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矮子,晚上不睡觉要长不高的。”昼伏夜出的赵霖临半夜出门去客厅倒水,远远看见书房的灯光映照在走廊上。 他走过长长的盘旋的走廊,头顶的天花板呈现出如蛋壳一般的弧度。 他走进入书房摸了一把薛宜的头,书房的灯光洒下来,头上的粉毛更亮眼了。 “你说玩家有可能重复进入副本吗?” 坐在电脑桌前的女孩留着齐刘海,年纪不大,睫毛很长,眨起眼来有芭比娃娃的即视感。 她面前的电脑无人回应的对话框占据了大半屏幕。 “说了别熬夜,本来就只长脑子不长身高,别身高不长,脑子也钝了。” 玩家共识,同一个副本没人能进入第二次。不然,炒价炒得这么高的不是副本攻略与直播备份,而是副本通关带路人了。 “许毅上次来的时候,他说过有个他找不到地址的账号成天在他的求生论坛写狗血小说,早死男二的名字和张同清一样,我前几天在小说网站看到了那篇文,我快找到那个人的位置了,信号一下子没了……”薛宜对她的失手耿耿于怀,她第一次没有在对方与她聊天时,锁定对方的位置。 赵霖临不知道什么小说,但不妨碍他下结论, “许毅那都什么时候过的副本了,早八百年的事情了,那是个NPC,副本重置过的NPC都有自己个性,重写一遍小说不稀奇。” “不对,是冬天。”薛宜转头,“许毅说,他是下雪天建的论坛。” “没大没小,喊哥。 ”赵霖临手再次想放上她的头顶,揉两把她的头,这次薛宜躲开了,“可能是哪个玩家的蝴蝶效应扇到他了,把小说发表时间提前发了。” 他想起他发的视频,“说不好就是受我们的影响。” “可我突然没了她的踪迹,一时之间什么都没了。” 再给她一些时间,她就能定位到那个人在哪条街了。 “我们的聪明蛋,是这个世界科技水平太低,不是你的问题,早点睡觉吧。”赵霖临说完出门顺便把书房灯关了。 这个副本的科技水平太低,与他们世界是天差地别,薛宜是少年天才,在他们的世界没有她攻破不了的网络防护墙,没有她锁定不到的人,但这个副本科技水平归于低下,她实在是需要很长时间去适应。 她像优秀的外科医生到了什么都没有的蛮荒时代,纵有一身开刀的好技术,没有锋利的手术刀,没有无菌的设备条件,做什么都限制。 所以赵霖临没在意薛宜说的话。 电脑的微光在黑暗中照亮齐刘海小女孩的脸,她喃喃自语:“如果师姐在就好了……” * 3月20日辞职日 12点不到至早上4点,第六场酸雨,持续时间4个小时,间隔时间一天。 丁渠站在单元楼道口发呆,凌晨下过的雨,地未干,空气中略带潮意,她的脚尖抵在干与湿的分界线上,周围去晨练的老年人三三两两从她身边走过。 “最近这个空气是不是不太行啊,我总感觉早上刷牙咽炎犯了。” “你是老了,年纪大了毛病多了,怪什么空气。” “嘿,怎么说话呢,我说真的,你孙子支气管是不是不太好,有哮喘来着,你家注意着点,这空气真不行。” “叮铃铃。”包里的手机震动,闹钟在告诉她快上班去,发呆时间结束了。 丁渠动了动脚,她仿佛睡了一整个冬天的熊,活动着睡僵硬的四肢爬出洞穴去迎接春天的到来,实际上到来的不是春天的新生,是末日的开端。 根据她的经验来说,酸雨的程度没有离谱到腐蚀大量建筑物,使人无家可归的地步,毕竟它仅是不死城的第一个说得上名字的天灾,造成的后患不少,初期的人口伤亡不大。 不死城是在没有希望中消亡的。 “小丁,你不干啦,我还以为你能干长呢。”张姐听说了早两天她说辞职的事情,“不过也好,年轻人嘛,别把时间耗在我们这儿。” “嗯,张姐,今天干完就走。” 连续睡眠不足、夜半惊醒好几天的丁渠一脸萎靡不振,她伸手撩了一把散出来的头发,指关节处贴着一个创口贴。 “你这手伤好多天了吧,创口贴别贴太紧,要烂的。” 累到不想讲话的丁渠:“创口贴不贴的话,干活不方便,回家是摘掉的。哎,张姐,那边有顾客在找人称重。” 送走张姐,顾客一袋橙子放在称上,她提起一口气,尽力抬起手臂干最后一天的活。 “你打错了,我买的是脐橙。”陆坎出声制止道,今天的打称员显然是神思恍惚,和上回的状态一点都不一样。 丁渠看一眼,“不好意思,我看错了。” 脐橙明明比甜橙贵,难得见人会出声改正,哪个傻白甜要多付钱的? 看一眼,两颗熟悉的小虎牙,在哪见过来着? 啊,想起来了,玩家一号。 结束最后一天工作的丁渠在扫共享单车时,脑海里闪过小虎牙,突然想到了他是谁。 上个月绩效她到账了500元,这个月她无意中和玩家一号交谈过,说明绩效保底有了,不知道每天追玩家二号的视频算不算绩效的一部分。 她在骑车回家路上想。 “嘟。” “嘟。” 口袋里的手机发起了震动,她不自觉地低头瞥了一眼,刚好一个陡坡下去,带歪了车轮的方向。 “让一下!”她猛然回神,急忙脚刹手刹一块上,堪堪在撞到人前停住。 她一口气没呼出来,对方手抱的购物纸袋一滑。 “砰。”“砰。”“砰。” 纸袋底下漏了一个大窟窿,里面装着的水果面包掉了一地,苹果咕噜噜顺着坡滑下去,丁渠傻眼了。 碰……碰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到底是她开车没注意,是不是巧合都不妨碍她迅速停车道歉捡苹果。 对方转过身来,衣角碰到车头,他眼睛上挑,凌厉的目光扫过来,她都要感觉对方似要骂人了,他的情绪却很快平静下来。 “你那天没事吧。”褚禀用手兜住纸袋的洞问道。 不认人的丁渠这回认出来了,是对门的邻居。 哪天? 她没说话,低头捡起截住的苹果,苹果掉在地上,好几个摔出了汁。 “有天凌晨你家发出很大一声响,想问问你有没有事?” 丁渠看他纸袋兜着实在费劲,翻了翻她在快递驿站网上签到三次得到的布袋子,翻出了一只揉成一团的塑料袋。 她把捡到的东西装进塑料袋里递给褚禀,拿出手机往下翻,5-402用户给她发的消息孤零零一条压在众多消息的下面。 深更半夜,浑浑沌沌的脑子让她一直以为自己回过消息了,“那天是猫晚上带倒了杯子,不好意思啊,我忘记说了,大晚上打扰你了。” 最上方是箭馆女教练发的消息,刚才手机的连续震动不是电话进来了,是一连三条的消息。 微风拂面:美女。 微风拂面:半个月过去了,你有空了吗? 微风拂面:我们要开始上课了吧。 暂时没空回的丁渠按灭手机屏幕。 纸袋里的东西连同纸袋一股脑装进了塑料袋,褚禀拎过袋子,“谢谢你的袋子,褚禀。” 软绵绵的面包被压在了沉重的水果下面。 他朝她伸出手,丁渠慢了半拍意识到邻居是在介绍他的名字,连忙回以握手,“小丁。不用谢,没有我你的袋子不一定会破。” 好像新闻报道里的两方会晤…… 她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全名没有吗?”邻居继续问道。 丁渠进入这个世界后,生活圈子一如既往的小,难得有人问她叫什么,她一般全用“小丁”挡回去了,有些会继续问她的全名,她一如上次女教练那样继续搪塞一下,多数人不会再问。 名字也只是个和他人进行简单区分的代号。 但她邻居像是在问严肃科学的态度,和他刚刚先报全名的行为,让她有种“不讲全名,良心难安”的愧疚感。 她在邻居的目光下说道:“丁……丁蛐,蛐蛐那个蛐,我出声是个女孩,随便给我取的名字,一般我不想说的。” 一句话,让对方愧疚难安。 “……”褚禀沉默后问道:“没有想过改名吗?” “关联证件太多了,刚过十八时没下定决心,爸妈也不同意,后来日子越拖越久,毕业证书上都是这个名字,改名字出证明也麻烦,就算了,二十多年都过来了……” 寥寥两句勾勒出一个出生在重男轻女家庭,性格懦弱的女孩子形象。 对不起了,爸妈,女儿虽然满口跑火车,但好歹是亲生的。 “……”褚禀的沉默震耳欲聋。 胡说八道的丁渠焦虑一扫而空,“你是要回家吗?东西我帮你带回去放门口,你慢慢走,我扫的单车时限快到了,我先走了哈。” 褚禀:“不用了,你先走吧。” 他没给袋子,换个人或许会与他再寒暄一下,东西拉来拉去拉一会儿,丁渠是说走就走,马上没影了。 褚禀说不上什么滋味,绷紧了的塑料袋在他的手指间勒出两道红痕,路过小区门口停共享单车的地方,脚步踌躇了半秒。 回到家门口,门把手上挂着一袋苹果。 他回头看对面,在道具的辅助下对门整间屋子在普通人的感官中是不存在的。 而他的感官偏偏较其他人强一点,他能看到对面的门牌号:404。 他打开他家写着402的门,拎上苹果走进屋。 整个业主群只有5-401和5-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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