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大殿，就见西北方向火光冲天。墨怀风拿出罗盘，指针飞速旋转，直直地指向了着火的地方。 “那是哪里？”莲心问道。 墨怀风神色冷峻：“是王后的寝宫。我们慢了一步。” 墨怀风说完，拉上莲心腾空而起，朝着火光飞去。周如海“哎”了一声，见没人搭理他，只能拔腿飞奔着跟上。 王后的寝宫被火焰包围，一片红光映照在夜空中，宛如一座火焰的巨兽张牙舞爪。烈火噼啪作响，燃烧着寝宫的墙壁和屋顶，浓烟滚滚而上，形成一幅诡异而恐怖的画面。 墨怀风带着莲心落地。熊熊的火焰已经吞噬了王后的寝宫，凶猛的火势让人无法靠近。侍卫们提着水桶赶来，他们奋力扑灭火势，但努力却似乎微不足道，熊熊火焰依然在燃烧。几个术士站在一旁，试图运用自己的术法控制火势，然而面对如此猛烈的火势，他们也束手无策。 一个有幸逃出火海的小宫女瘫倒在路边，她身上的衣物破损，满是灰尘。她看向墨怀风，声音颤抖地说道：“国师大人，王后还在里面！她还没有逃出来！国师大人，求您救救她啊！” 墨怀风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火海中，他能感觉到阵阵妖气从火海中袭来。 “墨怀风，这火太大了，你进去一定会被烧死的！”莲心提醒到。 “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么？”墨怀风一笑，“如你所说，既然这事情的起因我有责任，那就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此时周如海正气喘吁吁地赶来。墨怀风将莲心推向周如海，扔下一句“看好她”，便只身走入大火中。 周如海再次看着墨怀风的背影感叹道：“国师不愧是国师啊。” 墨怀风单手掐诀，织了一个金钟罩保护自己。这罩子能防止火焰的侵害，但却阻隔不了高温。大殿内的火势已经非常凶猛了，廊柱已然被烧得吱吱呀呀，几乎倾倒。墨怀风忍耐着高温，搜索着王后的踪迹。 眼前一扇花鸟木屏已经被火烧得只剩了一个架子，轰然倒塌，露出后面的床榻。王后正安详地睡在床榻上，在她的身边坐着一个女子。 竟然是彩蝶。 彩蝶看上去跟猫妖记忆中一模一样，她穿着鹅黄的宫装，一双眼睛如秋水盈然。她转过头来看到墨怀风，倏尔一笑，笑容却不似那般清纯，反而有几分妖媚。 “墨怀风，你还是来了。”彩蝶道，“也好。如此就一个都不少了。” 墨怀风冷冷道：“妖物，上次侥幸逃脱，还敢作祟！” 彩蝶笑道：“我敢来，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又能弥补万一么？”墨怀风问道。 彩蝶的眸光倏然狠厉：“我不要什么弥补，我只要一个公道！所有欺负过我的人，必须死！” 彩蝶说着，忽然长大了嘴，紧接着她的脸竟然变成了一张黑色的猫脸。她朝墨怀风露出獠牙，下一秒黑猫便全身而出，扑向墨怀风。 墨怀风叹了口气：“冥顽不灵。” 墨怀风单手掐诀，朝猫妖劈去。那掌风化作一道金光掠过猫妖头顶。猫妖慌忙落地，躲过这一掌的攻击。墨怀风不会给它再次进攻的机会，立刻便飞身上前，靠近又是一掌。黑猫堪堪躲过，纵身跳到王后的床榻上。 它的身形重新变回彩蝶，手中拿着利刃，顶着王后的喉咙：“别过来！再近前一步，我现在就杀了她。” “你不会杀她的。你要让她葬身火海，就像当初她对彩蝶夫人那样。唯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才是一场完整的复仇。”墨怀风沉声道。 彩蝶脸上显出一丝笑意：“不错。王后防火烧我，我就让她葬身火海。宋丽背叛我，将我锁在着火的院子里，我就吃掉她的元神，让她的皮肉困守在那个庭院中。王上违逆我的意愿抢占了我，我就让他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从此再也不能感受世间欢好。是不是很快意？” 墨怀风摇摇头：“你不该这么做。” “为什么不该！他们每个人都在加害我，这都是他们赢得的！”彩蝶怒道。 “我没有说他们不是罪有应得。我说的是，你，不该这么做。你没有报仇的资格。”墨怀风道，“因为，你根本不是彩蝶。” 彩蝶愣住了：“你胡说什么！” “怎么，你入戏太过，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么？”墨怀风没有多做解释，而是抬手一挥，在火光之中便出现了一一幅扭曲的图画。画面中的女子一身鹅黄的宫装，正在廊子底下含笑喂食一只黑猫。这场景，正是猫妖回忆中的那一幕。 “彩蝶有恩于你，却遭人陷害，在后宫的勾心斗角中惨死。你修行成妖，就是为了替她报仇。结果你执念太过，竟然将自己当成了她。其实，你只是那只黑猫而已。” 彩蝶的脸显出片刻的懵懂，紧接着她好像突然明白过来，仰天发出一阵大笑。笑声引发一股气流，将房顶嫌犯，周围的杂物全都震荡开来。 救火的人被这气浪掀翻在地，纷纷狼狈地爬起来。莲心也扶着周如海的手臂站定，就见茫茫的夜空下，熊熊的大火中，凭空出现了一处圆形的空地。空地正中有三个人，正是墨怀风、彩蝶和昏迷的王后。 “还活着，他们还活着！”莲心激动地说道。 “感谢三清祖师，感谢诸天，真的还活着！”周如海道。 隔着熊熊火焰，他们看得到人，却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 彩蝶的笑声渐渐暗淡下来，她凄然地看着墨怀风：“就算如你所说，我为彩蝶报仇，有什么不对？他们都该死！王上贪图彩蝶的美色，王后嫉妒彩蝶得宠，而宋丽那个贱人更是个背信弃义的白眼狼！是他们联手害死的彩蝶！” 墨怀风沉声道：“万事皆有因果，他们作孽自然有他们的报应。你无权决定他人的死活。” 彩蝶冷笑一声：“你们修道人总说什么时候未到。你不报，我不报，什么时候能到！我非要杀了他们才能甘心！” “那你问过彩蝶的意思么？”墨怀风问。 猫妖的脸上满是悲怆：“彩蝶若还有知，当会感到安慰！” “那你不妨自己问问她。”墨怀风双手掐诀，嘴唇翕然念动咒语，紧接着平地刮起了大风。这股狂风打着旋儿席卷而来，将圆心正中的三个人包裹其中。紧接着，风中传来一声吟唱，大地开裂了一个口子，从黑洞洞的幽冥深处走出一个女子。 她穿着素白的衣裙，脚下踏着暗绿的幽冥地火。众目睽睽之下，她带着笑容走来，穿过层层火焰，走到了墨怀风和猫妖的面前。 “彩蝶？”猫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彩蝶粲然一笑：“小黑，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我走之后，吃得饱吗？” 猫妖的眼泪倏然滑落，她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彩蝶，双手捧起她的脸：“你竟然还在……我用了那么多办法替你招魂，你为什么就是不回应我？” 彩蝶摇摇头：“我对这世间已无眷恋，自然不会回来。” “也对，也对，这腌臜人世不值得你回来。”猫妖笑着看着彩蝶，忽然转身指向昏迷的王后，“你看，我替你报仇了，你高不高兴？” 彩蝶只是淡淡地扫了王后一眼，目光复又落在猫妖受伤的手臂上：“辛苦你了。只是这世上负我的人太多，这仇你是报不完的。” “还有谁，还有谁负了你？我去将他们全都杀干净！” 彩蝶摇摇头，轻轻拂去猫妖脸上的泪痕：“你修行不易，何必浪费你的道行在这些恶人身上呢？” 猫妖恨恨道：“我替你不值。” “我知道。如今我已身归清净，曾经的仇恨都放下了。我也不想再看见你继续在这污淖中挣扎。” 猫妖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彩蝶：“你当真不恨吗？” “恨啊，但也只是恨了一阵子。”彩蝶的声音平静柔和，“烈焰焚身的时候，我想，若有来世，我再也不要让别人掌控我的人生。” “来世……”猫妖痴痴地看着彩蝶，终于点了点头，“我懂了。我愿散尽一身修为，保你来生平安顺遂。” 猫妖的身体亮了起来，发出淡淡的黄色光晕。在光晕之下，她变回了那只黑色的小猫，跳回了彩蝶的怀里。彩蝶微笑着抚摸小猫的后颈，小猫亦抬头舔舐彩蝶的脸颊。啥时间光芒大盛，下一秒，一人一猫都已经不见了。 忽然天空一声惊雷，开始下起雨来。雨水打湿了宫殿的残垣断壁，烟雾被冲散，火势熄灭的声音回荡在空中。烈火所带来的炽热消散，被寒冷的雨水所取代。烧焦的木头发出一阵嘶嘶声，雨滴淌过灰烬，仿佛天地间洗净了一切痕迹。 王后醒过来，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国师大人，这是怎么了？” 墨怀风道：“因果报应而已。” 宫女们纷纷围上来搀扶王后。墨怀风转身向莲心走来，露出一个笑容：“失望了没，我没死。” 莲心怔怔看着他，忽然瘪了瘪嘴：“这倒没关系啦。就是，那么强大的妖灵，我居然没吃到。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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