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万千流收到灯火楼的事情,听到万丞景险些葬身老祖手下,他匆匆忙忙赶去看了一眼被吓到昏迷的儿子。 在听到家中灵医说万丞景受到惊吓过度,恐怕此后都只能如同八岁孩童一样时,他觉得天都塌了下来。 又惊又怒的万千流,气得一口气闯入了宗祠,一把抄起供奉在宗祠镇宅的灵剑,风风火火就赶到了灯火楼。 见到楼中黑气萦绕、显露魔相的万家老祖,他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个作为父亲的愤怒,要不是被手下拦住,他已经不顾一切持剑冲了上去。 可下一刻,他就听到聂纯对万参商的质问:“扶摇宗的覆灭,究竟与你有没有关系?又是如何覆灭的?” 仿佛怕从万参商口中听到真相,万千流想也不想就飞奔上去,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个走向。 聂纯尚还没有得到回答,却遭人突然破坏,她眉头一皱,探手将来人丢开,随后施展灵力,为奄奄一息的万参商治伤续命:“未说出真相之前,你不许死。” 万千里为稳住局面,亲自上前,动手将万千流打了一顿。 面对这个混乱的局面,万家族长深吸一口气,叹道:“造孽呀,造孽呀……” 身受重伤的万参商,口中流血,望着胸口上的镇宅宝剑,却依然露出讥讽的笑:“本座护万家五百余载,到头来却为万家所弃。” 他抚上剑柄,蓄力将胸前宝剑抽出,大笑道:“本座以此剑之力,诅咒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今日本座所受的一切,他日,都会加倍出现在你们的身上。”随即,他腕间一动,奋力将剑一掷,就此咽了气。 同时,聂纯感到手下灵力无法再输送进去,只见万参商已然断气,倒在地上的那刻,化作飞灰,湮灭在楼中。 仅留下一颗金丹,浮在空中。 聂纯伸出手,金丹落入她手中。 万参商一死,他曾经更改过的全州人的记忆,一时间涌入当地人脑中。 除了万千里万千流,其余万家人,纷纷想起那个被灭门的扶摇宗。 有人唯恐会受到牵连,加上极度害怕万参商死前的那个诅咒,当即跳出来检举揭发:“仙长,我们是无辜的,扶摇宗,扶摇宗是二爷带人灭的!与我们无关啊,望仙长明察,我们不想死。” “求仙长开恩,求仙长饶命!” “是二爷,都是万千流干的!我们这就铲除这个心狠手辣的异类,以此赎罪。” 如同受到蛊惑般,起先是两个人拔出武器,对万千流进行讨伐。 见万千流躲在万千里身后,更多的万家人,也加入发起围攻。 纵使万千里身为家主,此时此刻,也平息不了众人的情绪。他越插手阻止,越被其他人一同憎恨。 无数声音此起彼伏,疯狂叫嚣着。 “你身为家主,又是万千流的兄长,纵容他犯下如此灭门大罪,根本不配当这个家主!” “你知而不声张,为他掩瞒真相,你也是帮凶!” “万千里,你不配当万家家主,把万千流交出来!把家主令牌交出来!” “把万千流交出来……” 楼中一片混乱,有什么东西在轰然倒塌。 从他们的对话中,聂纯与无言,已经了解到了那段事实。 只是罪魁祸首已死——万千流没有躲过那些万家人的围攻,被乱剑砍死。 万参商一死,这些万姓人便如同他的诅咒一样,互相对立,相互排挤,互抛互弃,自相残杀。 他们抽身离开这一片混乱,去了青螺谷。 这次再来这里,见到的是此前没有的画面。 没了万参商术法的掩饰,扶摇宗旧址之上,到处都是被镇压着的,身穿黑衣红裳的扶摇宗弟子服的亡魂。 他们有的身上七窍流血,有的插着大大小小的箭矢,有的身上燃着熊熊烈火,皆犹如野兽跌进陷阱,凄厉而痛苦地嘶吼着。 聂纯感到触目惊心,“这是……他们死前的景象?” 无言亦被这些画面惊到:“人间炼狱,不外如是。” 在这些‘人’中,聂纯认出了丰诚子,与那日的符人假扮的模样一样。但眼前这个丰诚子,腐烂的右眼中插着一支箭矢,眼眶周围是褐色的血迹,他一身宗主服装被烈火烧的破破烂烂。 在他的左眼中,透着浓烈的怨气与戾气。 根据这些景象和周遭浓烈的怨气,聂纯大概知道了当年他们遭受的一切。 她挥出川风剑,画了一个方圆十里大小的圆圈,在这个空间内释放出清气,以此安抚他们的怨念。 亡魂渐渐安定下来,聂纯随后用‘溯源秘术’在时光长河里,终于得以看见了所有宗门往事。 孤州扶摇宗立派六百余年,第一代宗主师承巽天宗第三代掌教座下,因其天资卓绝、明德有功,道成之后,选址孤州,自立门派,继巽天宗之过往,开新宗门之未来。 二代宗主贤德有为,将扶摇宗发扬光大。 三代宗主秉承祖训,兼济孤州受此地万民敬仰。 四代宗主扶危济困,天魔之乱时护佑孤州,舍生取义。 五代宗主丰诚子方缮,临危受命,力挽狂澜。 他带着为数不多的扶摇宗门人,坚持到了仙魔之战的胜利,可惜十年之后,忙于重振门派的他却没能享受到久违的太平,就与整个门死在同行肮脏下作的野心之下。 万千流毁灭他们的手段,并不怎么高明。 十年前,他不过是打着此前一同抗魔,特来与扶摇宗交好,前来联谊的名头,在夜宴之时,于酒菜中下迷药,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与同伴嬉笑比试,宛若打猎射野兽般,手挽灭灵弓箭射杀了扶摇宗内三百多个人。 最后,他放了一把火,连同门派一起毁尸灭迹,大笑离去。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将孤州西边的天,都映成了红色。 至此,扶摇宗六百年基业,就此付之一炬,毁于一旦。 万参商为了掩盖此桩罪行,赶来在此画地为牢,将枉死的扶摇宗门人灵魂,封印于此,断绝了他们的往生之路。 让他们困守在此,成为孤魂野鬼,日日夜夜重复在生前所受的苦楚之中。 聂纯只觉得人一旦心生贪婪,就会无比险恶。 万千流因一己之私,想被万参商认可,就将与万家平分秋色的扶摇宗灭门。 万参商为了不被不肖子孙酿下大祸牵连自己,将这些曾经抵御天魔,守护孤州的英雄成为游魂。 如此行径,天理难容。 聂纯自言自语:“若不是他们已经死于万家人的自相残杀,无论如何,我都都绝对不会放过整个万家。” 悲愤与无力感压迫着聂纯,她努力稳住心神,盘膝坐下,就地为这片土地上枉死的扶摇宗门人,念了一夜的《往生经》,为他们予以超度。 夜半时分,天上降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聂纯在雨中没有支起任何屏障,心无杂念地继续诵经。 无言立在一旁,本能的为她撑伞遮雨,但见她清丽的脸上,神色无比虔诚。 即便没有开启灵契,他也能感受到她心中所想。 他收起了伞,静静站在她的旁边,陪她一起在雨中默诵往生经。 无言一边诵经,一边也时刻关注着聂纯的状态。 子时过半,他见到聂纯身上忽然散发着淡金色的光芒,在雨夜之中如同一点曦光,圣洁无暇,光明照世。 他惊讶:“化神中期。” 短短几天,器主从化神境初成升至中期,在他的认知里,放在整个燕居大陆,也是十分罕见的迹象。 在燕居大陆的修炼体系中,越往上走,越难破境升级。 更何况是在天魔之乱影响下的修仙末法时代,突破至化神境就已十分难得,期间的中期、圆满境界,则是更为艰难。 如今,她毫无征兆地就地晋升,让无言感到意外。 从聂纯身上散发出来的圣光,照在这些亡魂身上,洗涤他们身上的累累伤痕,熔化刺穿他们身体的箭簇,浇熄他们身上的烈火。 他将这份惊讶稍稍压下,继续跟随着她诵经。 一夜无话,晨光驱散暴雨,云散天清。 受到超度的亡魂,在阳光升起之前,钻入了地下。 往生经念了九百九十九遍,从土地之下飘起无数的点点萤光,聂纯终才停下。 她起身,对着这片静谧的土地上的萤光鞠躬:“你们遭受的一切,清阳都已经知晓,只怪我来晚了,未能及时察觉此事,令你们灵魂被禁此地,蒙冤十载。如今凶手已经死,万家也已散,请诸位安息。清阳想以巽天宗第九任宗主的名义,带列位英豪魂归主宗,不知诸位应否?” 点点萤光上上下下漂浮,好像人在点头一样。 聂纯得到应允,拿出宝盒,“你们到这里来,我带你们回巽天宗。” 无数萤光纷纷向她飞来,毫不留恋地落入盒中。 …… 万家树倒猢狲散,争端从灯火楼开始蔓延。 族长族老们废了万千里的家主之位,万家旁支为了争夺家主,打得头破血流,分崩离析、互生嫌隙。 没有家主头衔的万千里,及万丞景母子,被众人赶出万家府邸。 有人想起那位存在感极低,沉迷礼佛、不理世事的万千里的夫人,遂去小佛堂寻她。 只见小佛堂不知为何起了大火,那夫人就这样不为所动地坐在蒲团上,不管滔天火海,兀自转着念珠。 她终日沉重的面孔上,嘴角难得噙着一个笑。 一个大仇得报、解脱的笑。 火势向外蔓延,瞬息点燃了整座万府。 混乱的万府中,也有一旁支子弟,不去争抢,不去救火。 他目睹一切,默默用照影灵镜将整件事记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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