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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来的颜料洒了一身，调色盘也砸到了闵初的胳膊上。

副班长离她最近，手疾眼快的把调色盘翻过来，避免残余的水彩继续下流。

张冉惊呼一声，抓起放在桌边的吸水毛巾。

她帮闵初擦了两下，发现一点都不好用，“我去班里找找湿巾。”

副班长从衣兜掏出纸巾，“你先拿着，应下急。”

闵初迟疑的接过来。

虽然油彩没有弄到脸上，但大多扣到了自己的胸前。

颜料的感觉黏黏腻腻的，湿嗒嗒的贴在皮肤上。指尖的水彩一滴一滴的往下落，伴随着特有的颜料味道。

这水彩洒落的位置比较敏感，副班长也不好帮忙去擦。

她用纸擦了擦闵初的左肩，墨蓝的水彩很快把卫生纸浸透。

路过的同学友情提供了不少纸巾，副班长接过来，一股脑递给闵初，“你拿着，自己擦一下。”

胸口洒落的颜料最多，四五层纸巾叠在一起，也很快浸染了五颜六色的水彩。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杨玉瑶她声音不小，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柠柠，”杨玉瑶看向一旁呆立的林柠，“你也太不小心了吧！”

闵初这才注意到，扣自己一身水彩的是林柠。而对方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也什么动作都没有。

不过这种时候，也没空计较这些。

杨玉瑶在校服兜里摸索，“我找找纸巾……唉，”她掏出一个空袋子来，“可惜没了。”

“你快想办法遮一遮啊，小初，”杨玉瑶捂大惊小怪道，“你的校服都透……透了！”

闵初低头看向胸口。

夏季校服是白色的半袖，棉麻材质十分轻薄，遇水被颜料浸湿，里面的肩带分明可见。

闻言，周围的男同学都挪开眼去，但也不免尴尬。

“对不起哦”杨玉瑶后知后觉的捂住了嘴，“我不该喊那么大声的。”

不多时，保洁阿姨提着拖把走了过来，拿着清洁剂清洗了洒落的水彩。

众人纷纷道谢。

“小姑娘，下回可小心些，”保洁阿姨看了眼闵初，又对众人道，“你们明天再来画吧，一会来人检修设备，要在楼道里架梯子。”

张冉翻到了湿巾，匆匆赶来，拽着闵初回到教室里。

同组的三人刚刚打完游戏，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闵初双手抱肩，遮住胸口，抿着嘴唇到了座位上。

几人也猜到了发生什么，纷纷把自己的纸巾递过来。

很快，闵初的桌面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卷纸、纸抽、抽式湿巾，花花绿绿的一整排。

坏心情似乎在此时被治愈了一些。闵初扯了扯嘴角，“我可以开个小超市卖纸了。”

虽然用各种纸巾擦了好一阵，起到的效果也只是杯水车薪。除去最上层的颜料被抹去了一些，那些顺着布料的纹理渗入衣服中的水彩完全擦不下去。

“你这个样子可怎么回家……”张冉犯愁的看着闵初的上衣，“要不我打个电话，看看我妈妈能不能开车过来，接你一下？”

“不用麻烦阿姨了，”闵初摇摇头，“我把书包背在胸前，挡住就好。”

教室内，同学们已经离开了多半。奚旺和林晨奕又开始了日常互掐，你一句我一句的怼个不停。

闵初并不打算和众人一起走，一直尽量减慢收拾东西的速度。

直到互怼那两位走出班级门，闵初依然能听见楼道里隐约的吵闹声。

现在，就差苏敛没走了。

闵初借着拿水杯的动作，瞥了眼自己的同桌。

对方也在收拾书本。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苏敛收拾得也很慢。

装好了水杯和笔袋，闵初桌子上实在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了。

可苏敛还是没走。

纠结了几秒，她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闵初装作忽然忘记了什么的样子，把一摞教材从桌子里抱出来。放到桌面上，逐一打开翻找着。

一本，两本……

闵初翻完了五本书，苏敛依然没走。

闵初扭头看向苏敛。

恰巧，苏敛也正看着她。

“你在干什么？”

两人同时问出了同一个问题。

闵初自然不能说自己在拖延时间。

她顿了几秒，扯了个谎，“……忽然想起来上午发的数学卷子找不着了。”

苏敛眨了下眼。

他分明记得，在几个小时前的自习课上，闵初就已经把卷子写完了，根本就不需要带回家里写。

不过，苏敛并没有戳穿对方的谎言，“那你可以去拿一张新的，就在前面讲台上。”

闵初只好“嗯”一声，起身去前面找卷子。

捏着卷子回来时，闵初注意到苏敛低头找什么东西。

她回到座位上，就见倾身过来，手中拿着一件校服外套。

“你……干什么？”闵初拿卷子的手挡在胸前，本能的向后躲。

这一躲有些用力过猛，闵初没来得及刹住，直接就向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敛的手从右侧穿过来，圈在了闵初腰间。

他的胳膊有力，手掌也很温暖。闵初隔着一层衣料，都能感觉到苏敛掌心传来的热量。

一种异样的感觉顺着腰际，缓缓的向上爬。

闵初的脸红了红。

不过，对方的动作只维持了短短一瞬。

苏敛把闵初扶稳就收手了，转身拿起校服外套。

这一回，闵初长了记性，没有再往后躲。

看着面前的女孩垂着眸，苏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还能干什么。”

他展开外套，直起身，虚虚环过闵初的肩膀，把校服披到了对方身上。

“谢谢。”闵初点了头，声音闷闷的。

“那我走了，”苏敛拎起书包，“记得锁门。”

闵初抬起头，只看见苏敛离开教室的背影。

她这才舒出一口气。

现在闵初脑海里回想的，全是苏敛倾身过来的场景。

对方靠过来时，那股淡淡的海盐气息钻入了自己的鼻端。对方伸手给自己披外套，更有种把自己圈在了怀里的错觉。

闵初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烫的脸颊。

拧开杯盖，略带苦涩的花茶清凉无比，入了口，流过喉咙，也压下了内心那种异样的感受。

闵初把苏敛的外套穿好，拉锁也拉得严严实实。

苏敛的外套很大，闵初穿在身上都盖过了腿根。袖子也长了一节，她挽了好几圈，才把袖子固定住，勉强露出手来。

背上书包，闵初关掉了教室的白炽灯。她正待离开，却见后门走进一个人。

林柠低着头，手里攥着一包纸抽，以及一团浸染了颜料的废纸。

见到来人是闵初，林柠连忙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看对方的确是一副真心道歉的样子，闵初温和的开口，“没事，我回去洗洗就好了。”

“还是我来洗吧……”林柠说了一半，又发现自己说的不对。

还能让闵初脱了衣服给她不成？林柠脸色憋得通红。

见对方这副样子，闵初又安抚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林柠之所以回来的晚，是因为之前一直在帮保洁阿姨清扫。满地的颜料都是她弄洒的，林柠过意不去就去帮忙了。

还有一件事情她搞不明白——她摔倒得莫名其妙。

虽然当时楼道里人不少，但没有人撞过她。林柠当时在思考构图，没有注意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

扶住桌子站稳，调色盘就飞了出去，还洒了对面的闵初一身。

但当林柠回过神的时候，脚下只是光洁的地板砖，什么障碍物都没有。

她没和别人结过梁子，也不会被人故意绊倒。林柠不再多想，收拾书包回家。

——

张冉进楼道前，她探头左右看了看，见走廊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才放心的迈开了步子。

刚才在厕所里，她听见了一段对话，搞得现在还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当时张冉进入隔间，就听见外面穿来一阵脚步声。

几个女生，说说笑笑的来洗手池照镜子。

“总算放学了，”一人开口，“我想涂这个口红很久了。其实我下午就试过了，但被老张看到，他叫我卸掉。”

“那你有点惨，”另一人笑，“我描了眉毛，一整天都没被老师发现。”

第三个声音插了进来，“废话，你不是有流海吗？”

这个声音张冉熟悉——是杨玉瑶。

“我说你，”描眉女生道，“被那个村姑脸踩了一脚，没事吧？”

“无所谓，”杨玉瑶语气轻松，“沾点水擦一下就行了。”

紧接着，是拆开卫生纸塑料包的声音，和拧开水龙头后淅淅沥沥的水声。

“也是她走路不长眼。”描眉女生说。

“活该，”口红女生“呵”一声，“家里穷的连个鬼没有还死要面子。”

“就是可惜，误伤了对面那个小姑娘。”描眉女生道，“看那个小姐姐被泼了一身的水彩，当时都懵掉了。”

张冉连呼吸的声音都放轻了，她意识到了这些人在谈论谁。

“她呀……”杨玉瑶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变了个调，“不太熟。”

——

回到了家，苏敛推开门，在玄关处换鞋。

他庆幸今天父母都不在家，不然被看到了没穿外套，又会挨一顿唠叨。

苏敛幼时得过一次很严重的胃痉挛，自那以后常年吃药，还有些畏寒。如果受了凉，不仅容易胃疼，还会连带出头晕头疼一系列的不适。

虽然现在还是夏天，但苏敛每日早晚出行时，都得套上长袖。

找来瓷杯，苏敛接了些热水，冲泡好药粉。

随后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看新闻。却发现，自己根本看不下去。

眼前再度浮现出不久前的景象。

少女的衣服湿了半边，紧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半透明的衣料下，能看到精致的锁骨。勾勒出窈窕的轮廓，玲珑有致。

对方低着头，大概是因为害羞，脸色发红。就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变软了不少。

那双唇像是雨后的花瓣，粉嫩嫩的颜色透着水润。想必触感也会和观感一样——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苏敛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药。

咽下药汤终于使他收回了不受控制的思绪。

因为走神没注意，被烫到了苏敛无奈轻抽着气，暗叹一声真是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