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艳丽的阳光照在竹楼,毫无炎热的气息。 铺了竹席的露台上,两人对坐,几尺开外的距离,趴着一只仰面躺着晒太阳的花狸。 叶小珈盯着那一团黑白相间的灵兽,觉得十分眼熟,不由倾前身子,轻轻对梁璋道:“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这只‘猫’跟方才袭击我们的虎妖很像?” 见到它的第一眼,梁璋也有这个猜想,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于是他道:“怎么会呢,这只灵兽乃山神豢养,瞧着十分温顺,必然不会是那只凶悍猛虎。” 听闻此话,叶小珈仍是半信半疑地看了看角落的‘猫儿’。 那‘猫儿’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抬起脖子扭过脑袋和她大眼瞪小眼。 叶小珈被这道视线看得发毛,她收回目光,看向竹屋,自言自语:“不知道聂师姐怎么样了。” …… 竹楼内,屏风之后。 绛裙山神备下药浴,让聂纯泡在浴桶中,她道:“这是我境中独有的回还草,先浸泡一刻,再与你施针,便能回复如初。” “泡药浴期间,你别说话。”西宓山神掐上中指指尖,往浴桶中滴下一滴带着异香的血。 血液融化在黑漆漆的药水中,看不出一丝痕迹,唯有一股极淡的异样香味萦绕在聂纯鼻端,她睁眼望向山神,满腹疑虑。 “放心,不会害你。山鬼之血,胜过修真界一切灵丹妙药;见你剑骨奇秀,觉得投缘,特赠与你。”西宓缓缓行至屏风外,在东面墙壁的一幅画前停下。 画中是个单手仗剑的少年,站在一株翠竹边上,身形笔挺如竹,眼若星辰,笑容灿烂,眉宇之间藏着一丝调皮和慧黠。 “从前……不记得多少年前了,彼时的我,一心想要修成大道,心无杂念,五蕴皆空,目不识人情冷暖,心不知人心善恶,世人多半惧我畏我,却因我能实现他们的愿望,而不得不敬我奉我。当时有个小剑修,他想得到我的一滴血,为此不惜入境,在此伐竹结庐,搭了一座竹楼常驻,日日对着这境中的山水祈求。” “我本为山气所化,与这方土地通脉相连,他天天对山水说的话,悉数落入我耳,亦对我造成了困扰。为了让他尽早离去,还我清静,我现身给了他一滴血。他得偿所愿,离开前对我许诺‘日后必然结草衔环,回报以我。’我原没当回事,因为从前我听过太多这样类似的话语,但说这话的人,没一个再回来兑现过。可是有一天,小剑修真的回来了,为报答我,他主动与我结契,答应伴我百年……” “因为他的到来,我单一的修炼生涯有了调剂,三餐他会煮茶做饭,四季他会种菜种花……这些充满凡俗气息的习性,竟让我开始注意外界的一切,连带满山野草也觉得可爱。” “后来,他的师门遭难,一夜之间被恶人血洗;我允他返回师门替门人师长料理后事,熟知他竟一去不复回。”西宓手指虚虚抚上画中人的眉眼,继续说着,“我第一次踏出此境,是为了去找他,去看看他是不是去给师门报仇,而死在仇人手里。” 聂纯觉得很耳熟,想到刚入孤州之时,听到的那个‘山鬼与剑仙’的故事。 果然下一瞬,就听西宓道:“这个故事,是不是听过?”她言语平淡,听不出是悲是怒。 “此去漂洋过海,山水迢迢,我没有再见到他。在他的师门旧址,只见到了刻着他名字的坟墓,一座衣冠冢。他果然是死了,死在恶人之手,死无全尸,灰飞烟灭。” “那日,我前去那个灭了他师门、将他杀了的那个门派,大开杀戒,为他复仇。可惜我虽为地仙,有半神之能,但因染指红尘恩怨,杀戮太多,很快被天道降下雷火天罚惩戒。在当日,那个大恶人趁此时机,借用神器,将我重创;而大恶人,因助天道有功,竟当即飞升天道世界,一朝成神。” “这是修真界出的第一个飞升剑仙,”西宓讥笑,“真是荒谬,世人为了维护他的声誉,遮掩他的过错,竟然颠倒黑白,窜改真相,传成你们常听的那个故事——说是他入境采药,我痴缠于他,遭他所弃。如此虚伪小人,真是恶心至极。” 听闻如此秘辛,聂纯当即便知西宓山神口中的那个大恶人是谁。 修真界出的第一个飞升剑仙,在传闻中,犀斧秘境更是他的飞升地。 除了大剑仙——崔翎爻,不做二人猜想。 西宓山神忽而闪现到浴桶前,她深褐如琥珀的凤眸凝视着聂纯,交代道:“明人不说暗话,给你山神血液,是为了助你修为精进,早日飞升;他日你若飞升天道,见到崔翎爻,替我给他带句话,告诉他‘犀斧秘境西宓,势与他斗到底’。” 聂纯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答应了。 假如能说话,聂纯肯定会提醒西宓山神,要与天道世界的人相斗,最好便是韬光养晦,暗中蓄势,这么直白就提前告知对方,岂不是给了对方先下手为强的机会和时间。 但是她转念又一想,西宓山神有情有义,敢爱敢恨,是个十分磊落的性情,此举正是她不同于那种不折手段者的区别。 也许光明正大地托人带话,是她多年来饱受误会,含恨多年的一种宣泄。 换成任何一个人,被传成是仇人飞升路上的一朵烂桃花,都绝对不可能咽下这口气。 思觉至此,聂纯感到头脑渐昏,眼皮沉重,架不住靠在浴桶壁睡了过去…… …… 屋外,见聂纯进去有了段时间都不见出来,等待的二人,梁璋凝神入定,吸收这丰沛灵气;叶小珈久坐无事,遂闲逛起来,在附近看到一些土生土长的时令野菜,便采挖了回来,在山泉清洗后,从储物袋中翻出锅碗调料,在院子里架锅生火,就地炒起了菜。 暖日和风,菜香四溢,飘香的烟火散落此间。 趴在二楼浮台门前的白额虎闻到味道,鼻子嗅了嗅,抬头朝四下看了看。 见院中的石桌上,摆着几盘叶小珈炒好的菜,瓠瓜、槐花、水芹、竹笋、芋荷茎、香椿芽、野豌豆苗,皆为素炒,但鲜香诱人。 叶小珈抄起锅颠勺,锅中上下翻滚着切成薄片的白萝卜,几经猛火爆炒,熟透装盘,摆上石桌。 她走上二楼浮台,见屋门依旧紧闭,便走梁璋身侧,轻声唤了声:“梁师兄,你饿不饿?我在下面做了些菜,你要不要吃点。” 梁璋睁眼,回道:“我们先等等山神和聂师姐她们。” 叶小珈点头,坐在他身旁,“聂师姐他们应该就快出来了。” 她还想说点什么,‘吱呀’一声,屋门打开,从中走出个身形高挑、英姿飒爽的清丽女子。 见到她发间的剑形簪,叶小珈试探地喊了声:“聂师姐?” 聂纯微微一笑,回道:“是我。” “原来聂师姐生的如此好看!”叶小珈起身迎上,围着她四处打量,眉开眼笑。 “山神神通广大,我才能恢复原来的样子。” 叶小珈欢喜称赞:“山神大人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大好人!” 有绛色裙袂一动,西宓跨步出来:“我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叶小珈笑道:“是我刚炒了几道小菜,山神若是不嫌弃,还请一同尝尝鲜。” 西宓默了默,神色泛起一丝怀念的意味,她道:“不嫌弃。已经很久没人在这里做菜了。” 几人用完餐,西宓不再留他们,三人告辞离开竹楼,出了秘境。 …… 寅时,伶仃湖畔,夜色未褪,不见曦光。 一片灌木丛后,身穿夜行衣的十几个人影正在窃窃私语。 领头的那个黑夜人,看了眼身后耷拉着脑袋站得歪七扭八的手下,低声喝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一个个丢了魂似的。” 这声令下,并不怎么有效。有道声音小声幽怨:“这都不眠不休七天了,饶是铁打的人,也要撑不住了。” 有人拍了拍叮在脸上的蚊子:“是啊,头儿,你跟少爷申请一下,再调一队人过来换班,让兄弟们休整休整。连续守了七天,那花楼的小翠都要忘记我了。” 领头那人跟打了鸡血似的画大饼:“你们也知道都第七天了,说不准就是今天,那几个割掉少爷舌头的狂徒,就会出来了,届时只需将他们一举拿下抓回去,你我的差事就算完成了。到时候赏金到手,什么小翠小红小蓝小绿小花,燕瘦环肥美娇娘,清倌雏妓俏花魁,还不是任你挑任你选。” 众人哄然谑笑。 忽然间湖面毫无征兆地掀起一阵浪,拍岸的浪声打断这行人的笑声。 领头人抬起手做了个手势,发号施令:“兄弟们,来活了!佩上夜视镜,注意锁定目标,别误伤、别遗漏,记住阵法口诀,如果看清是他们,务必一举拿下!” “是!” 众人统一动作,手中现出一双鸡蛋大小的琉璃圆形小镜,两个镜面之间连接着一根灵线串起,两侧旁边也各系了一根灵线;他们熟练地将之佩戴在眼睛前,用灵线绑在脑后。 目之所及处,亮如白昼,视野中一切都十分清晰。他们慢慢看见湖面裂开,从中陆续出来两女一男,三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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