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LonelyBoy 那时候,言游天真地认为,无理由的讨厌是很容易化解的,毕竟讨厌一个人可以随口编出一百万个理由。 可往往,一个理由都懒得找的讨厌,反而是最无解的。 李忘年在迈出班门前挣开了手,“我会走。” “哦。”言游没所谓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跟我走。” 刘沁音顺势揽上了她的胳膊,“言游,介绍一下呗。” 原本蹲在走廊尽头抽烟的男生们瞥见李忘年的身影,纷纷走开。 “不是介绍过吗?”言游扭过头,见林起岳和齐绪没动作,“怎么了?打雪仗嘛,人多好玩。” “我也觉得是。”齐绪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发了一圈,最后把烟盒递到李忘年脸前,“抽吗?” 他没接,转头下了楼。 林起岳“嗤”了一声,“我为什么非得跟他玩儿啊?” “啊?”言游还以为他们之间的事情已经散得差不多,“你之前不是都跟张哥一起弹吉他了吗?” “张维是张维,他是他。”林起岳一脸无语,“搞清楚,我只给你的鼓弹吉他。” 刘沁音问:“你们还跟大人玩儿啊?真厉害。” “有什么厉害的。”齐绪枕着手跟在后面,“我们去跑演出对接的都是大人啊。” 刘沁音双手撑在下巴处,“哇。” 林起岳倒吸了一口气:“这女的谁啊?” 言游:“我同学,说八百遍了,你就是不长耳朵。” “谁不是你同学啊?”林起岳挑眉,“那男的不也是么?” “......”言游白他一眼,不再言语,伸手摸了支烟消气。 林起岳:“留半支。” 言游:“你讨口子啊?” 林起岳轻描淡写:“是呗,这不捡垃圾捡着你了么。” “嘁。”言游抽完半支,顺手递过去。 她走得快,生怕李忘年又跑没影。 林起岳和齐绪那公园大爷似的步伐很快被落在后面。 刘沁音喘着粗气问:“你们都抽一种牌子的烟吗?” 言游点头,“对啊。” 刘沁音拍了两下胸脯顺气,“因为盒子好看?我们这儿很少有人抽这种烟。” “嗯......”好像也不是。 忘了什么时候,言游对一个男生有点好感,就跑去超市柜台前找这种他抽的烟。 渐渐的,林起岳和齐绪也把烟换成了黄鹤楼,林起岳先。 后来好感泯灭在时间里,烟的味道却抽习惯了,懒得再换。 “以后我要是抽烟,我也买这个。”刘沁音说,“你先过去吧,我慢慢溜达,歇一歇。” 言游很干脆地答应了。 当局者迷,那时候她的心思没在这方面多琢磨。 旁观者清,刘沁音却琢磨了出来。 人都是欲望的承载体,喜欢就是去靠近收集另一个人的一切。 穿相同牌子的衣服,听同一首歌,抽一种烟。 刘沁音放慢了脚步,等后面的人。 待林起岳和齐绪路过,以相同的速度跟上,冲他伸出手:“你好,我叫刘......” “哦,知道了,刘同学。”林起岳看也没看,随便回复了一句,接着跟齐绪聊。 刘沁音收了声,静静跟在他们身旁,听他们聊着听不懂的音乐风格,和一堆英文名字。 “草。”林起岳突然扔了烟,往前奔跑。 齐绪以为怎么了,抬眼一看,言游保持着往下摔的姿势,被李忘年拎着一只手,看样子是及时阻止了她摔个屁墩:“急什么啊,早上不是就摔过了。” 嘴上这么说,步子还是不自觉地变快。 刘沁音不得不又恢复了先前的速度。 “没事儿吧?”林起岳站定,一把甩开李忘年的手,扶着她站好。 “没事没事。”言游生怕扫了大家的兴,好不容易这么多人一起玩。 “你他......” “嘭!” 林起岳不友善地看着李忘年,骂到一半,被一个雪球打断。 齐绪在不远处欢天喜地:“YOHO~正中靶心~” 林起岳的气立刻转移:“你他妈欠打是吧!” 齐绪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你等着。”林起岳弯下腰抓了一把雪,团成团儿。 “哎,等会儿,我给你带手套了,万一里面有玻璃碴子......草!”齐绪的话也没说完,被紧实的雪球打到下巴,还给他找什么手套。 言游双手撑到脸颊两侧,替林起岳喊道:“YOHO~正中靶心~” 随后她也抓起一把雪,冲李忘年洒去。 结果他比雪还冷,跟块木头似的,任凭她怎么洒,就搁原地杵着不动。 搞得言游都有点好奇,难道雪到他身上就能加热吗?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反应没有。 她不信邪,垫着脚,把冰冰的手放到他脸上,“凉不?” 李忘年比她高太多,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言游觉得他就像这座城市里的招牌冰雕。 “不凉。”他说话间,吐出的热气呼在她脸上。 真的不凉,隔着薄薄一层皮肤而已,感受到的全是冰雪之下她血液的沸腾。 也许再久一点,还能顺着手指连接到她那颗跳动的心脏。 言游忽地意识到距离过于近了,连忙把手拿开。 骗子,怎么可能不凉。 尴尬的气氛还未升起,就被一个雪球打破。 言游的腰上被结结实实地来了一下。 “齐绪,你妈炸了!哪有往雪球里放石头的!” “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在那儿发呆,犹豫就会败北!” 言游揉着腰捡起那颗雪球,“你撒谎都不带打草稿的,拳头大的石头你跟我说不小心?” 眼瞧着谎言被戳穿,齐绪拔腿就跑。 临跑前没忘再砸一下林起岳。 “我他妈懒得搭理你,你犯贱没完了是吧齐绪!” “拜托,犯贱超爽诶。” “你等着!” 所谓乐极生悲,是被身后两人追逐着,齐绪顾不得看路,又一次在早上摔倒的地方摔倒了,林起岳和言游很快一左一右将他包围。 见势不妙,齐绪立刻双手并拢,求饶:“哥哥姐姐,弟弟错了,弟弟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招惹你们二位。” 言游揉着拳头:“错哪里了?” “错在......”齐绪声东击西,抓住机会冲着林起岳突袭,一下把他按进雪里,“孙子兵法!” 林起岳吃了一嘴雪:“我草你妈!” 言游见机行事,朝着齐绪发起一个背后锁喉攻击。 万万没想到齐绪对于这招已经有了应对策略,顺势往后倒。 “哎哟!”言游平平稳稳地躺进雪地里。 “YOHO~今天注定是全世界最吊的贝斯手的胜利!” “你找死!” 没多久,闹得有点累了,言游干脆没起来,就那么躺在雪里,喘着粗气。 虽然背后的衣服已经湿得差不多了,但是快乐对那个年纪来说,可以战胜一切。 言游看了片刻大雪纷飞在眼前,心里蓦地平静了。 落雪是有声音的,是心跳的声音。 雪可真白啊,打在身上好凉啊。 好晃眼睛。 她侧过身,朝着李忘年的方向。 他静静坐在那儿,刘沁音跟他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朝她挥手。 言游招着手示意她过来,她摆手拒绝,指了指肚子。 那就算了。 言游平躺回去,刚好撞到站着的齐绪,“你干嘛啊?” 齐绪笑眼眯着:“给你画个线。” “?”言游这才注意到,侧躺着的时候,他居然在围着她画线,“你他妈……死人躺的地方才会在凶案现场被画线吧!” “哟,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目的败露,齐绪整装待发准备逃跑。 言游眼疾手快,抓住他脚腕:“林起岳,你快过来,我抓住了!干他!” 林起岳一瞬站起,抖落掉身上的积雪,斗志满满:“来了。” 嘻嘻哈哈之中,言游不禁思考。 雪能一直下吗? 上课铃能一直不响吗? 乌鸦会一直停在北方的冬天吗? 可以永远藏在她余光所及的秘密基地吗? 为什么下雪天,风声会与心跳同频呢。 为什么风的尽头藏着一颗心脏。 因为风的尽头藏着一颗心脏。 因为心脏里藏着三个字。 风像你的名字。 所以每次大风呼啸的时候,我最想你。 - “真不错,对吧?” 李忘年不太确定,刘沁音是在和自己说话。 即便这样,他仍然未抬眼确认,低头护着火点烟。 “同班这么久都没听过你说话诶。” 李忘年宛如没听到,吐了一口烟,混着寒气吹远。 刘沁音自顾自地继续:“你也很羡慕他们吧?三角形是最稳固的。” 有些小心思不用明讲,比如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眼睛里的人就会变得刺眼了。 尤其是当他眼睛里的那个人,除他以外还拥有太多。 如此一来,就算她无罪,就算一个无感但尤为特殊的人因她而有细微改变,也会引起无穷无尽的嫉妒。 在想凭什么有人生来就是公主,能有胆量朝泥泞迈步,不在乎华丽的裙摆被弄脏。 这场原罪里,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因为丑恶是本质,人总是要被不可控因素驱使的。 她所站的地方被天使守护,但水晶球外不可能没有恶魔的低语。 所以,倒不如说认知程度不高的人们容易被撒旦变成的蛇蛊惑,更容易摘下那颗红苹果。 不过最好也别忘记毛姆那句:「魔鬼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总是引用《圣经》。」 李忘年碾灭了那支抽完最后一口的烤烟,在她说出下一句话时,揉了揉耳朵:“无聊。” 真的很无聊,总有人看见朵鲜艳的花,第一想法是如何将其折下。 忘了眼前的花海是因为花才存在。 刘沁音装傻:“是啊,我也觉得坐在这里很无聊。” 李忘年淡淡吐字:“我说你。” 其实真不想跟没必要的人多说哪怕一个字,但又实在很讨厌人们过于虚伪的嘴脸,遮羞布升起的瞬间。 刘沁音提醒:“因为我就长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和地点没关系。 可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太麻烦了,李忘年没闲到这个份儿上,懒得费这种功夫,起身离开。 言游一瞬从雪地里爬起:“哎,你干嘛去啊!” 李忘年找了个十分不走心的理由:“买烟。” 说完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常。 没必要回答的吧? 步子停顿的时间里,齐绪已经满血复活,冲着他的方向扔了一个雪球:“过来一决胜负啊,吉他手。” 嘭—— 雪球炸开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 林起岳揪着齐绪脖领:“你叫谁呢?!” 他辩解:“我他妈就是让你们俩吉他手一决胜负啊,名字我都想好了,电木之战,燃不?” 嘭—— 雪球稳稳打在林起岳衣服上。 李忘年无所谓地侧了侧头,“偏了。” 林起岳:? 这比绝对故意的。 随即他攒了个更大的,结果被李忘年轻而易举地躲开。 一场雪战一触即发。 虽然从始至终只有齐绪一个人吱哇乱叫,不过只有他一个就足够吵闹了。 到最后也没争出来全世界最伟大的吉他手到底弹电的还是弹木的。 打完雪仗,三人坐在雪地里休息。 李忘年站的地方跟他们有些距离,拍了拍手便转身朝教学楼走了。 言游喊着问一直坐在原处的刘沁音:“去小卖部吗?” “不去啦。”刘沁音答,“我要先回去了。” “好。”言游说,“对了,你早上那瓶牛奶是在学校小卖部买的吗?” 刘沁音愣了几秒,其实她也不知道那瓶牛奶是什么时候放在那儿的,反正她到的时候,教室里空无一人,牛奶已经在了。 她猜测应该是哪个男生放的,但既然那个男生没有出来邀功,她认领也没什么的吧? “对。” “好,知道啦,拜~” - 言游回教室的时候手里拿了瓶热饮,但不是牛奶,“哎,小卖部没有卖那个的诶,我本来还说买来给他俩暖暖手,齐绪正长个。” “啊。”刘沁音说,“没有吗?估计是卖完了吧。” 言游沉默了一会儿,“嗯,应该吧。” 她拉开椅子,带着疑惑坐下,觉得挺奇怪的。 牛奶的配料表还蛮干净的,只不过她是那种习惯了固定牌子就不会轻易去尝试其他的类型,所以想着给他们俩买。 可小卖部老板特肯定地拍胸脯保证,他从来没进过那个牌子的牛奶。 但是言游懒得细想了,打雪仗实在太耗费体力,她现在只想好好趴到桌上休息一会儿。 她从兜里拿出来一瓶热饮递给刘沁音,又掏出另一瓶给李忘年。 放时几乎是用瓶底震了一下他的桌子,“喂,快喝。” 李忘年依旧保持着他万年不变的埋头姿势,也不理人。 言游冷哼一声,轻轻抽他胳膊弯,趁着空隙变大,顺着塞进去,“暖暖脸,一样的。” 也不指望他能有什么回应,没在打雪仗时趁机逃跑已经算很大的进步了。或许这学期过去,他就能跟她身边这些同龄人打成一片也说不定。 至于将来嘛...... 再说呗。 言游打着哈欠闭上眼,刚合住没几分钟,一阵嘈杂响起。 她偏过头,捂上一侧的耳朵。 嘈杂仍然持续着,没多久,刘沁音拍了拍她,小声道:“言游,你还是起来看看吧......他们貌似不准备走。” 妈的。 烦死了。 言游蹙着眉抬头,终于听清了门前的喧嚣,掺杂着口哨声:“新来的美女,认识认识呗。” 是经常在走廊尽头抽烟,上次被林起岳和齐绪教训了一顿的那群人。 将班级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宛如在动物园门口看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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