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海山泽，无相神 一海山在人间的宗门坐落在天界和人间的交界处，这里四面环海，是名副其实的海上仙山。常年仙云环绕。具备万物，横绝太空。 传说在三千年前，人族当时最威风的霸主曾经来此花重金求取过仙药，当时的掌门人还是那位不可说之人，他不仅收下了霸主的重金还规劝了此人，一心向道，以仁治天下。算是给了人间十几年的太平日子，对于普通人来说，乱世中得几十年的太平是为幸事。那位霸主后来尊一海山为国教，他亡国之后，后世的皇族还是延续此人所制定的礼治。 在凡人眼中这里是仙家的居所，但在仙人眼中这还是俗世。一海山所生长的花草多是人间的品类。美丽，充满生机。 此时正是人间四月，山里的桃花开得极盛。风一吹，一树的桃花落了下来，压在两人头上。 “顾双双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纪沧澜手中提着一把通体漆黑的细长剑，她拿剑拍了拍小师妹的屁股，“不好好练剑给我听这些闲话。” “哎呀，我这不是关心我的好师姐嘛。”说着着一脸精怪的猫妖从纪沧澜的怀中跳出来。明明是个妙龄少女，举止神态却像只小猫。 “我和你说，师叔，我们几个都知道了，你和小小师弟上个月定亲了，师姐，要我说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这可是蛟龙一族耶，上古神族的后代，哎呀，师姐你不要跑，你听我说完呀。” 还没有等顾双双八卦完，纪沧澜就提前走开了，她背着双手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大爷，一边走一边摇头。 粉红的花瓣在她周围起舞，一身白衣的女仙格外的出尘。 “这世间的男欢女爱不过是镜花水月，到头来是一场空，不必当真。你我是修道之人，为何要拘泥于这方寸间的私情，听我一言，我们要有大爱。”纪沧澜回头，语重心长道。“你说我一个心怀天下的帝姬，怎么可能将自己的心送给一个男人。” “得得得了，你听上去和咱师尊的妻子一样，一嘴的屁话，她要是不在意小爱何故天天疑神疑鬼，为虎作伥的。堂堂凤凰族的圣女居然拉着自己的弟子陪丈夫。”顾双双是妖族出身，道行高人也机灵，但因为天界等级森严，她修炼了几百年还是一个末流的弟子，自然恨透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天族人。 顾双双小嘴一撅，“哪个凡俗的神仙不渴望爱情，又不是无情道，不能因为得不到就说这东西不好。” “你瞧，咱们都不喜欢天族，何故我非要和那个龙族小子在一起，就是谣言而已，不过是师尊叮嘱过要我多照顾一下他而已。”说罢，纪沧澜拍拍顾双双的头，抚摸她的耳朵。 她打从心眼里很怜惜这位师妹，明明是个好苗子。这些年却被浪费在此处。 “话说你真和那个龙族少爷没有关系？”顾双双还是忍不住八卦道。 纪沧澜看了一眼桃花，摇摇头又点点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件事，在战场上给我龙鳞的那个蓝衣人。” 顾双双恍然大悟，“哦，会不会是那个家伙。我就说那个陌生人怎么会这么护着咱们。不对，师姐，那他还是喜欢你的。” “这倒未必，可能也真的对我有意思。”纪沧澜决意逗弄一下这位年长自己好几百岁却心智不成熟的小师妹。“师妹，那我可怎么办呀，我听说他们蛟龙最不喜和凡人妖怪结交的，他要是真看上我，这可不是我的福气。” “不会不会，你看大大师兄不是很崇拜你嘛。”顾双双提起宫无季脸上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只可爱的小猫妖心悦一条不开窍的黑泥鳅。 纪沧澜心里面蛮看好他们的，这条黑泥鳅之前的的确确讨厌，但这十几年来成长的太快，一时间让人刮目相看。 “你觉得他会帮我在族中说话。”纪沧澜眯起一只眼看着猫妖。 小师妹点点头。 “哎，对了师姐，您最近在天上可习惯。” “不习惯又能怎么样，反正还不是先苟着呗，那里给的灵石多，我的俸禄不少，只是由于我猫妖没有什么靠山，要多吃些同僚的眼色。”纪沧澜云淡风轻的提起自己在天上的日子，打趣道，“这就是池子太浅了。” 顾双双一听乐了，“比供奉我们师祖的庙宇前面的池子还小。” 那位开宗立派的师祖正是一海山泽不可说的大神，此人不巧，正好是纪沧澜的老情人，现在的蛟龙族小师弟，宫无斐的前世，之前，这个叫君不夜的仙尊入魔之后，他的名讳在整个天界都是个大忌。人间虽然还有供奉他的神庙，但香火早就不如从前了。 “师姐，你要在这里呆几日呀，马上就是选拔弟子的仙缘盛会了，师姐可要帮帮我，你的眼光可比我要灵。”顾双双的话还有令一层意思，她希望纪沧澜留下来主持盛会，这样各个种族的机会才会均等些。 要是像往常，一百年都不会去人间和灵界找合适的苗子。 全部都是内定的。 “我会留下来，这次我来帮你们，倒时候就说是师尊的意思，他会同意的。”纪沧澜打包票。她很了解楚延风这个人，他为了制衡师后羽一定会下这个血本，对于他来说，无根基的幕僚才会是最可靠的。 “那就好，那就好。”顾双双感激的看着纪沧澜大师姐。 在她心中，这位美丽的师姐光风霁月，心思细腻，运筹帷幄，是个能人。 * 三日后的一个清晨，纪沧澜提笔些了一封信给好友，试图叨扰她几日。 此番回到人间，纪沧澜除了来帮衬一些同门之外，她还有一件要事。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一趟灵界的无忧谷找入睡莲。 所谓入睡莲，乃是一种生长在灵界的灵草，喜阴忌阳，水生植物，每四年一开花，花期达半年。颜色娇艳，香气伊人，食之安神。 当服用此花之后，再焚以前尘香，若是前世有所未尽之事，可在梦中回忆起，至于大梦一场后是选择遗忘还是保留就看个人了。大部分时候，人生如梦，一生沉浮不过梦中须臾间，醒来，便又是开始。 纪沧澜心知自己做不到遗忘。此前她等待时机，等自己可以承受全部的经历之后再了解往事。 更好的了解当年发生的悲剧，她始终无法忘怀，那一世她死时的惊恐。 她告诫自己不能遗忘。 她需要仇恨，当这些年她得到了很多爱，她发现自己变得越发的温和，爱使人强大，但爱也会让人学着原谅。没有恨，一个人是体会不到爱的。越是远离七情六欲，越是会陷入死胡同。 她不想让自己原谅这一切，纪沧澜认可自己的行为，那是她的恨，她自己的情感。 恨意同样使人强大，这份力量让人有足够的信念对抗不公的天道。 早些年，在她还在人间生活的时候，皇宫里有一位修士，那是她最早的一位师父，此人来历不明，像个逍遥的散修。 在纪沧澜十岁生辰那年，修士送了她一个小锦囊，说她怨念太大，既然忘不了索性记起。 人这一生不必事事都如愿，事事都放下。强求自己并不会得到解脱。 忘忧谷在半个月之后会开谷，纪沧澜会趁空闲时间去一趟，顺便和谷主叙叙旧。 那位谷主和她颇有缘分，此人也曾是一海山泽的旧人。只是她早些年就离开了。 纪沧澜握着手中拿着一枝桃花，看着凭栏下的美景。 云生沧海，沧海无尽，一如人生。 在一海山的旧居住了几日，这日阳光大好，风和日丽，她看了一眼日程表，，已将重要的事情安排妥帖，今日后再无重要的事情。 纪沧澜就决定个自己暂时放个假，去邻近一海山的夜游国转转，正好也掏些有趣的话本子给苦修的师妹们解乏。过几日给无忧谷主的谢礼也在此时置办好。 她和邻近的师妹们叮嘱几句之后，便随着晚霞去夜游国了。 * 夜游国地理位置得天独厚，邻近仙山，又是海港，风景宜人，经济发达。 一海山泽的修士常年庇佑此地，而夜游国的小国主也常年供奉着一海山泽的各路仙家。 纪沧澜自从得了仙籍之后也被凡人塑以像，受着众人的香火，只是纪沧澜暂时品阶较低，又无战功，现在不过是神尊边上的小小些偕侍。 纪沧澜通过传送符来到了夜游国，此地由于设有仙障，法力被限制，法力低微的小仙和刚刚入门的修士都无法施展力量。 算以半个凡人之躯来此。 纪沧澜很喜欢这种感觉，比起成仙，她更喜欢凡俗的感觉。 生的感觉是建立在死的基础之上，神仙不死不灭，自然就失去了感觉，对万物多了一分俯瞰，少了一丝共情。 若是超越众生是为了远离众生，飞升为神也不过是傲慢的独舞。 纪沧澜站在殿门，大约是赶上祭典，此处的修士皆去参见盛会了。她朝门锁吹了口起，硕大的铁索解开了。 她推开门，一股好闻的檀香袭来。 只见一尊俊朗的神像立在她眼前。 此人眉宇间带着几分慈悲，神像的眼神却是空洞的。 “和君洛承简直一模一样。” 纪沧澜顺手抓起贡品，见台前的糕点还十分新鲜，便一口吞了下去。 边走边顺贡果。 走到自己的小泥塑像前，她呆呆的看了片刻。 比起大神，她这尊小仙面前可谓有些凄凉，不只是哪位小姑娘见她可怜，摘了一朵白色的小花放在像前。 这朵花快枯萎了，纪沧澜将之拿起，放到唇边。 此花瞬间盛开，生机勃勃。 她将花放回瓶中，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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