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寂静,本应是星辰闪烁的夜空在此时突然云影密布,樊家村祭台四周静谧无声,台下众人皆害怕得低头不语。 忽地,四周树影摇曳,一阵狂风席卷着漫天尘沙扑面而来。 “小心。” 扶光眼疾手快地一把拉过孟姝,手中长戟迸发出耀眼的银光,逼退了那阵突然袭来的狂风。 孟姝脖颈处的玉符突然一烫,散发出比先前更为明亮的萤光。 有鬼怪! 孟姝眉头一皱,警惕地打量四周。 底下的村民们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各个抱头鼠窜,一边嘴里嚷嚷着: “恶鬼来了,恶鬼来了,村厦将倾啊——” 一阵声似女子的哭啼声从山间传来,悲嚎恸切,听得人心里发凉。 扶光冷冷地看向声音传来方向,平静道:“李念晚,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 此话一出,樊家村的村民听见这个名字皆是微微发愣,随即面色苍白,发了疯似的往村外跑去。 是她,一定是她前来索命了! 樊世春的面色白的吓人,失了拐杖,他只能浑浑噩噩地捂着脑袋,狼狈地往祭台下爬去,试图逃避着什么。 空气里突然传来一声轻笑,下一秒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女子便瞬间出现在祭台之上背对着他们。 她看上去约莫十六岁的年纪,红色嫁衣上绣着展翅而飞的金凤,另有鸳鸯戏水、喜鹊飞枝,加有璎珞点缀。 这本应是一袭华美艳丽的嫁衣,但在此时却好似被黄沙掩埋过一般,沾染上了斑斑泥土,裙摆更是残破不堪,浑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 待她转过身来,本应是头的地方却只浮现着一团黑烟,两个似眼睛般的空洞正朝孟姝与扶光看过来。 不单单是底下的村民,就连孟姝也被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扶光身后,侧过头小心翼翼地偷瞄着。 昬鬼“盯着”扶光看了一会,那漆黑的空洞突然转向了扶光手里的那把长戟。 她双肩微颤,蓦然发出磔磔的笑声,在寂静的祭台上显得尤为诡异。 “我当是谁呢,有如此大的本事,原来是神君大人......哦不,现在应改口叫做鬼王殿下。” 昬鬼的“脸”扭曲着,好像在似笑非笑地看着扶光,说话间还有模有样地朝扶光微微欠身。 这一幕实在是诡异极了...... 孟姝皱着眉别过眼,总感觉被这女鬼盯着看心里怪发毛的。 不过,它方才为何叫扶光作神君?他不是鬼王吗? 孟姝反应过来,有些讶异地抬头瞄向扶光,心里顿生疑窦。 “李念晚,”扶光颔首看向她:“看来我得叫你昬鬼才是。” 此女死后怨气极大,早已堕入恶鬼道,只是不知为何鬼界竟无人知晓它的存在。 昬鬼动作一顿,忽地再次发出骇人的怪笑,似乎是在讶异于扶光知道她的身份。 只是这一次她没再看扶光,而是将眼神扫向了孟姝,见她只是个凡人,不由得多看两眼,随即笑道:“何时神君不仅插手人间事,还与一介凡人走的如此近了?” 孟姝被盯着看,莫名觉得瘆得慌。 这鬼无脸,头部的地方只有一团黑烟,再加上她那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嫁衣,越看越觉得诡异。 只是…… 一联想到这昬鬼就是李念晚,在生前还遭受到了那等不公的待遇,孟姝便感到一片惋惜。 只是她如今变成了恶鬼,就是不知道她真的会害人吗? 扶光抬眸看向昬鬼,“如今我为鬼王,你身为恶鬼再此作祟,我岂能不管。” “作祟?”那昬鬼仿佛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道:“何为作祟,分明是他们这些人该死!我所做的,不过是让他们自食其果罢了!” “所以,真的是你自三十年前起便故意侵扰樊家村?”孟姝问道。 昬鬼扭了扭脖子,那团黑烟便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浮动,漆黑的空洞冷不丁地盯着孟姝,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 “我不杀他们,如何解我心头之恨啊,这都是他们应得的报应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传遍了四周,在这空荡的山坳间回响,所有樊家村村民纷纷捂紧了耳朵,各个神色慌张,恐惧不已。 此时祭台前突然出现一位手持长剑,利落飒爽的紫衣男子,不是不铮又是谁。 “主上,按照您的吩咐结界已布好。”他拱手向扶光道。 昬鬼猛然明白了什么,“你要保下他们?” “他们”所指自然是那些在台下颤颤巍巍的村民。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哪怕再可恶,也不应由你草芥性命,更何况这其中不乏还有无辜的童稚。”扶光道。 “可笑。”昬鬼漆黑的眼洞突然迸发出骇人的红光,双手变爪,“既然如此,我便将你一起杀了!” 她身绕黑气,猛地扑向扶光,长而尖利的指甲直击扶光的面门! 扶光一手结印,侧身飞起,手中长戟顺势将孟姝推了出去。 孟姝也很看得清形式,见扶光与那昬鬼交手,她便跑向祭台下的不铮,此时不铮已经将村民撤离祭台周围,躲进了结界内。 “好你个鬼王,竟敢坏我大事!哪怕你是鬼王我也要杀了你——” 四周山风呼啸,昬鬼冷笑着,一身褴褛的红色嫁衣在黑暗中兀自发出诡谲的光,毒沙从她袖中喷出,身形极快地掠向扶光。 扶光神色漠然,甚至都没动用长戟,一道金光自他眉间散出,来自神君的神光便逼得她节节败退,始终无法靠近。 那神光如同要命的佛咒,专克鬼怪,昬鬼被照得浑身刺痛,如同火烧般的炽热蔓延上的她的皮肤,让她不得不蜷缩在地,低声呜咽着。 这不是鬼界的法术。 昬鬼愤恨地看向扶光,“你竟然用神界的招数对付我!” 扶光漠然看向她,银白色长戟泛着冷光横在她的脖前。 “你不过短短数十载的道行,也妄想打过我。”他语气冰冷,眼中掠过一丝嘲讽。 “你如今为鬼王,却还用神界的招数,我实在不齿!”昬鬼不服输地瞪着他,那漆黑的空洞泛着幽异的光。 谁知扶光冷嗤一声,颔首道:“仅是一点神光都受不住,还敢大放厥词,若我真要动手,只怕教你灰飞烟灭。” 昬鬼知道扶光不是在吓她,他是真的有这个本事。 可一想到不能手刃了那些村民,她就满腔不甘,恨不得喝了他们的血,吃了他们的肉才好! 看着跌坐在祭台上昬鬼,孟姝好似想起了什么,上前一步突然道:“我问你,那十八个女子是不是没死?” 昬鬼突然安静了,漆黑的空洞看向孟姝。就连扶光都有些讶异。 孟姝乘势追问:“她们被你救了?” 昬鬼蓦然自顾自地笑了,“我可是积怨了几十年的恶鬼,又怎会救她们。” “不,你死后虽为恶鬼,可你在生前却有着和她们一样的遭遇。” 孟姝十分确切地看着昬鬼,她的反应就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忽地,昬鬼沉默了,一双似眼般漆黑的空洞好像染上了别的情绪,她不再如同方才那般挣扎,而是安静下来,看着孟姝不知在想些什么。 “今日我佯装新娘进入樊家村,来到祭台时却见香台之上并无多少香灰,可见至少在最近以来,樊家村人都不曾来过祭祀,这就说明前面所娶的山神新娘是不需要祭祀的,唯有我,因为我是最后一位。 这时我就在想,那先前那些新娘是死在何处了呢?这让我不免记起了来祭台前他们曾把我带去过一个地方,那边是村内的一处山洞,若不出我所料,那些女子应该就埋在那山洞底下对吧?” 孟姝看向昬鬼。 那鬼突然笑了,静静地望向她:“继续。” 这是承认了她的推断。 孟姝心中了然,接着道:“我擅制毒制蛊,对于气味、毒药都很是敏感,那山洞无风,若底下真的埋了十八具尸体,无论时间长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异味,可我在那呆了这么久却没闻到任何腐味,但樊家村人又不可能没活埋她们…… 孟姝歪头一笑,“所以这十八个女子只能是被你救了。” 话毕,扶光和不铮都有些意外,尤其是扶光,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探究的目光重新落在孟姝身上。 看来此女子身上不仅有诸多巧合,这头脑倒是分外清醒。这十八位女子没死,属实是扶光没想到的,也不枉她来这村内走一遭。 昬鬼目光移向别处,忽地笑了:“你倒是聪明。”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不错,我是救了她们,可那又如何,不杀光樊家村人我仍旧心有不甘!” 话音未落,就在扶光和孟姝都没注意时,她猛地扑向祭台下某处,狠狠地钳制住了那人的脖子。 “樊世春?” 扶光眉头一皱,看向不铮。 不铮见此也是一愣,怎么着都没想到居然漏了一个人没进结界,竟让昬鬼钻了空子。 其实这也不怪不铮没看到,自昬鬼还未现身之前,樊世春就已经想逃了,在昬鬼现身后他更是害怕不已,便趁乱偷偷摸摸地想跑,可谁知没了拐杖,他直接摔了下去,一头栽到了祭台下的一角。 “别,别杀我……” 他双唇颤抖着,根本看都不敢看眼前的恶鬼,闭着眼哆哆嗦嗦地说道。 “老家伙,终于还是让我抓到了你!” 昬鬼刚刚平静下来的状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狠狠地掐住樊世春,漆黑的空洞里似乎酝酿着无穷无尽的恨意。 若问她死前死后最恨谁,那无疑便是樊世春。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变成今日的下场? “三十年前我就说过,你丧尽天良、坏事做尽定会遭到报应,如今你的报应来了……” 她发出凄厉又诡异的笑声,故意凑近樊世春,那黑烟扭作一团,形状怪异,似在恶狠狠地盯着他。 就在此时,不知从夜里何处掠过一道红光,忽地击中了昬鬼,她动作一僵,抓着樊世春的手忽然松开,黝黑的空洞内散发着诡异的暗光。 怎么回事? 孟姝皱眉,心中陡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闪开!” 脚下的大地忽地一震,山间的鸟雀惊起,四周瞬间被黑烟围绕,扶光快速闪现过来,一把拽住孟姝的手飞离了祭台,不铮紧随其后。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孟姝眼睁睁地看着昬鬼的身形突然变大,两个漆黑的空洞迸发出骇人的暗红色光芒,然后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般,手指一弯,碾碎了樊世春的头颅,紧接着撕裂了樊世春的身体。 血色瞬间染红了弯月,整个祭台旁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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