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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赴汤蹈火(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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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逆之又回去冲了个澡,衣服半湿半干,索性就套在身上捂着了。她身体素质强悍,也不甚在意这些,糙得没谱,头发随意地一挽一扎,并不讲求精致美观。

她自己还美名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一屋子的人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各个神情哀伤,一幅死了老子娘的悲痛感在这狭小的石室内蔓延开来。

冯逆之不明所以,一眼瞥见了单独坐在角落的小可爱,于是凑上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集体在这为谁哀悼呢,”

“呸呸呸,少说不吉利的话。”小可爱反应激烈,瞪她道:“还不都是那个什么三公主,非要再浇一次花。结果花也不知怎么回事,竟开始蔫了。”

冯逆之啧啧嘴,瞎扯道:“会不会是这些天三公主的汤药喝多了,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所以通过她的血,将花毒死了?”

说得轻巧而不负责任,却更容易蛊惑人心。

大家都若有所思地点头,觉得十分有道理。

冯逆之笑了笑,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就准备离开这里去找些吃的。还没走出门,外面忽然有人闯进来,险些与他撞个满怀。

尾可别别扭扭绕过去,大声喊道:“青面呢?叫他出来见我,外面都闹翻天了,他都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啊。”

极耳赤忙拦住他,“你说什么事,不要大呼小叫,等下青面来扒了你的舌头!”

尾可噎了下,撇嘴不爽道:“好,好,好,你们不在乎我更无所谓。那大家就一块躲起来。”

他是率然激进派,亦敌亦友,说弄死吧,率然族人本就不多了,又是血脉相亲,可留着吧,就像苍蝇一样飞来飞去,叫人头疼。

“究竟什么事啊?”小可爱连忙追问,她知道最近青面哥哥情绪不好,万一出来揍他,一时失手说不定就将人打死了。

“外面乱了。”尾可说得神秘兮兮,“他们姓高的搞窝里斗,那什么二公子造反了,听说,现在已经封锁了一线天的入口,别说人了,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众人一听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绿湖正端着个盛水的坛子路过,听见此话手一抖,清水洒罗裙,她不由蹙起眉头。

冯逆之倒吊在一根藤蔓上,忽地又不急了。嘲笑道:“高家二公子手里无兵,封了一线天入口又如何?高将军是吃素的吗?”

“高将军的亲卫兵早已移交给高二公子了,现下,就看将士们认人还是认符了。”尾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这高四叶对待高闻邸超乎寻常地好啊。

冯逆之正琢磨着,青面从石室中走出。绿湖偷着瞟了他一眼,几乎贴着墙边进去了。岂料才踏进一步,手中的坛子猛地跌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她惊呼一声:“公主。”

这发自肺腑痛楚的叫声招来所有人的视线,冯逆之瞬间攀到门边,探头去瞧,却见那三公主尸身横陈在塌,胸口衣襟大开,黑洞洞的胸腔里不断往外淌着鲜血。她视线斜着朝上看,脸上是满足且幸福的笑容。

随着大家围上来,冯逆之抽身离开。她想起乍见时的郁汝癸,白发披身,如魔饮血。

这个男人,再精致美丽的皮囊下,也是一妖物。

冯逆之抱臂笑了笑,心道若开肠破肚取一心食之便能解他忧困,又何必费时费力去培育一株植物?呵,是什么逼急了他?

高闻邸造反,与他何干?

冯逆之挠挠头,若高四叶当真被自己儿子玩死了,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可驻兵半兵半农,大多戍卫边土,大将军府一旦被围困,无人传递消息,只怕高闻邸一发狠,手起刀落弑父的话,待高闻霁来,黄花菜都凉了。

但,这不正好是个机会,若能救高四叶一命,再坐下谈太子之事,总归胜算更大些。

许是她的视线在青面脸上停留太久,青面蓦然扭头看来,冯逆之咧嘴笑道:“呵,又吃了一颗心吗?”

她嘲讽的语气委实没有遮掩,青面瞳孔一缩,下秒人已近前,左手负后右手去掐她的脖子。冯逆之提起二十万分的戒备,几乎在他动手的瞬间就开始后退。

青面一着落空,定定看着自己的手,似乎难以置信。

冯逆之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更加小心,口中却道:“我师哥说了,吃生的东西容易消化不良。妖兄你慢慢吸收,我先走一步了。”

外面的街道仍是寂静,家家户户掩门而息,星光布满天机,苍穹深邃美丽。夜风甚凉,冯逆之猛打个寒颤,直奔着大将军府而去。

不同于往日的清冷,大将军府忽然变得喧闹起来。有士兵频繁地在府内外走动,大红灯笼高悬,像是有什么喜事一般。

冯逆之避过侍卫兵们闯进书房。

一脸病容的高四叶枯坐在案牍前,听见动静,许久才抬起眼。

见到是她,颇有些意外。

“小兄弟所来何事?”

“这个时辰来,不是报喜,就是报丧。”

高四叶的眉头肉眼可见挤在一处,是深刻的川字纹,多年积攒,再抚不平。

“何事喜?何事丧?”

高四叶眯起眼注视着她,良久后意味深长道:“你是何人?此来为何?”

冯逆之笑眯眯看着他,“高将军不必急着知道我是谁,当务之急,怕是这兄弟倪墙,争权夺势的困局吧。”

“不过三千侍卫兵,闻邸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这一喜,喜的是高将军可以定下接班人,好好休息了。”

高四叶心下很是不悦,冷声呵斥道:“胡言乱语,再不离开,可别怪老夫不客气了。”

“不急,高将军就不想听听这一丧吗?”

冯逆之好整以暇,慢慢道:“都说早年丧父,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为人间最悲,将军丧个女儿,想来也是可以接受的吧。”

啪一声,高四叶重重拍了下案牍,震得桌上高叠的片牍大半掉在地上,哗啦哗啦的声响惊动外面的守卫。

“将军?”

高四叶见冯逆之眼底杀机一现,捏紧拳头,低声道:“无事,退下吧。”

这个小儿郎,外面的人哪里是对手。

“高将军果然是个人物。”冯逆之抿着嘴笑,“那我做个人情,高培姝是青面杀的。”

“他有什么动机要杀我儿?”

见高四叶不信,冯逆之耸肩,她只能言尽于此,并不敢真的泄露了郁汝癸的秘密。“将军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高培姝已死,但活着的人都各有人生还要继续。”

“更何况,明日祈雨。”

高四叶眼神复杂,“你怎知此事?”

“人死的时候我不在,但死的人我瞧见了。”

高四叶握紧拳,哑声道:“姝儿她……现在在哪儿?”

“遗址。”

冯逆之坐在太师椅上翘着脚,端起一盏凉透的茶看了看又放下,侧耳听了片刻,忽地笑道:“将军你听,有轻骑打东边过来了,速度不太快,像是在迁就为首的人,以至于整个队伍都行进缓慢。啧啧。”

“不过。”冯逆之狡黠笑道:“能纵马夜奔,也算得偿心愿了呢。我倒是小瞧了她,玩毒玩到极致,真有意思。”

“哼,你究竟有何目的?”高四叶冷笑一声。

冯逆之不答。

不过片刻,门口有人来报,“禀将军,将军府被围了。”

高四叶锋眉猛地扬起,下意识站起来,扬声道:“怎么回事?”

来人跪在那里,抱拳回道:“是二公子,方才在门口站着,这会儿该进来了。”

”高闻邸?”

见高四叶朝自己看过来,冯逆之一脸无辜。

“叫这个逆子过来见老夫。”

“是。”

不多时,高闻邸进来了。不同以往,他这次竟着了一身软甲,身披黑红色披风,身量挺地笔直,气宇轩昂,眼睛灿若星辰!

一扫往日的病态,高四叶愣了愣,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后知后觉想起冯逆之的话,眼神又投向她。

高闻邸行过礼,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冯逆之后略略挑眉,眼底的杀意一闪而逝。他朗声道:“爹,听闻您身体每况愈下,儿子心急如焚,特带了位医术高明的大夫来为您诊治。”

“兴师动众的,却只是为了给老夫诊治?”

高闻邸笑了笑,一扫往日的阴鸷,还真有那么些意气风发少将军的意味。“爹您何出此言?儿子对您的拳拳之心溢于言表,只盼着您长命百岁呐。来人,请神医。”

随着他一挥手,很快一位裹在硕大斗篷里的人走了进来。帽子一脱,露出一张绝美的容颜。

却是那位少女宗主!

果然没死。冯逆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竟与豺狼为伍。呵,不过她大约也是虎豹,总归不是只纯良的兔子。

高四叶也忍够了,寒着脸,冷声道:“闻邸,这大半夜的你意欲何为?还调动侍卫兵围府?太放肆了。”

都已发动兵变了,还能这么平静地说着这些话,高四叶未免脾气太好了些。

“爹,这些年您辛苦了,不如趁着生病好好休养吧。这一线天就交给儿子,您且看着,不出三年,咱们必定能够走出这里,去对抗皇帝老儿,重新划地称王。”

高四叶猛地一拍案牍,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是要造反?”

高闻邸大抵懒得再装,阴恻恻笑着道:“爹,你瞧我,还是从前那个病秧子吗?一直以来,你看大哥的眼神里都是赞许,骄傲,而一看向我,就满心愧疚和犹豫,你究竟在犹豫什么?后悔什么?觉得若不是我,大哥上位顺理成章?现在母亲偏爱孱弱的幼子,叫你左右为难了?”

“放肆!”

“不必因为被戳穿了想法就恼羞成怒,爹,你看,我这不是来为你分忧解难了吗?大哥被堵在一线天外,只消他去搬动巨石,触发机扩,嘭地一声,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高闻邸十分自信,整个人焕发出勃然生机。与一脸死灰的高四叶形成鲜明对比,“你,你居然要置你大哥于死地?”

对于他的不解,高闻邸觉得可笑。

“近来一线天内事多,爹,你放心修养,儿子会处理好一切的。”

他挥了挥手,少女宗主翻着白眼走上前来欲去诊脉。

与此同时,一列侍卫破门而入,长枪对准高闻邸。室内狭小,高闻邸身旁只有崔成涛一人,他反应很快,立刻护主,拔剑相对。

“拿下。”

随着一声令下,侍卫中为首的两人几乎同时发难,崔成涛左支右拙,不过十招便被夹击逼出室内。

高闻邸没来得及阻止,亦无法呼叫外面的侍卫兵,少女宗主一见室内形式急转直下,立即气得飙脏话,“这什么情况?说好的万无一失呢?你是猪脑子吧,自己想死还拖累老娘!”

看着脸色铁青被骂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高闻邸,冯逆之噗嗤笑出了声。

少女宗主斜睨她一眼。

有些人你想无视,老天爷也不允许。

高四叶的神情甚是复杂,默了默,轻叹口气。“闻邸,我仍记得你小的时候,听褚先生说起外面的风雪时,便记在心里。我带闻霁出门采买,你站在门口望着,分明渴望同去,却不敢争取。那时我恼你怯懦,却没想过你也曾哀求过,但我总觉得你身子骨弱,路上艰苦你无法承受。”

他顿了顿,“直到有一日,一向与我亲厚的幼子,喜欢独自吃饭,念书,要独立出去辟个新的府邸时,我才猛地发现,你不知何时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高闻邸颈项青筋鼓起,粗暴打断高四叶的话,“别拿我身弱当借口!你中意大哥,自然什么事都为他考虑。因为瞧不上我,又心存怜悯,想放弃我,又怕内疚,这么多年还用我身弱来安慰自己。不是当爹的一碗水端不平,而是他身弱,百事不成,我这么做是为他好,为他着想!”

听着这个幼子的控诉,高四叶闭上嘴。

“你一直偏爱大哥,从来他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而我呢?被豢养的宠物一般囚在府中。等你闲暇之余的逗弄,等你得知我又病了时的一声叹息。”

“今日成事,是你逼的。不成,也是你逼的。”高闻邸转向冯逆之,他不管为何她会半夜出现在此,现下唯有冯逆之可救急。

“你还愣着做什么?本公子命你立刻将大将军拿下,请他卧床休息。”

“你敢!”高四叶厉声道:“就凭你,这么些人马就想篡位,未免想得太好了。”

高四叶一把抽出挂在柱上的佩刀,刀口雪亮。到底是把常年饮血的刀,不管搁置多久,再出鞘,依然寒气森森,威风不减当年。

“冯兄弟,此事若成,将来天下你我共分如何?”

“我可以信任你吗?”冯逆之歪头笑了笑。

“当然。”

“要我站队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条件。”冯逆之恶趣味地指着一旁的少女宗主,“我要她。”

高闻邸脸色骤然一沉。

“本公子已问过,她与你并非夫妇。既然不是,小兄弟又何必勉强?”

少女宗主不待冯逆之回答,疾言厉色对着高闻邸道:“我告诉你高闻邸,你要是敢为了权利把我交给她,我有一万种弄死你的办法,你信不信?”

高闻邸斜睨她,没有说话。

冯逆之啧啧嘴,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和某些人你一样,逮到了当宠物养起来。一般啊,到我手里就弄死了,二公子还用得着担心你以后报复他?”

少女宗主暴跳如雷,“姓冯的你别太嚣张,我已放出讯息,癸哥哥找来发现我死了,不论天涯海角,他都不会放过你的。”

“他就这么把你当回事啊。”还癸哥哥,呕。冯逆之不屑地想,郁汝癸现在可没空管自己。

“哼,你大可以一试。”

高闻邸眼眸杀意浮现,冷冷看了看少女宗主,喉头滚动,阴鸷骇人。

“还不动手?”

屋外铁甲摩挲的簌簌声突响,高闻邸心道不好,老头子果然留了一手。今夜突袭,为了高效轻便,他下令全员轻装不必披甲。此时院中来人不少,既着甲,必不是自己的人。

今夜之事一变再变,不能再拖!

“冯弟,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你要,便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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