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山水略带小心的询问,更让我觉得,我自私的无以复加。
见我不说话,尹山水也沉默了。
他清了清嗓子,说了一句:“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为难你。”
我惊愕的抬头看着眼山水,随后弯起嘴角:“说什么呢,林妍……她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尹山水的脸由阴转晴,开心的像个孩子。
他激动的上下蠕动着喉结,说不出话来。
“你爱她么?”我问尹山水,眼睛却盯着林妍。
尹山水握着拳挡在嘴边,尴尬的咳了几声,他推开椅子有些坐立难安。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再拖累林妍了。”尹山水说完,像是为了缓解尴尬似的,起身去了卫生间。
林妍趴在餐桌上紧闭双眼,睫毛轻微的抖动。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但是我确定,她听到了我和尹山水的对话。
因为林妍的眼角逐渐**,一颗泪珠滑过鼻梁,从左眼,流进了右眼。
我抬起手指轻轻的敲了两下桌面,林妍睁开眼睛,我俩无声的对视。
片刻,林妍撑着手臂挺直腰背,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胡乱的用手抹了一把脸。
“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林妍脸上笑着,可是她紧咬的下唇却出卖了她。
“糯糯……还好吗?”我问
。
林妍点点头:“就是总是吵着要找姜生玩儿。”
简单的对话后,我和林妍又是相顾无言。
曾经我认为,我和林妍会是一辈子无话不谈的挚友。
只可惜生活不是剧本,也没有早就拟定好的大纲,我们每做的一个决定,都注定要偏离从前的轨道。
尹山水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空荡荡的客厅,餐桌上的残羹酒瓶早就被收拾妥帖,只有空气中散着的酒味儿在提醒着他,刚刚,我们一起喝过酒。
尹山水一头扎进沙发里,翻了个身。
小小的两居室通火通明,每一盏灯都明晃晃的亮着。
在榕城那场大火之后,尹山水再也不能关灯睡觉了。
创伤性应激障碍让他惧怕黑暗,每当黑夜来临的时候,尹山水经历的都是一场浩劫。
那是常人无法体会到的痛苦,用再多的词汇都无法感同身受的伤害。
他仰着头,看着头顶的吊灯,嘴角浮起一抹苦笑。
他活下来了,劫后余生。
可是他再也没有勇气,去爱另外一个姑娘。
我和林妍悄悄的离开了尹山水的住处,夜里凉飕飕的,路上也没有车。
我们两个明明是孩子妈了,却像是偷偷跑出家门的叛逆少女,在冷冰冰的夜里,带着浑身的酒气在马路上横冲
直撞。
“姜酒,谢谢你。”林妍突然挽住我的胳膊,嘴里也发出阵阵的痴笑。
“谢我什么?”我反问。
林妍的头靠着我的肩,将身体的重心都压了过来。
我歪歪扭扭的差点被她拖进绿化带里。
“谢谢你不爱尹山水。”
“谢谢你没有成为我的情敌。”
“更谢谢你问了那句我一直想问,却不敢开口问他的话。”
林妍说完,我只觉得肩膀一凉。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尹山水的?”
林妍停下脚步,撒开了我的手。
“不知道……”
“就在那些我们相依为命的时间里,在每个阳光洒满房间的清晨,在太阳和月亮交替的夜晚,在每一餐的柴米油盐里……”
“我说不清,总之就是悄无声息,又波涛汹涌的喜欢上了。”
林妍说完,自嘲的笑了起来。
“姜酒,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的原生家庭带给你的不幸没有打垮你,你有沈星河,还有尹山水。我……什么都没有。”
林妍低着头,小声的啜泣。
马路上安安静静的,甚至没有一辆车经过。
我的耳边是风声,是不知名的虫鸣,还有林妍的啜泣。
我揽住林妍的肩膀,缓缓的抱住了她。
“你还有我,还有糯糯。”
林妍的身体僵直,几秒后抱
着我嚎啕大哭。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三言两语之间得到释放,成年人的生活各有不易,我们每个人,都在艰难的前行。
林妍如此,尹山水也是。
那晚我和林妍回到我家,扔掉的高跟鞋和随意丢在地上的礼服。
换好睡衣,我俩躺在客厅的地毯上,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落地窗洒进来的阳光很凶猛,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我和林妍扶着宿醉后痛不欲生的头,歪歪扭扭的从地上爬起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我望向餐桌,上面摆好了温热的清粥小菜。
李曼丽来过了?
没有多想,我招呼林妍懒懒的喝了一点粥。
她急着回去见糯糯,公司还有事一大堆事情需要她去处理。
昨天还在为了尹山水哭哭啼啼的林妍,在天一亮的时候,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角色位置上。
这个世界并没有给我们的太多感伤的时间,即便是夜里哭的像条狗,即便是满身伤痕,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也必须要爬起来,为自己,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城市里、谋取一席之地。
匆匆告别后,偌大的房子里又剩下我一个人。
我挽起袖子将餐具归位,哗啦啦的流水声遮盖了手机的震动。
等我拿起手机的时候,有
两个未接来电。
归属地未知。
我回拨回去,却怎么都打不通。
那两通电话扰乱了我一天的思绪,我坐在沈星河曾经的办公室里,如坐针毡,脑子也乱的像一锅浆糊。
当天下午,我接到了林启佑的电话,他的声音沙哑。
“姜酒姐,我想跟你谈谈。”
挂断电话,我就去赴约。
林启佑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青色的胡茬带着一脸的疲惫。
“找我谈什么?”我坐下来,直奔主题。
“你都知道了吧。”林启佑说。
“知道什么?”
林启佑弯起嘴角,带着一种威胁意味的眼神看着我:“我现在的妻子,不是欧阳潇潇。”
我紧张的看着窗外,平复了一下心情。
“对。”我回答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林启佑一双鹰一般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我浑身发毛。
“李倾城……恰好是我儿子在榕城时候的幼儿园老师。”
我隐瞒了部分信息,因为我并不想淌这趟浑水。
“我希望……”
“你们之间的恩怨我不想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一点都不好奇。”
林启佑像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的靠在椅背上,他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林启佑才缓缓开口:“我的意思是,我希望你帮我。”