机会都不给,与之前温和矜贵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憋,憋死了要。”景姝在窒息前用力挣扎着。 这人莫不是也是个傻白甜?这么关心她这个陌生人,已经不能单纯的说他是个‘好人’了,圣人也不过如此吧。 听到景姝的抗议,云子阔才不舍的松开她,“抱歉,吓着你了。” 吓着倒不至于,惊着确实有些,但看到对方那黑眼圈和眼中还没隐去的担忧,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宽慰。 “还好还好,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景姑娘,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了吗?”君笙都不可思议到有些麻木了,语调讷讷的。 “我累了,还没走到屋里就一头栽地上睡着了?”这么一说,好像什么地方有些不对劲,但细节她又想不起来。 只剩下无辜又困惑的大眼睛跟大家干巴巴的对视着。 每个人都有疑惑的点,每个人也都找不到答案。 “正常人可不会在睡觉前先吐口血……”君笙小声吐槽着。 “哈?!”她吐血了?她不是等这洗澡澡等睡着的吗? 说实在的,她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没觉得哪里不舒服?”这是君笙最关心也是最无法理解的地方。 “没有啊,感觉挺好的。”话音刚落,突然肚子传来了咕噜声,正好卡在最安静的点上,显得格外的响亮。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转移了过去。景姝在众人注视下,顿时红了脸颊,硬着头皮加了句,“就是有些饿了。” 清莲立刻将旁边温着的粥端上来,稍微能慰藉一下景姝的五脏六腑。 看到景姝活蹦乱跳能吃能睡的样子,云子阔的心稍微放下了点,让清莲继续照顾,将君笙和木鑫叫到了书房。 “清莲说了什么?” 一进书房,云子阔的气场就发生了转变,威慑立显,让人不由头皮一麻。小心翼翼着,不敢有半丝隐瞒,善意的也不敢。 木鑫登时跪地,把与清莲的对话全盘托出。 云子阔自己没察觉到他的杀气,他刚才只听到景姝的名字,他只是不喜欢自己信任的人在背后议论自己重要的人。 听了木鑫的话,云子阔转向君笙,“你觉得呢?” “从脉象看,半个月前小产,没有调理,气血亏虚严重。”这是刚刚的脉象探出来的。昨天的脉判不出是个活人,今天就全然变了。 “查。” 是与不是,对云子阔来说并不重要。他认的是整个人的行为举止和感觉,并不是单单的外貌。 他的姝儿曾经说过,自己来自另外的世界,后来回去了,现在又从那个世界回来,只是换了个皮囊,肯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才会没认出他来! 熙文王府有着上都城最严密的情报网,城中大小事情都有记载,只是无关紧要的事并不会被刻意提起。 木鑫领命去查,很快人就回来,一脸凝重,手里拿着个卷轴。 看表情就能猜个大概,云子阔坐在桌案前饮着茶,并不在意。君笙接过卷轴,仔细阅读。 卷轴上记载了四皇子妃沈青青短暂又无趣的一生。从出生到离世,十六载岁月,事无巨细,也就一卷纸。 从身体样貌,到人生大事。从胎记的样子,哪儿有伤疤,到人在娘家的地位,为什么变更婚约,及嫁入四皇子府后的遭遇等等,还附有一张人像画。卷轴最后一段详细记录了,沈青青于腊月二十八,遭人陷害,失足跌落台阶导致流产,因与四皇子关系破裂,无人问津,在病榻上缠绵半个多月,于正月十四夜奄奄一息时被侧妃夏言用计扔至乱葬岗…… 乱葬岗,挨着青山,景姝也说过她在乱葬岗找的衣服。 “子阔,这……”这些证据都在说,这个景姝,就是沈青青。 但一个如此遭遇的人,存活下来已是微乎其微,还能生龙活虎几乎不可能。与景姝的精神风貌完全不可能一样,只能说她们,是一个人,却又不是同一个人。 “沈青青确实死了,她,是姝儿!身体或许是沈青青的,但内在,是姝儿无疑!”云子阔总结道。 他这话一出,君笙和木鑫都有些不敢置信。就算他们可以无条件相信云子阔,但这么怪力乱神又离谱的事情,要一下子接受,也不大可能。 见两人沉默,云子阔决定摆明他的立场。虽然他们尊他为主,但他一直视他们为兄弟。尤其是君笙,并不必为他拼命。 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面对什么,但就算是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他都要去争一争斗一斗。虽然很希望这些兄弟能做他的后盾,做他的支持,但也希望他们能普通的活下去,体验人生的喜怒哀乐。 他不是个好主子,也不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我知道,你们都以为我疯了。但现在,是我十二年来最清醒的时刻。”云子阔声音平静无波,越是这样的平静,却越让人心起颤栗,“我确定,是她回来了。这一次我要留住她,这次,神挡杀神,佛阻灭佛。” 平静的语气,渐重的语音。 一室安静,听得到屋外风吹雪落枝叶咿呀。 “前路莫测,你们不必随我送死。”另一个世界,若景姝是天上的仙女,那么他选的就是逆天之路,生死难料,极有可能万劫不复。 “你既当我是兄弟,那我肯定要跟着你蒙头走到黑!”君笙先打破了静默,他是跟随云子阔时间最短的,虽然听说过不少景姑娘的事情,却是没见过。虽然不能理解云子阔为这么个人疯癫,但为兄弟两肋插刀还是可以做到的。 “属下誓死追随爷。”木鑫也反过愣来,跪地宣誓道。 “好。”这一声清冷的应允,夹杂着紧张和欣喜,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么冷然自持的一个人。 现在的云子阔不会知道,很多事情它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什么神佛,全部虚无缥缈,只会躲在重重迷雾之中捉弄世人而已,而人,却只能无能为力的承受。 有爱人,有知己,有兄弟,此时的云子阔感觉人生无憾,只要他能守住,所有可畅想的未来,都是那么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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