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只是啦啦啦……聪明难以想象……” “啦啦,我是爸爸妈妈亲爱的小孩……” “……” 坐在后排儿童安全座椅上的成彦挥手跷脚,嘴里哼唱着儿歌大串烧。 他很开心,因为妈妈终于答应去爷爷奶奶家抱一只小狗回来养。在柚柚和小羽之后,他终于也要有狗了。 坐在副驾的妈妈回头看了他一眼,转头悄悄和爸爸说:“你看他开心的,上学都没这个劲头!” “呵,小孩子嘛。”爸爸轻笑着瞥一眼后视镜里自我陶醉的小人儿,嘴角的弧度愈发深了。 车子在宽阔的道路上飞驰。非节假日的傍晚,虽然天还没黑,但这条通往旧乡的大道少见人烟,甚至可以自由飞驰。 因为没有监控。 “嘶————” 车子反常地急刹,带得成彦不可自抑地向前冲,又被安全带狠狠拉回来。 “干什么事情啊?” “有条狗挡在前面。” “狗狗,狗狗在哪里?” “……” 不停冲着车子狂吠的狗惹得成爸几乎要怀疑自己的眼睛和记忆,他应该是没有碰到它才对。 拗不过激动得快要原地蹦起来的成彦,妈妈下车解救了后排的他,但只紧紧拽着他缀在爸爸后头。 面对着不同于想象般温顺漂亮的小狗,成彦也有些害怕地顿在原地。 灰扑扑的小狗突然冲到爸爸面前,吓了大伙儿一跳,妈妈赶忙拉着成彦后退一步,并尖叫出声。 “小心——” 什么都没有发生。 更准确地说,是狗狗没有作出过激的行为,只是咬着成爸的裤脚,将之往路边拖。 “他是不是要带你上哪儿去啊?” “不知道,我去看看。” 等了一会儿,原地不动的成妈担心渐浓,却不敢带着成彦弃车乱走。 终于。 “慧芳,快报警,这儿有人受伤——” * “小姐,醒醒——” “醒醒啊——” 模糊的声音渐渐清晰,仿佛从空旷的远处聚焦到了耳边。 模糊的光圈,晦暗的影子,消毒水的味道…… 终于,她睁开了眼睛。 * 三个月后。 接然收拾着东西准备出院。她的脚边趴着她的救命恩人,一只漂亮的中华田园犬。 据说,彼时的她同友人外出遭遇车祸,倒在通往旧乡那条路边的灌木丛里。要不是这条狗坚持叫了人来,她可能会失血过多而亡。饶是如此,当时也是命在旦夕,脑创伤加多处骨折让她昏迷了一星期,随后又在医院里折腾了好几个月。 据说,所谓的友人,其实是她的丈夫。之所以没有领证就称之为丈夫,是因为他的律师带来了一些遗产还是赠与什么的文件,并且安排了她今后的去处。不是爸爸,也不是哥哥,好像只剩下丈夫。又或者是金主?但金主是不是不会这么大方? 顺便,那个人死了。在她还昏迷着的时候。他的家人曾经在她清醒后来过,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带坏并且带累了儿子。这又肯定了上面一条。 据说,坐在副驾的他还在试图保护她。 据说…… 所有的一切都是据说的,因为她统统都不记得了。 是的,她很狗血地失忆了。 忘了他是谁,也忘了自己是谁。 除了算账的人和治病的人,没有人来看望她。在这个条件很不错的单人间里,她读读书,看看电视,偶尔和护士聊聊天,总之过得很悠闲。 哦,对了,还有她的狗。 她了解情况之后请律师帮忙送洗过。早已不再是那只脏到有些凶猛的流浪狗。因为它的救命之恩和守护之情,接然决定收养它。 护士姐姐说,这狗怪有灵性的,不仅会救人,还每天都来看她,赶都赶不走。 和她有缘分。 她也这么觉得。下意识地,接然想,她注定是会有这样一只狗的。 出院这天,律师又适时地出现了。 接然看着这个头发露白的中年人神情严肃地帮她处理经济事务、接过手中行李,突然想起了爸爸。 她不记得她的爸爸,但她觉得,爸爸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车流不息的路上,接然仔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在心里默默记下十字路口的转向。 她的人,她的狗,她的行李,都在这里。她应该感到害怕的。 但很奇怪,她很平静,甚至有一种诡异的安宁。 当然。这并不妨碍她谨慎地记得行程的走向。这或许就是习惯,不需要记忆,也不需要原因。 十字路口向左转,再开十分钟,驶入和盛嘉园。 “接小姐,我们到了。” 接然牵着狗绳,安静地下车,跟在他身后进电梯。 从地库到一楼,电梯停下,进来一个带小孩的妈妈,手里也同样牵着狗。 相近的花色,不同的身高,救命恩狗有点睥睨地对着柯基,惹得对方一阵跳脚。 “面包,面包,不要吵——” 妈妈低声喝止,小朋友也安抚地抱住小柯基,一下下顺着它的毛。 为了避免冲突,接然紧了紧手里的绳子,把救命恩狗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妈妈见状,颇有点儿不好意思:“对不起啊,这狗有点闹腾、” “妈妈,面包平常很乖的!”小孩子总是见不得自己的“朋友”受委屈。 “行行行,不说你的宝贝狗。” 然后,转脸歉意地笑。 接然心里明白,点头回应,没事。 “你,”对面的妈妈有点犹豫,“你是不是那天,出车祸的那个小姑娘啊?” “嗯?”接然转头看向律师。只见他依旧严肃,审视地看向这位母亲。 “就是旧乡那条路啊。” “有一条狗把我老公拖过去的诶。” “是不是这条狗啊?都变样了嘛。” “……” 救命恩狗仿佛听懂了,友好地叫了几声。 “诶呦诶呦,这是认得人呢。” “嗯,就是它。”接然已经反应过来,这是实实在在的救命恩人了,“那天真是谢谢你们了!” “没得事,没得事,救人嘛,应当的……这么巧,你也住在这块啊?你现在,都好了吧?” “嗯,出院了。” “健康就好,健康就好……人活着是最重要的,其他的,还是要往前看嘛。” 领悟到她指的是什么,接然只会心地点头微笑。 “叮——”电梯到了七楼。 “我们到了,就在这边,701,有空来玩儿啊!” “要的,一定要亲自拜访,登门感谢的。” “没什么,遇上了就是缘分嘛。这下子我们是邻居了,常来玩啊~” “好的……” 电梯门逐渐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妈妈,那就是上次那条灰扑扑的狗吗?” “是的呀,人家现在洗干净了,变漂亮了!哪像你啊,邋遢鬼,都不肯洗澡的!” “我…我…他也不肯的,我们要带他去洗澡,他都不肯走。” “……对,所以不能不肯洗澡,否则就不漂亮了。” 上行的电梯里。 “那就是救我和……的人”,接然没说下去了,因为严格来说,只救成了她一个人,“我明天要登门谢谢人家。” 像报备,像申请。 没有回音,对方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然后,重归寂静。 再有声音响起,是电梯到达24层。 男人去开门,接然牵着狗,进入了2402。 “接小姐,您接下来可以暂住在这里。这套房子已经归到您名下,另外还有停在地库的车子。” “这些是之前与您说好的转让合同,纪先生赠与您的动产、不动产都在这里,请您确认。” “还有……” 一通交接,接然顺从地拿着自己的所有物。没有乍富的兴奋,更多的是茫然。 临走前,律师递过来一个手机。 “接小姐,您的旧手机已经修复好了。” “之前一直不拿出来,一是毁损比较严重,修复需要时间。二是害怕旧事影响您的心情,耽误治疗进度。此外,您想了解更多的过往,也可以来问我,我尽量知无不言。” “……”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走了。有问题您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号码已经存进去了。” 关门声响起,身边又安静了。 接然站在原地默了很久,想起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她没有去管那些文件,而是拿起那支手机。 接然,你准备好接受自己的过去了吗? 过去像个潘多拉的盒子,藏着无法掩盖的罪恶。我当然可以逃避过去。然后呢? 没有过去又怎么有现在?没有现在的人,谈什么未来呢? 长按开机。 “砰……” “Frank?”接然还没有来得及开始探索,就听到了客厅里的动静。 Frank就是那只中华田园犬。起这个名字完全出于直觉,就像出行要记下路标,接然想给小狗取名的时候,脑海里就浮现了这个单词——Frank. 小狗也很喜欢,体现为她每次称呼它Frank时激动地跳起飞扑。 这一次,Frank没有激动地扑过来,而是鹌鹑地趴在电视柜旁。地上散落着一堆录像带。 这个年代用到录像带的不多,更像是一种收藏。而这一堆收藏的名字叫,向J求婚。接然的J。 第一次向J求婚。 微亮的光透过薄纱窗帘照向熟睡的女孩,镜头逐渐拉近,依稀可见脸上的绒毛。 “小猪,起床了。” “嗯~” “宝贝,快醒醒。” “嗯。” “……” 愈来愈近的镜头突然掉落,一通翻转最后定格在天花板上。画外音是断续模糊的呼吸。他在吻她。 “老婆,起床了!” “嗯。” “老婆,吃饭了!” “嗯。” “老婆……” “嗯。” “我们结婚吧!” “额……哈?你在说什么?” “我说,” 镜头重新调整,一双璧人出现。 他看着镜头里的她:“我们结婚吧!” 回答他的是沉默。 他转头看着她的眼睛,也看着她眼睛里的自己。 这一次是没有答案的,对视的静默里,画面暗下去。 第二次向J求婚。 高雅的餐厅,镜头对面的女孩优美地吃着东西,举手投足间尽显魅力。 “好吃吗?” “想听真话假话?” “呵呵,假话是什么?” “还不错。” “那真话呢?” “没熟。还有,我没吃饱。” “哈哈哈……” 曼妙的音乐声中,服务生推着甜品车走过来。这并不在他们事先决定的餐品之列。 望着多出来的东西,女孩端庄地任由服务生施为,直到人离开才将疑惑问出声来。 “这是?” “你不是没吃饱吗?快吃。” “……我以为,里面会有什么东西。” “那你想要吗?” “什么?” “你想的那个。” “……你不会这么蠢的是不是?” “是。因为那在我口袋里。” “呵——”屏幕内外的轻笑合二为一。 Frank不知何时走过来,与她并排而坐。 第三次。第四次。第…… 直到一张俊朗的面容出现在镜头里。 画面的背景就是这座房子,而他英俊的脸庞是如此生动。这么久了,纪明昱终于“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接然听着他细数两个人的这么多年,从惊鸿一瞥的相遇到处心积虑的勾引。听着他说知道她想要一个平凡温馨的家,她喜欢猫狗双全。听着他说Frank离不开Janet…… 自觉毫无波澜的人莫名潸然。 她把脸埋进Frank的身体,低喃着,好傻啊。 不知道在说谁,但好像被听懂了。 是啊好傻,Frank也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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