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惜迎着巫忠向前走了两步,强装镇定问道:“殿下不是有贵客吗?贵客在哪里。” 巫忠偏了偏头,凝望洛惜片刻,他记得这个女子,他们在掖城有一面之缘,本以为她已经死在那了。随即他注意到了她的大红喜服,他又看了眼离恕,转瞬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离恕用一种讥讽的语气说道:“什么贵客?你这大殿万年孤寂,碰巧今儿倒来贵客了?我看这不过是你不想见我随便找了个理由吧。” 巫忠的嗓音很低沉,极寒的语气里裹挟着一丝轻蔑:“我是不想见你,但不见你我不需要找理由。” “你...” 离恕话还没说完,巫忠便扬了扬嗓音:“破世镜我不会借给你的,你回吧。” 离恕握着斧钺的手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周身隐隐散发出杀气。 巫忠冷笑了一声:“怎么?你要在我的大殿和我动手?” 洛惜凝眉,不知道巫忠口中的贵客说得是不是秋忱,但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在这里动手,只会让事情更糟更乱。 她靠近离恕半步,压低声音和他道:“眼下应该先想办法借破世镜,借完再动手泄愤也不迟。” 离恕闻言咬了咬牙,压住心头怒火道:“罢了。” 随后他看向巫忠:“千年前你那些破事我记不清了,但我知道这一千年来你一直想复活澹台衍,你放不下心里那些恨。” 说着离恕顿了顿,侧眸示意洛惜往前两步,继续道:“但你记不记得她是谁?” 闻言洛惜向巫忠走了两步,巫忠血红的帽檐遮住了他的双眼,看不到他的情绪,但可以看到他肤色惨白的下半张脸。 他似是认真打量了洛惜半晌。随后他微抬右手,双唇几不可查的颤了颤,她确实眼熟。 可她是谁呢?巫忠眼神些许空洞,记忆深处的琴弦被轻轻拨动,可终究什么也没想起来。 两位鬼王都只拥有上一世执念最深的一部分记忆,离恕只记得浅溪和他对她的感情,巫忠只记得澹台衍和那滔天恨意。 离恕开口:“她和浅溪长得一模一样,浅溪你记得吗?” 这个名字在巫忠的脑海里回荡着,回荡着,他好像有了些印象,他记得澹台衍总会向他提起一位女子,这位女子好像,好像就叫浅溪。 他记不清了,但如果眼前女子真是千年前那位女子转世,那破世镜一定可以探知,他也可以此看到过去并找到部分失去的记忆。 思量片刻后他抬头道:“好,我带你们去破世镜前一试。” 说罢他转头走向方才走出的那簇火把,走至火把面前片刻未停便跨了进去,离恕也跟着他走了过去。 待离恕行至火把面前,回头看向洛惜:“别怕,这火把是通往他密室的入口,不会受伤。” 洛惜点头,随即也快步跟上跨进火把。 进入火把时,洛惜不自觉的拿手遮了遮眼,火光一闪,噼里啪啦柴火燃烧的声音自耳边穿过,转瞬四周复又变得清凉和寂静。 洛惜睁眼,密室里已有三人,和大殿相比密室光线暗了许多,她眼睛还未适应,一时看不清,那第三个人是?她眯了眯眼。 秋忱? 洛惜眼睛渐渐适应,此人身形和秋忱十分相似,但面貌却不同。洛惜蹙眉,他应是用了什么易容的小把戏吧,毕竟是他将她引给了离恕,隐匿身份还是更便于往来两皇都之间。 正想着,那男子便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不动声色的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是他,是秋忱。 他果真就是巫忠口中的贵客,洛惜心里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 “这就是你口中的贵客?怎么,难不成他将澹台衍的遗骨带给你了?”离恕的语气里满是嘲笑。 巫忠用灵力击出一道掌风裹挟两滴血,直击离恕面门,离恕旋身避开,一缕头发被血滴斩断掉落。 随即巫忠道,语气极寒:“别再对他出言不逊,否则接下来的一千年你便待在这间密室里吧。” 离恕望了眼地上的头发,怒目直视巫忠:“你真以为我不敢动手是不是,若不是看在你同意借我用破世镜的份上,我今日早把你这破殿掀了!” 趁着他二人说话,洛惜灵力传音于秋忱:“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吗?我们可以离开了吗?” 秋忱也刚好传音于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不是让你先走么?” 洛惜一愣:“说来话长。但长话短说就是我手里还有一张金蝉符,若你的事情做完了,我现在便可开千里同行阵燃金蝉符带你离开。” 秋忱做短暂思量,随后未再多问:“恩,现在便可走了。” 秋忱音还未传完,密室兀得一亮,晃得几人睁不开眼睛。 待光退去,一面古镜赫然立于四人面前,古铜镜边框有些许锈迹,雕刻鬼魅绮丽的花纹,似是千万年前的古物,镜面却一尘不染,如隐世桃花源中清澈见底的湖水,亦如万年寒山雪上碧波无痕的冷潭,似可洞穿人间万事,世间万物。 扑面而来一缕可让人静心的香气,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静谧,洛惜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浩瀚无边的云山雾海,内心也变得无比平静。 洛惜听到巫忠的声音:“离恕,破世镜用完,我再和你慢慢算账。” 离恕回一句:“呵,是我和你算账才对。” 说罢离恕行至洛惜和秋忱之间,全然未理会秋忱,望向洛惜道:“这便是破世镜,你可愿站在破世镜前一试?” 他和洛惜说话的声音温柔许多,和方才截然不同。 巫忠发出一声鄙夷的冷哼。 洛惜一怔,浅思量,在两位鬼王的注视下开阵燃符,风险确实大了些。她看向破世镜,来都来了,她倒真的有点想看看破世镜里是不是真能看到前世。 随即她向离恕点头,道:“好。” 她和秋忱浅浅递了一个稍等的眼神,便行至破世镜面前。 秋忱眉心微隆,寒潭敛星辰的眸子些许困惑,不甚明白这一出是什么意思,但他也听过破世镜的传说,自然明白破世镜是做什么用的,眼下也只能选择相信洛惜。 待洛惜站定在镜子面前,镜子映出五彩斑斓的光束,随即洛惜觉得自己仿佛被吸进了镜子里,周身的世界布满了五彩的光晕,其他三人都不见了。 她打量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一位年迈老者的声音幽幽响起:“有意思,有意思,你的前世我竟不能看得十分清楚。让我琢磨琢磨,琢磨琢磨。” 他说罢,周围的光束开始变幻,事物渐渐清晰。转瞬洛惜脚下已换了天地。 她再抬头时,光景已是黑云压山,狂风呼啸。山峦此起彼伏,如一只只潜伏在暗夜里的野兽,一口便能吞没日月。 是玄天山,洛惜颤抖着向后退了两步,是玄天山那日,悲痛瞬间挤满她的心房。 满山已是尸横遍野,吹过来的风都携满了血腥味,令人作呕。 不远处乌泱泱的一片,十万大军如恶鬼般碾压过境嘶吼而来。 秋忱一个人站在不远处,青丝如墨,白衣胜雪,狂风吹得他袍角烈烈。 茫茫乾坤,他渺小似蝼蚁,却有可撼动天地的坚定。 他身上伤痕无数,血肉模糊,白骨清晰可见,一块完好无损的皮肤都没有了。 随即他撑着力气,再次握紧天斩,杀风顷刻间席卷万里,裹残云如血。 转瞬他再次杀进万人血池。 洛惜看着这一幕,即便知道这只是前世的幻像,却依旧万分心痛,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泪如雨下。 秋忱未屈服,战至最后一刻,杀疯了般双眼血红。明明全身是血,灵力耗尽,却不退不惧,每个杀过去的士兵都在他身上砍下一道伤痕,却也都被他一剑刺死。 已无人敢靠近他。 他用最后的意志死死支撑着,只想让喜欢的人有机会逃得更远一些。 扶祈飞身而来一剑插入他的心窝,他硬是用最后的力气将天斩重重插入地里,另一头刺入自己的臂膀,支撑着自己的尸体不倒下,未屈未跪。 血顺着他臂膀流下去,幻化成了最后的幻境只为困住他们多一刻,再多一刻..... 洛惜难过到不忍再看,她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双肩颤抖,久久不能平静,那如雪的记忆铺天盖地,蚕食得人尸骨无存。 下一刻,周围五彩光束再次变幻。 洛惜却久久未能从悲伤中走出。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来,自己已不在玄天山上,而是来到了一个十分陌生的城池。 古道长街,街上零星的走着几个人,穿着打扮都不似现在,洛惜站起身来,泪眼朦胧的看向四周。 从装扮来看,他们好似是活在千年前的古人。 洛惜擦干眼泪,心下困惑,这难道是她千年前的上一世?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这街边商贾亭台楼阁,莫名觉得这里有一种熟悉感,这里好像是,好像是,千年前的鄞州? 提到鄞州,她不自觉地便想起来了澹台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乱如麻。 再一抬头,两棵壮硕的红杉树闯入眼帘,洛惜眯了眯眼,几丈远处那片府宅是澹台衍的将军府? 她走向将军府,从远处看,这将军府跟她在鄞州幻境中看到的几乎一模一样。 一连串的问题涌进她的脑海,假若她真的与千年前的澹台衍有关系,会是什么关系?两位鬼王又在他们的故事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好奇心驱使着她慢慢靠近将军府,可靠近时却心下微颤,些许胆怯。 将军府门口挂了两盏白灯笼,从门外看进去,里面挂满了白绸缎,寂静如死。 有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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